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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相公 第27节

却依旧只给他一个背影,那头野兽从未回头看过水时一眼。

它一出现,狼群亢奋极了,更加凶悍残忍,竟然将那位还在挣扎呼嚎的大仙活活撕扯开,鲜血内脏洒了一地!

白狼巨兽更是极为狂躁凶残,它身躯微微调整攻势,后脚蹬地,大吼一声,呼啸着朝那只杀人无数的灰熊扑去。那熊受了伤,血腥的气息与身体的疼痛让他发狂,不管是否能敌,也径直冲上去。

这样等级的野兽厮杀,根本不是“人”能参与进去的,它们以强横的身躯与爪牙相互搏杀,行动间或滚或摔,顷刻间就能压平一片树林,只斗了一会儿,这一片林中就到处是断树折枝,还有灰熊被巨狼咬下来的血肉。

远处躲在石块后的热河村民,早在看到狼群将人分尸后,便已经被那血腥的场面吓的不敢动弹,如今又见到这样的巨兽相搏,都已两股战战,连郑家的几个猎户出身,都不免吓的浑身僵直!

这根本不是人间能见的景象!

只几个来回,那灰熊已被撕咬的浑身鲜血淋漓、皮肉不全,对死亡的恐惧终于让它清醒过来,当即就要逃走。但巨狼却甩开口中的一块血肉,朝着灰熊的背脊张口咬去,只听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断骨声,那制霸一方的凶兽,就这样忽的软了下去。

水时以为这样便是结束了,却不料,巨狼獠牙紧咬,猛的向上一甩头,灰熊的整条脊骨都被连筋带肉的扯了出来,立刻血肉四溅。骇极!

水时牙关直抖,倚着树干才能站稳,喉咙间干涩的挤出几个字,“符,符离?”

那巨狼耳朵一动,口中尚且衔着血淋淋的脊骨,猛然回头看向水时。而倚在树上的渺小人类,此刻才终于看清的那头巨狼的眼睛。

那双眸子赤红,全是杀意与疯狂,看着让人不寒而栗。两道金光灿灿的毛发由眼角直延伸到耳尖,更显出那种诡谲与强横。

巨狼站在原处喘着粗气,最后终于松口,熊脊“嘭咚”一声落在地上,也砸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胆子上,没有谁不惧怕,也许下一个被活生生撕碎的,就是自己。

可狼却像是有些醒悟了,月光惨白的照在林中,那鲜血淋漓的场面登时映入眼眸。它终于知道,自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野兽,也不配有妄念,没有“人”会与一只野兽结成伴侣。它抑制不住血脉中的残暴与凶性,它会将他的月亮撕碎。

巨狼喘着粗气,嘴中全身血腥的味道。它最后沉沉的望了一眼站在树下,小脸被吓的苍白的“人”,仿佛要将他印在眼眸里。

然后他低吼着转过头,迅猛的奔向东山,转眼就要消失不见。它不再有留恋,它也不应该存在于世,人间容不下它,东山也容不下它,它要带着凶残暴戾,要损毁一切的欲望,去做个了断。

水时看着那只可怖的巨兽注视着自己,它的眼睛由赤红变得暗金,后又转为赤红,便不再留恋的转回头,朝山林奔跃而去,

那最后一眼极决绝。水时默然感知到,他如果不跟上去,便在也见不到符离了。他即将在这个异世界的乡村中平静的了却一生,再与那人无缘。

水时颤抖着喘着气,他站在幽暗而血腥的残林中,独自被笼罩在凉凉的月光下,脑海不断回现着自己的前后两生,继而发现,所有浓墨重彩的情绪,都与那人有关。

可到了最后,自己竟如何也回忆不起那人的面目,只记得他身上的气味,那种仿佛第一次就被可在灵魂中气息,是强硬的、沉郁的、狂放的、汹涌的、真挚的……

冷风一过,水时一阵激灵,却发现远处的郑家人试探的走了过来,他们小心而谨慎,郑叔像父亲一样的可靠,他在召唤自己,召唤自己与他们一起,回到热河去,回到人间去。

可自己却不自觉的后退,隐到了月光照不见的林中。

远处的郑老汉,只见那孩子白着脸,神色恍惚,朝着自己边摇头,便退到林中,最后跪在地上,朝自己叩首,随后隐没在树林中,朝巨狼消失的方向飞奔而去。

冬生还在喊,“水哥儿,快回来!”但却被郑老汉拉住了。老汉苍老的脸上映着隐晦的月光,目光深沉的看着那片林子,他知道很多,从那魁硕而迥异的男人出现后,他就知道,总有这么一天。

那坡上院子里,是山中的幼狼,是原野间的马王,是附近山林中不曾见过的肥硕盘羊,是所有不属于山野小村的灵秀造物,他们最终都要回归到东山神秘而慈爱的怀抱中。他从山中将那孩儿带出来,看了一眼人间,然后,他又归于山林了。

四野入夜,寒霜侵染,而跌跌撞撞跋涉着的人,心中爱与恐惧相生。

他浑身疲惫,手脸被茂密的枝叶划伤,膝盖在坎坷的路上擦破,但眼里有光。

直到,周围的狼越来越多,它们引领着水时,来到一处幽静的潭水边。水时不断四处寻找,甚至大喊出声,呼唤那只野兽的名字,他叫阿史那·符离。

忽然间,身后的树丛“唰唰”作响,一个巨大的身躯猛力冲击出来,大吼着,将水时按在了浅水中,水波皱动,弹碎了潭中央的月亮。

水时的半身没在水中,那只锋利的狼掌就按在他的心口,它只要一用力,这个微小的人类,就能化在这水池之中。

巨兽抑制不住的狂躁,它吼叫着威胁水时,利齿俨然已经抵住他的脖颈。水时心跳飞快,那鼓动的声音与频率,不断传导进胸口的那只兽爪中。他喉咙干涩,牙关紧咬,但是,抬眼,却看见了逐渐变为金色的狼眸。

水时大口喘着气,盯着那双金眸,他骤然一抬臂,抱住了颈间的狼头,抬首吻了上去。

野兽骤然惊的后退,他踌躇而不决,在人性与兽性间不断挣扎,转身又要逃离。

水时却先一步起身,他半身尚且浸在潭水中,冷的直打颤,面对眼前的巨兽,却喊出了声。

“符离!我知道是你。你别走。”不知是冷的牙颤,还是过于羞怯与激荡,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无论你是什么!我,我都跟着你。我理解你,臣服你,忠诚你,但你不要离开。”

他在荒林中奔跑而来,伴随着群山的狼嗥,爱战胜了恐惧。

野兽在请求死亡,所有不能宣之于口,都藏在他金色的竖瞳中。

最终,野兽臣服妥协,它仿佛不敢呼吸一般,小心翼翼的接近脆弱的人类,喘着粗气,将头抵在水时的胸口,听那瘦小身躯中强悍的心跳。

巨狼将水时从潭中衔出,符离也从水中捧出了自己的月亮。

符离将水时带到山崖顶,他将水时被冷水浸透的衣衫用利齿撕去,蜷住水时,用自己健壮的狼躯与柔软的腹间毛发温暖他。

水时伏在狼躯之中,轻轻说话,“对,就这样,让我慢慢熟悉这样的你。”

晨曦逐渐落向山崖,水时靠在巨狼身上,微睁着眼睛,与符离一同看着天边冉冉升起的红日。

他心中想,这是一只危险的野兽。

是我的野兽。

作者有话要说:

就感情这方面,水时还是勇敢,亲就完了!别说人,狼也受不住啊。

第41章

红澄澄的朝阳驱走了最后一缕月华,东山中鸟兽复醒,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水时闭眼浅眠,却感觉围裹住自己的兽躯不断痉挛颤抖,他登时心中一紧。虽然对这样兽躯的符离还没有完全消除恐惧,但依旧径自动作起来。

他从温暖的腹毛中滚起身,直钻到狼颈处,光裸的身躯被狼后颈的硬长狼毛扎的有些麻痛,但依旧抱住了狼头,看着符离不断变幻的瞳孔颜色。

“符离!你,你怎么了!看着我,符离!”

却见巨兽仿佛痛极,连利爪都打着颤,忍受不住的将身边坚硬的岩石划出一道道深刻的白痕。他怕伤了水时,就抬起下颚,将这个光溜溜的小人护在自己的胸膛间。

只一会儿,水时就眼睁睁的,看着一头凶悍骇人的巨狼,剧烈的筋骨抽缩,在剥皮抽筋一样的疼痛后,浑身毛发隐没,獠牙回缩,利爪变厚掌,兽脊化阔肩。

符离映着灿烂的朝阳,在剧痛中蜕变成人,他大口的喘着气,蜜色的肌肤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脱力的枕在水时的腿间,眯着紧缩的兽瞳,从崖顶下望,东山万物尽在眼中。

水时经历着他此生都未见过的奇景,但他看着那双依旧金沉沉的眼眸,很快便由慌乱惊诧,而逐渐平静下来。

水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伸出颤抖的小手,缓缓朝枕在腿上的符离而去,给他轻轻捋了捋鬓边汗湿的头发,露出这人深刻而英俊的眉眼。

失而复得,心中一时滋味难言,既酸涩又心疼,水时红着眼眶,低头吻了吻符离的额头,而后贴了贴。

两个劫后余生人,沉静的休憩在山崖上,晨光将他们的背影拉的老长。

万事一静一动,这边刚刚平息,那边却急跳如雷!小白狼与黑马儿两个,还焦躁的在山中打转!它们只是去遛了个弯,谁料想,一回到“人窝”里,连水时的毛都没见到一根。于是一狼一马当即就毛了,撒开腿漫山遍野的找。

直到依靠沿途的狼群不断提供消息,才找到事发现场,那里一片血腥气,黑马有些不适,小狼却不管那个,“嗖嗖”窜过去,挨个扒拉,没找见水时,便动着小鼻子仔细闻嗅,奈何这里都被符离兽化后的霸道气息覆盖,越闻腿肚子越转筋,哪还能分辨出水时的去处!

无法,两个家伙最后只得回东山求援,他们都未成年,耐力不够,脚程也慢,跑到一半还要歇一会儿。等他们灰头土脸的回到东山,就见山中的动物都肃穆极了,牛马停止食草,狼豹放了猎物,它们都竖着耳朵,朝向同一处方向,那里正是群山的脊梁,最高的山巅之处。

侧耳一听,一狼一马也停住了脚步,山巅处,响起了一种古老的嗥声,似人非人,似狼非狼,悠长的回荡在山野间,共振在东山所有生灵的心中,他们低下头,以敬神明的族裔。

此刻的符离,已经完全看不出化身后的痛苦与疲惫,他健硕的双臂揽着水时,立在高绝的山巅,仰天长嗥。

完全兽化之后,他仿佛自然而然的通晓了天地,领悟了自然,他知道了自己的来处,低头看了看窝在他胸前的“人”,他想自己同样也知道了归途。

他宣誓自己的觉醒,也向群山与祖先宣告自己有了伴侣,这是他的成人礼。

狼神后裔的成年不以年龄计算,而是从真正觉醒那时,才算成人。在族群繁盛时期,他们寻觅到终生伴侣后,在先祖的见证下,许下婚誓,饮下同族已成年族人的一滴鲜血,激发身体中的血脉后,才会化狼而真正成熟。

而符离并没有,他已经再没有同族了,他是这世上最后一只狼神族。血脉在身体中沉寂了二十七年,若没有遇见水时,心生爱慕而强行化身,他便永远都是一个普通的山中走兽。

只是前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不仅没有成礼,反而激发兽性,搅扰的东山不宁。

符离仰头咆哮,水时被抱的很紧,两人的身体仿佛没有间隙,他侧耳贴着这人的胸膛,浑厚声音的共振让他耳朵与脸颊微微发麻,但他却从来都没有这么安心过。

符离吼声变调,声音开始缠绵而低沉,且长短不一,水时仰头,看着不断在符离脖颈间隐没又闪现的兽纹,那金色的繁复纹路时而消失,时而显现出来,并从脖颈蔓延至脸颊与眉眼。既野性又肃穆。

符离在一连串长嗥中告一段落,他低头蹭了蹭水时的脸颊,又注视着水时的眼睛。目光专注而深刻,珍惜的爱慕中蕴含着剽悍占有欲。

水时微冷的身体被看的发热,两人细微动作间的摩擦更让他羞怯又难耐。符离喘着粗气,侧头歪在水时细腻的脖颈间咬吮了一口,便磨着微痒的牙根,一把将水时抗在肩上,在山岭间奔跃而去。

水时有些呼吸急促,不敢去看符离的健壮的身体,但依旧抿着嘴,单手搂住符离的脖子。这是他的了!在东山有些微寒的冬日,他要从这幅雄阔的身躯上,汲取灼热的体温与饱足的爱。

水时顺从的被符离扛到了狼巢,即便是在无人的山林中不着片缕,他依旧有着现代文明赋予他的强烈羞耻心,直到被安置进那个他熟悉的狼巢中,才稍有放松。

不过,他马上就更紧张了,温暖的巢中,两人坦诚相对,所有的眼神都不能躲闪,所有的欲望都不及掩饰。

那轮月亮被野兽含住,在火热的爱欲中融化成了一股潺潺的溪流。

将近傍晚,小白狼终于晃晃悠悠的回到了狼群,它累极了,一路的寻找与一天的跋涉,让这个依旧是幼崽的小东西筋疲力竭,最后在狼巢下方的山梁上,爬至一半,便哼唧一声趴住了。最终,还是被狼王嫌弃的叼住后颈,一摆头,甩上了山。

小白狼当即被摔的头晕眼花,咬牙切齿的,但依旧敢怒不敢言,它须得找到自己的“靠山”,并且要回到水时身边才行!

它正暗自运气,要嚎两嗓子叫人,却鼻子一耸,闻到了那两个人的味道!这回可找到了,小崽子腰也不疼了,爪也不软了,晃着小屁股就往符离的狼穴中跑。

只是一路上气味怪怪的,它只当是水时又研究出了什么人类吃食,也不在意。可临近巢穴口,它刚晃了一眼里头,就听平日对自己很纵容的符离,朝它发出极度凶狠的恐吓低吼,小狼从没经历过,当即就在原地被吓愣住,最后又被狼王迅速的叼住后腿。平日威风极了的狼群之王,匆忙间,灰溜溜的把崽子叼回自己狼窝。

小崽子反应了一会儿,一旁的兄弟姐妹都来找他扑咬玩耍,它却在想,狼可听见巢穴里边水时在一停一顿的喊叫,还哭呢!真过分,怎么能叠起来打架,这可太欺负“人”了,它对小伙伴都不下这样重的手!

它决意,等自己长成一个骁勇的狼,就去替水时出气,如今的话,如今……

小狼看着父亲站在对面很铁不成钢的眼神,便要学着符离那样在兄弟身上欺负一下,显示一番勇猛,结果被狼王一脚蹬飞。

尚且年轻的狼王已经决定了,必要再生一窝!要再挑一只好好培养,这小傻子不能要。

水时再醒来,已经是次日清晨,狼穴外天光已亮,他恨恨的咬牙,自己必要在这不知昼夜的□□中挣脱!要见见天空的颜色,要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他费力的抬起束缚在腰间的粗壮手臂,只是这一动,身后那只不知餍足的野兽便警醒的猛然睁眼,下意识抬手有搂住水时的细腰。水时腰间酸痛的很,直伸手去拍那只恼人的手臂。

“嘶,拿开!”

符离只得放手,于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雌兽缓慢的爬下兽皮,然后,跪在了地上……

最后,水时生无可恋的被安置在仅剩唯一一张干爽的鹿皮上,双目无神的看着符离利落的收拾洞穴,他矫健的身躯愈发蓬勃有力,坚实的手臂卷了所有浸湿的皮子出去晾晒。只是转过身去才发现那宽阔腰背上的细密抓痕,不过太浅了,连皮都没破。

符离刚要跃出洞穴,就听身后的雌兽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说,“衣服。”歇了一会儿,才又说,“得去山下取一趟,东西。”

符离有些不愿意离开,又上前贴贴蹭蹭了一番,在擦枪走火之际,才被伴侣竖着眼睛赶出来。

符离站在温暖的日光下想了想,披上一张尚且还湿着的羊皮,抬手呼和一声,便带着一队白狼,往山下奔去。

热河村,土炕上,郑家几男人最近都有些缄默,几个媳妇不知内情,只以为是水哥儿自己逃脱了,不知去向,他们担心,却不知这几个人在树林中,经历了怎样一段惊心动魄的磨炼。

当日事后,眼见无法回旋,几个村民深知事关多条人命,便约定好,不向别人透露分毫,只当自己没追过来,什么都不知道,后各自回家。等过了一晚,才去远山村找人,说大仙带者他们村长进山祭狼,结果全被狼与熊吃了!

村民大惊,且不信,可到了现场,那样血腥的场面,与野兽留下的痕迹,足以证明所言非虚!

于是几天之间,远山村不论是有没有家人参与此次祭狼,全都迅速搬走,投亲靠友不在话下,远山村就此消亡,所有背后的真相都被掩藏。

可郑家人依旧放心不下,又心里实在后怕,便很警醒。一日,郑老汉想到水时家给收拾收拾,好歹是一个念想。

却不料,一进门,就听见屋子里乒乒乓乓的锅碗直响,老汉一惊,以为遭了贼,抄起家伙就踹开门!

开门后,只见,屋内零零散散站了十好几只巨大的白狼,它们有的叼盆,有的叼碗,还有站在柜子上用嘴往下递线团的。

老汉这么一开门,所有狼都停下动作,转头直直的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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