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年代，从宣传科干事开始！ 第3节

　　门帘旁边的招子上四个大字“李记油饼”，门头上用毛笔歪歪扭扭的也写着这四个大字，但那字比狗爬也好不了多少。张沈飞知道那字是李油饼写的，李油饼是初小毕业，文化水平有限。

　　进去之后，拢共也才二十多平方大小，靠门口支着一个大油锅，锅里头是黑乎乎冒着热气的油，锅上面支着个架子，上头放着炸好的金黄酥脆的油饼。

　　甭管李油饼他爹是不是爱吹牛，但他做的油饼那是真好吃。外酥里嫩，嚼之声动十里，住这一片儿的街坊老爱来他们家吃。

　　“李记油饼”除了油饼还卖粥，什么豆粥，小米粥，八宝粥之类的。

　　菜只有小咸菜，冬天是大腌萝卜，夏天是芥菜疙瘩，虽然品种不全味道也马马虎虎，但贵在免费，买主们也就不挑剔。

　　一张油饼五百块钱，一碗粥两百块，加起来一顿早饭七百块钱，就能吃的蛮好。要是饭量再大点儿，一千二也能打发。

　　这个年代人起床早，吃饭也早，甭看张沈飞到的时候才八点多，李油饼家的早餐摊儿却已经没啥人了。大家吃完饼子喝完粥，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去了。

　　李油饼他爹李大饼见张沈飞又来，一边揉面一边问他是不是昨晚落下什么东西。

　　“没有落下东西，叔。”张沈飞回道，“这不我听说轧钢厂下属机修厂要招工吗？所以想叫上油饼一起去瞅瞅。”

　　“呦，这可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李大饼揉着一大团面，龇牙咧嘴的，“那啥，油饼正跟他妈在院子里洗碗呢，你过去吧。”

　　张沈飞闻言就往屋里走，走到最里头的时候，一撩开帘子就进了后院。

　　李油饼家的是个一进小四合院，院子不大，房间也少，但好在是个独门独院。

　　张沈飞打从倒座房改装的“李记油饼”进了院子，就看到李油饼和他妈正蹲在院子里那口苦水井前，大力搓洗一大盆粗瓷小黑碗。

　　天儿冷，母子俩的手和挽起袖子的胳膊都冻得通红似水萝卜。

　　张沈飞走过去，看着李油饼他妈吃力的用木桶打水，一边上前帮忙一边说道，“婶儿，你们院子不是政府刚给安了自来水吗？干嘛不在那里洗？”

　　四九城虽然大，但能打甜水井的地方不多。井一口口打下去，出来的水却都是又苦又涩，根本无法入口。

　　是以解放之前，大家都是买水车拉来的水，或者直接去井窝子买水吃。

　　今年年初的时候，政府拨款给大家伙儿通了自来水，每个院子都按了水龙头，街坊邻居们才总算结束了买水喝的历史。

　　李油饼他妈接过张沈飞递过来的水桶，把水倒进大盆里，“那自来水方便是方便，但可是要收钱的，洗个碗用那个水？？忒奢侈！！！”

　　“我跟油饼和他爹说了，除了入口的，其他时候一概不能开水龙头！！！”

　　张沈飞闻言竖起大拇指，“婶儿，您忒会过，要不伱们家趁独门独院儿呢？？”

　　李油饼他妈被夸的美滋滋的，心情一好，就说剩下的碗都自个儿洗，让李油饼跟张沈飞出去玩儿去。

　　出了“李记油饼”大门，张沈飞两人便朝着鼓楼东大街方向走，那机修厂跟轧钢厂挨着，都得从东直门过。

　　两人才刚准备拐到大道儿上，就迎面看到一个土豆脸的胖子跟一个瘦骨嶙峋的四眼儿，正把一推着自行车的姑娘堵在寿比胡同里。

　　那姑娘跟胖子俩人相向而行，姑娘往左，他们俩也往左，姑娘往右，他们俩也往右。

　　那姑娘往哪边儿都不成，气的抬头瞪着他们俩，“干嘛呢你们？耍流氓啊？？臭不要脸的！！”

　　李油饼听到胖子他们被骂，兴奋的眼中直冒精光，拉着张沈飞就在一旁看好戏。

　　那胖子瞪了张沈飞二人一眼，又腆着脸朝着姑娘笑，“咱兄弟这不是看您不是这一带的邻居，怕您迷路，想给您指个道吗？？”

　　井窝子北京话旧时北京人多吃井水，指有水井有简易屋子的地方，又称“井屋子、水窝子”。井为私人开凿，有人管理出售水。

第5章 钻石牌自行车！！

　　“谁用你指路了？？我认识你吗？？？走开，别挡道！！”姑娘呵斥道，握着自行车把的手气的直抖。

　　她怎么也没想到，来东四区找二叔说点事儿，居然就碰到了这没皮没脸的胡同串子。

　　胖子却还在嬉皮笑脸，挤眉弄眼的说道，“哎呦我说同志啊，解放都三年了，一把手怎么说来着？？

　　‘为人民服务！！’我这不也是太想为您这人民群众服务了吗？？您就行行好，给我个机会。”

　　见胖子那张油腻的大脸上满是油腻的笑，说着更油腻的话，张沈飞和李油饼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大飞哥，油饼你们来了？”四眼儿见他们俩，小碎步跑过去。

　　姑娘原本是背对着他们的，听到笑声一扭头，看到又来俩男的，似乎跟这厚脸皮的胖子还认识。

　　顿时有些胆怯，也顾不得再说什么，跨上车子从四眼儿让出来的缝隙就逃走了。

　　胖子见状，在后面急得直喊，“不是，同志，我说伱跑什么呢？？？咱还没有说完呢！！”

　　他越喊，那姑娘蹬的就越快，张沈飞瞅那架势，脚蹬子都要蹬冒烟了。

　　眼瞅着到手的果儿没了踪影，胖子气的踢了一脚一旁的矮墙。

　　张沈飞点燃一支烟，看着撒疯的他笑，“甭沮丧，兄弟。就算今儿指路成功，你跟她也成不了。”

　　“怎么就成不了了？”胖子不服气。

　　张沈飞指了指远处已经变成只剩下个小背影的女生和自行车，“看到了吗？人骑的那自行车。”

　　“自行车怎么了？”胖子，四眼儿，李油饼都眯眼看着远处的车子。

　　张沈飞吐出一个烟圈，慢慢悠悠的说道，“要不说你们都没见识呢？！刚我可看了，那自行车弯车把，倒蹬闸，黑绿相间似王八，是正儿八经D国产的钻石牌！！”

　　“钻石牌？？？”胖子，四眼儿，李油饼瞳孔骤然一缩，齐声说完，又摇摇头，“不知道，不明白，没听过。”

　　张沈飞气的一人给了一个脑瓜崩，“让你们多读书，你们偏要去养猪！！！”

　　“这批‘钻石牌’自行车是毛熊大哥送给咱们国家的，说这个是什么设备能做通讯用，但咱们国家也没那些个设施。就把这批车留给了政府部门使用.据说能骑上这个车的，都得是领导。”

　　那丫头能骑着这车，就证明丫不但家庭条件优渥还很有可能是大院子弟。

　　胖子听他这么说，蔫巴的跟澡霜打的茄子似的，“好不容易碰到一顺眼的.”

　　四眼儿嗤笑：“放你的五香麻辣屁！！这个月才八号，你都搭讪七个了，还好不容易？？你是把拍婆子当饭吃呢！！”

　　这玩意要是能记考勤，他觉得胖子得评得上年度劳模。

　　“那不一样。”胖子还是怏怏地。

　　这可是绝无仅有的情况，张沈飞和李油饼，四眼儿几人不由得对视一眼。

　　张沈飞见不得兄弟这样，决定安慰他一番，“要我说你也甭觉得家境是你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实际上，爱情是我们这种俊男美女的专利。

　　人呐，贵有自知之明。你家里没镜子，尿盆里还没有晨尿吗？你照一下，看看自己长的那样，人漂亮姑娘能看的上你才怪。”

　　胖子被他挤兑的勃然大怒，“不是，你知道什么呀你？？你看到那姑娘长什么样了？？”

　　四眼儿也很是不忿，“这波儿我必须得给胖子哥说句公道话，那女的长得就跟东北酸菜缸子里头捞出来的老酸菜似的.

　　就这样的女的，要不是胖子哥非拉着我，我才不堵她呢！！！有一说一，论长相，胖子哥配她刚刚好。”

　　就胖子哥这样的，能找到个长相相配的多不容易啊？

　　“呦，那要这么说，真是可惜了了。”张沈飞摇头叹息。

　　见这俩人一唱一和的，胖子彻底破防，“我去你们大爷的！！”

　　挤兑够了，张沈飞搂着他的脖子：“走吧，兄弟，女人什么的都是过眼烟云，你还是跟着哥哥去找工作去吧。”

　　“找工作？就你？？？”胖子开始反击，“你张沈飞是什么人？那就是一胡同串子。堵着胡同要钱，逞凶斗狠，招猫逗狗才该是你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

　　跑去厂里上班？你张沈飞这不是不务正业吗？”

　　张沈飞懒得理这个情窦初开又被抛弃的胖子，拉着他们赶紧就奔东直门。现在待业的青年不少，去晚了只怕报名人够了就不让报了。

　　几人出了东直门一路直奔新建的机修厂，到地方一看，就见贴着招工启示的那面墙，已经被一群小年轻围的水泄不通。

　　张沈飞眉头一皱，这要是挤进去人还不得成人干儿了？？

　　胖子见状，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走过去，边走还边粗声恶气的嚷嚷着，“都闪开，闪开！！你TM的后脑勺没长眼啊？没看到大飞哥过来了？？？”

　　来这里找工作的都是东三区这片儿的年轻人，自然也都听过张沈飞的恶名。被胖子这么一顿连推带攘的，居然自动让了一条通道出来。

　　胖子扭头朝张沈飞呲着大牙乐，“大飞赶紧来，最佳位置都给你找好了！！”

　　张沈飞见胖子跟二鬼子进村扫荡似的，嫌他丢人，装着不认识他慢悠悠的踱步过去。

　　到了招工启事那里一看，嘿，招聘的品类还挺多，不但有车钳铆电焊之类的技工，还招聘厂医，洗碗的，倒垃圾的，扫地的刷碗的，总之什么都有。

　　胖子摸着下巴瞅了半天，觉得还是洗碗最适合李油饼：

　　“你家是卖早餐的，我记得你小时候还没有板凳高就开始帮你妈洗碗，算工龄的话，你得有十五年了，这工作简直是非你莫属。”

　　李油饼摇摇头：“劳资在家洗碗，上班还是洗碗？我疯了吗我？？？”

　　胖子啧了一声，“那能一样吗？你在家洗的是自个儿的碗，你在厂里洗的是社会主义的碗，是工人阶级的碗！！！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说着还想寻找共鸣，扭头朝着张沈飞说道，“大飞。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你在看什么呢？？这边才是招工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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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打字员！！

　　机修厂外墙上一共贴了两张招工启事，一张是招聘普通工人，一张是招聘办公室人员。

　　办公室人员这张启事上写的有打字员，会计，采购，出纳，文书等等。

　　这些职位虽然工资比工人少一些，但工作轻松，且后续能晋升，所以报名的人也不少。

　　见张沈飞在看招聘办公室人员的这一张，胖子，李油饼，四眼儿顿时咋呼起来，觉得他是得了失心疯。

　　“大飞，不是哥们儿说你，就这些。”胖子说着屈指敲敲招工启事上的职位，“有哪一个是初小毕业能干的？？？人上面可写着呢，最低初中学历！！！”

　　“人呐，贵有自知之明。你家里没镜子，尿盆里还没有晨尿吗？你照一下，看看自己的样子，甭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

　　终于把张沈飞挤兑自己的话还回去了，胖子还没来得及大喊一声舒坦，却见张沈飞瞥了他一眼：

　　“初小毕业？那是伱们几个，哥哥我是初中毕业！！妥妥的高学历！！”

　　啊，这个胖子三人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尴尬。

　　可不嘛？？他们四个是发小不假，当初上学时候一起逃学，不好好学习也不假。

　　但可气的是张沈飞运气好，每次考试都能擦边过，不仅混了个小学毕业，还走了狗屎运考上了初中。

　　也就是他初中毕业的时候正好赶上四九城围城，老百姓连黑豆都吃不起了，大街上遍地是倒卧。

　　那日子难啊，张沈飞也就断了考高中的心，要不然，指不定丫上了大学了！！！

　　张沈飞见几人想起自己学历，冷哼一声，显摆道，“这上头的工作，哥哥我都能报名。”

　　胖子几人气的牙都要碎了，不是，凭什么啊？凭什么哥儿几个不是洗碗就是倒垃圾，你张沈飞倒能去坐办公室？？！！

　　自个儿的失败固然让人心痛，兄弟的成功才更让人宫寒啊，同志们！！！

　　几人决定各自报名什么职位后，便一起朝着机修厂内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