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镇天司 第639节
三日。
之后。
赵瑜随东瀚商盟的船队,与回京述职的几位东境官员一起离开东瀚郡。
一百三十余艘大小商船之上,东境特产堆积如山。
从东境出产的各种灵材,工艺品,再到各种以商道汇聚而来的齐魏出产,这一次商队所运载财货,价值千万灵石。
这还只是才开始,东瀚郡各方世家的底蕴还没有真正运转。
云沧城那边,一队三千剑修护持三十艘商船随赵瑜一起去大秦皇城。
这些商船上装载的是按照赵瑜安排,可以在皇城卖出高价的物资。
云沧城是中立的交易之地,吴道陵要养自家八十万宗门弟子,没有足够财货物资怎么行?
能有赵瑜的提点,瑜远商行的合作,云沧城往后必然能更加繁盛。
以后,九川盟的商队到云沧城交易,云沧城也会将税率降到最低。
赵瑜离开东瀚郡,木玄等不少从皇城来的强者,也悄然离开东境。
张远在木玄离开之前,与他切磋了一场。
具体结果,外人不知道。
东境,崇宁关。
这里是大秦连接东魏的关隘,如今驻守两万边军。
东魏方向,烟尘激荡。
崇宁关关城之上,身穿黑色鳞甲的中年偏将面色郑重。
他一抬手,城门缓缓洞开。
一队战骑飞奔而出。
“全军戒备,有东魏军接近关城者,弓箭示警。”
“烧水,造饭,传讯后方,东魏十万百姓已经抵达崇宁关。”
浩荡的二十余万老幼穿过崇宁关,在军卒护持下,前往饮马原。
两日之后,九阳剑仙吴道陵命人送三十万两黄金到东瀚郡,作为大秦军伍护持二十万百姓到饮马原,以及沿途衣食的酬谢。
“十万百姓,二十万人口,就这么送去饮马原,你知道又有多少儒道文官要弹劾你了吗?”
东瀚郡郡守府,陶公子看着张远,轻笑摇头:“更别说,你还收了吴道陵的钱。”
张远抬头看他,朗声道:“为何不收钱?”
陶公子张张嘴,最终化为叹息。
“张远,我明白你,可是,天下人明白吗?”
“那我,就让天下人明白。”张远面色郑重,朗声开口。
第642章 正是这份英雄气才可怕啊
青阳侯征召三万亲卫。
这个消息从东瀚郡郡守府传出,江湖与世家震动,无数武者汇聚东瀚郡。
此时,也是东瀚郡乃至整个东境儒道喧嚣的时候。
随着东境儒道官员和儒生弹劾青阳侯独断专权,私自处置东魏归顺百姓的奏折被巡卫拦截,一场席卷东境的儒武之争开始蔓延。
东瀚郡。
云泰县南三十里。
官道旁的驿站内灯火昏黄。
一位青衫儒生歪坐在长凳上,书箱斜倚桌角,鬓发散乱,正就着凉水啃硬饼。
木门突然被劲风撞开,玄甲武卒鱼贯而入,铁靴踏地声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飞起。
“东林县教谕周林?”领头的黑冰台校尉拇指顶开雁翎刀,露出半寸寒芒。
儒生慌忙起身,书箱哐当翻倒,竹简哗啦啦散落:“尔等粗鄙武夫,安敢直呼本官——”
话音未落,两名武卒已反剪他双臂按在方桌上,陶碗坠地迸裂。
校尉扯开书箱夹层,三指厚的《礼记》封皮下,赫然露出火漆密信。
“放开!此乃直奏御史台的密疏!”周林挣扎着嘶喊,额头青筋暴起:“青阳侯是要堵天下悠悠之口吗!”
校尉抖开信笺扫过,冷笑一声:“广安县令刘玉勾结御史杨平举,罗织侯爷十八条罪状,连九川河改道惊扰祖坟都算僭越?”
他两指夹着信纸拍在儒生惨白的脸上:“带走!青阳侯会亲自见你。”
马蹄声卷着烟尘远去,驿丞哆嗦着从柜台后爬出,瞥见残破信纸一角“臣闻青阳侯收受吴道陵三十万黄金,有辱国体”的字样,慌忙踢进灶膛。
火舌窜起时,驿站外正传来三更梆子声。
东瀚城西,白鹭巷。
青瓦檐角垂落的晨露沾湿了松鹤纹襕衫,郡学祭学宋怀仁将玉带钩扣到第三枚竹节时,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铜镜映出他清癯面容,额间悬着的那道“浩然印”已黯淡如蒙尘古玉。
“老爷,当真非去不可?”
“青阳侯是镇守使,军政大权在手。”
老妻攥着半旧的靛蓝帕子抵在唇边,窗棂漏进的曦光割裂了她眼底的惶然:“前日徐教谕被黑冰台拖出府学时,可是当街扒了儒冠……”
“铮——”
竹骨油纸伞重重顿在青石砖上,惊得廊下竹叶簌簌。
宋怀仁抚平腰间玉佩流苏,指节叩着伞柄上“礼正人心”四个刻字:“青阳侯敢用黑冰台撕文脉体面,老夫便用《秦律》撕他的遮羞布。”
巷口忽有铁甲铿锵声迫近。
六名黑冰台武卒按刀立于晨雾中,领头者微微躬身:“青阳侯说,宋祭学可以不用掺和此事。”
“儒冠可碎,脊不可弯。”宋怀仁朗声开口,撑着雨伞,走出巷口。
黑冰台武卒沉默着让开道路。
宋怀仁踏过满地碎竹影时,听得身后老妻压抑的呜咽。
他仰头望向郡守府方向那杆玄底金纹的镇天司大纛,目中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定。
……
云明府。
云明府军营大帐的帘角被风掀起,帐中光影骤然亮了三分。
周昌枯瘦的指节抚过泛黄军报上“丰田县”三个褪色朱砂字,火盆里爆开的火星正映出他眼底深潭般的愧色。
“老师!”韩啸攥住他官袍袖口的手背青筋暴起,声音里透着急切,“青阳侯三日前当街折断徐家嫡子的文胆笔,这般宁折不弯的性情您最清楚……”
“当年议定割让丰田县时,张青阳就在丰田县城。”周昌摇摇头,“在他眼里,我们这些签了割地文书的儒道文官,可比北燕弯刀更可恨。”
周昌的话,让韩啸低头。
当年事情他是亲自参与的。
他去过丰田县城,还亲自救援张远。
当年,他无法评述,周昌的安排是对是错。
“可陛下不久前才传旨,褒奖侯爷‘英雄气’!”韩啸抬头,神色透出凝重。
这些年,其实周昌与青阳侯都是合作关系,一直关系算亲近的。
青阳侯崛起之前,与周昌守望相助,彼此都借力不少。
原本,此时周昌不该站出来。
这一次东境儒道不少官员,儒生弹劾青阳侯,是因为青阳侯送十万东魏百姓给云沧城,还收了吴道陵的三十万两黄金。
要知道,那十万百姓身上,可是有太多文章可做了。
不少府县都已经在安排,如何安置这些归顺的东魏百姓。
这事情做好了,不说官升一级,起码吏部嘉奖跑不掉。
可是青阳侯将这些人送去饮马原,还收黄金。
此等行事,引来儒道不满,青阳侯又寸步不让,甚至让黑冰台抓捕那些儒生。
这才有一场席卷东境的儒武之争。
“正是这份英雄气才可怕啊……”周昌低叹,抬头,大步走出军帐。
“他眼中,当年守城的军卒是英雄,弃土的文官是奸佞小人,我知道他心中有怨,如今他要扬武诛儒,我不能看他做错。”
韩啸立在原处,面色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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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皇城。
乾阳殿。
今日不是大朝会,殿中没有武将,只有七八位身穿朱紫袍服的文官。
礼部尚书王安之,御史台御史大夫曹越,皇城书院山长张横渠,吏部尚书司马清光,枢密使冯仑……
这里每一位,都是大秦儒道官员之首。
这样的集会,已经可定大秦儒道大势。
此时,连殿前行走余愧贞,都出了大殿守在殿外。
大殿的墙壁上,道道纹理浮现。
那是隔绝天地的大阵。
大殿上,元康帝端坐,面色少有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