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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如此多骄 第17节

“顺儿!”

见儿子回来了,徐氏忙道:“你来的正好,快帮我把你爹扶到里间去,这不年不节的,非要灌一肚子猫尿!”

“不、不年不节又怎得?”

来旺大着舌头,红光满面的举起酒杯:“高、高兴、这高兴就得喝酒!”

徐氏忙劈手夺过那空杯子,转头再要招呼儿子帮忙,却突然发现来顺也是满身的酒气。

她当下就把丈夫撇了,上前指着儿子呵斥:“你怎么又喝酒了,上回的教训都忘了不成?!”

“娘。”

来顺嬉笑道:“您就放心吧,那一壶酒我也就喝了不到二两,出不了什么事儿。”

“不对!”

便宜老子忽然又举高了胳膊,然后重重往桌上一拍:“有、有事,你说说,你跟你娘说说!”

徐氏先是被唬了一跳,随即又忙拉着来顺,关切道:“我的儿,你这又惹上什么是非了?!”

“娘,我真没什么事儿。”

“有!”

来旺又是一声大喝,摇摇晃晃站起来,指着儿子道:“你有事,必须……呕~!”

“他爹,你等我拿痰盂来!”

“拿、拿什么拿!”

来旺干呕了两声,又把肚子里的东西压了回去,重新指着儿子道:“必须有事,不然……不然老子怎么知道,你小子、你小子终于长出息了!”

说完,他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又跌坐回了椅子上,然后又顺着椅子往下出溜。

来顺和徐氏见状,忙上前扶住了他。

徐氏在丈夫肩头轻捶了一下,随即追问道:“顺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来顺这时也猜到,多半是张炳、赵益二人,把自己和潘又安的冲突说给了便宜老子。

当下也不瞒着徐氏,把前因后果略略讲了一遍。

徐氏听了,就忍不住埋怨:“亏得他是个没囊气的,要遇见那混不吝的,你……”

“妇人之见!”

不等徐氏把话说全,来旺就又拍桌子瞪眼道:“他那时候要是先怂了,就、就不是……不是‘来顺"了!”

徐氏也瞪他:“他不是来顺,还能是谁?”

“是、是我儿子,就是我儿子,也、也只是我儿子!”

“这不一样吗?!”

听他这颠三倒四的,徐氏彻底无语了,没好气的招呼来顺道:“别愣着了,赶紧把你爹扶到里间去——瞧这满嘴胡话的。”

但来顺却听出了便宜老子的意思。

如果当时自己选择认怂,事后便宜老子多半也会设法找回场子。

可要凡事都指着便宜老子出面,那他给人的印象,就永远只会是来旺的儿子。

“爹。”

来顺一面扶起便宜老子,一面笑道:“您老放宽心,过几年别人再见了你,就该说是‘来顺他爹"了。”

来旺闻言,仰头大笑:“哈哈……呕!”

“快、快把那痰盂拿来!”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来旺终于躺到了床上。

徐氏给他弄了条热毛巾敷在额头,又细心的揩去他嘴角的白沫,刚要把帕子放盆里涮一涮,却冷不丁被丈夫抓住了手腕。

“顺儿。”

就听便宜老子梦呓也似的道:“这事儿好就好在,你给他留了些情面,记、记住,凡事不可做尽!”

“我明白,您就放心吧。”

来顺郑重的答了,却不见便宜老子回应,又过了一会儿,床上就响起了均匀的鼾声。

来顺和徐氏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后徐氏领着儿子回了客厅,再次问道:“你真就喝了二两不到?”

“我还能骗您不成。”

来往嬉笑着,扫了眼桌上的残羹剩饭,夸张道:“早知道咱家摆席面,我就不花那冤枉钱了。”

徐氏却默默从橱柜里,翻出一只小酒盅来,连同来旺方才用的一并斟满了酒,然后把新酒杯递给儿子。

“来,再陪娘喝一杯。”

“您这是……”

“既是我儿子出息了,凭什么就他一个人有酒喝?”

徐氏说着,举杯和儿子碰了碰,仰头就灌了进去。

“娘,您悠着点!”

来顺想要劝阻,却已经晚了,忙也举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嘶、真不知这东西……嘶,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徐氏放下酒杯倒吸着凉气,又把舌头吐出来,拿手扇风。

“我也觉着那甜滋滋的米酒更好喝。”

来顺说着,忽然想起了之前在酒肆里发生的事儿,于是向徐氏打听:“娘,有个叫醉金刚倪二的,您可认识?”

“倪二?”

徐氏一愣,略略沉吟了片刻,道:“既然你已经大了,如今也就不瞒你了——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上回你爹曾说过,二奶奶拿了府里的月钱去外面放贷?”

“当然记得。”

“那你可知道,这钱是谁负责放出去,又是哪个负责收回来?”

来顺脱口道:“是那倪二?!”

“是他,也不是他。”

徐氏解释道:“二奶奶因怕坏了名声,不好让你爹明着打理这事儿,特意让你爹寻了个不相干的顶在前面。”

“那倪二原是街上一破落户,整日里惹是生非,也不知道操持营生,饥一顿饱一顿没个着落——若非你爹抬举他,怕早填了哪个河沟了。”

“如今因揽了二奶奶放贷的买卖,他手下养着十来个闲汉,明面上倒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感情自家老爹既是那倪二的恩人,又是他的上司兼金主,也难怪他认出自己之后,态度会出现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至于倪二后来谎称不认识自己,则多半是以为自己和便宜老子一样,也不愿让人知道双方的真正关系。

“顺儿!”

这时来旺忽又在屋里嚷道:“你要再把那乱七八糟的念头断掉,爹就彻底放、放、放……”

说到半截,又起了鼾声。

…………

与此同时。

赖府后院花厅里,赖大与邓好时也正聊起来顺的事情。

“大总管。”

邓好时坐着个矮敦,对仰躺在逍遥椅上的赖大道:“细节上或许还有出入,但那来顺确实有些手腕。”

顿了顿,见赖大不置可否,他又继续道:“如此一来,表少爷当初……”

“哪来的什么表少爷。”

赖大斜了邓好时一眼:“府里的表少爷,只有薛公子一人。”

“对对对,是我说错话了。”

邓好时轻轻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再次道:“总之,这事儿怕是有些不太妥当,至少得提防着他反咬一口。”

“提防是该提防。”

赖大慢条斯理的道:“但不妥却怕未必——狗都知道到要护食儿,何况是人呢?他既然想刨茗烟的根儿,吃些苦头也是应该的。”

邓好时刚要认错。

赖大又道:“况且根子也不在这上面,莫说是什么来顺,就算除掉他老子又能如何?今儿能有个来旺,明儿兴许就能有个去旺,咱们荣国府需不是屠户,难道还能来一条宰一条?”

邓好时隐隐猜出了什么,却又不敢往深里想,只能战战兢兢的问:“大总管,您的意思是……”

赖大再次斜了他一眼:“我想的,多半跟你想的一样。”

邓好时不敢再敷衍,颤声道:“可她、可她毕竟是正经主子,上有老太太、二太太宠着,下有琏二爷百依百顺,真要是动了她……”

“动什么动?!”

赖大猛地坐起身来,冲邓好时需踢了一脚,嘴里呵斥道:“你要真敢冲着主子乱伸爪子,不用别人,我先就给你剁下来!”

“大总管!”

邓好时吓的噗通跪倒在地,一叠声道:“我、我绝没这意思,我怎么敢呢!我、我……”

“你回去之后,记得把那脏心烂肠,好生洗一洗拾掇拾掇!”赖大打断了他的话,声色俱厉道:“下回要再敢胡言乱语,仔细我不拆了你的骨头!”

邓好时忙又是一通磕头如捣蒜,指天誓日的保证不会有下一回了。

赖大这才让他站起来,看似漫不经心的道:“这女人啊,是椟是珠还不是得看男人宝爱不宝爱。”

邓好时这回却有些糊涂了。

如果这说的是二奶奶王熙凤,那她肯定是珠,而且是烁烁放光的明珠——贾琏那都不是宝爱,而是对她千依百顺言听计从。

却听赖大又道:“琏哥儿到底年轻,还没怎么经过见过呢。”

顿了顿,他再次叹息一声:“这男人啊,要是在外面野惯了,就再也拴不住了,即便硬给他套上绳子,那也是驴不是狗。”

“驴这东西,你如果顺着毛捋,他就乖乖听你的话,可你要是生拉硬拽,他就该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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