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仙主 第473节
但在外人眼中它确实充满了传奇色彩,尤其裴液在国子监中上了三节课,就常听见那些士子兴致勃勃地讨论江湖中的传奇人物和故事,言谈中难免涉及传说中国子监院后的那座修剑之院。
“杨兄,像你这样出身名门的,剑梯是不是也领先许多?”
“还好,第一阶已成,第二阶还差一门。”
裴液轻叹口气,再次意识到和这些人的差距,念及自己的二十四门剑,又不知何时才能修完:“你第一阶有多少门剑?”
“十六门。你呢?”杨真冰罕见反问。
“脉传二十,朝传四,合计二十四门。另外还要学几十门馆传山传。”
杨真冰略带惊异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杨兄,太多吗?”
“没什么,剑梯一阶为基,欲其宽厚稳固,实是意在五阶之高远。”
“那看来我这梯子比你高了。”裴液笑道。
然而杨真冰竟然没有反驳,思索片刻后,认真点了点头。
习剑场是一个個独立的区域,单人双人、三人四人都有,两人来到乙四场,把“裴液”、“杨真冰”两个木牌挂在门口,便定下了这片场地。
“今日不和你弈,帮我学一式剑。”裴液热着身,“这一式我悟得也有大半个月了,心里大概知道怎么出,但剑上还是差些真意。”
杨真冰微疑:“习剑是自己的事,既然懂了,多练就能用出来。”
裴液摇头:“自己练恐怕还得四五天——我由来有个好法子,你跟我打一打,打着打着我就会了。”
“.”
裴液笑了下拔出剑来,其实就是《玉翡四剑》的第三式,自从习得【飘回风】以来,他一直在思考【清鸣】与【断叶洄澜】的相合之道。
这一剑是玉翡山最高传承——【飞羽仙】之前的最后一阶,登上这一阶,这门意剑就触手可及。
裴液在这些天里已基本研透了玉翡剑理,那是崆峒一路上明绮天为他细细讲述的东西,两个月从接触一份传承到学会它的至高之剑听起来颇为天方夜谭,但裴液确实感觉自己已站在这最高一阶面前。
玉翡讲述的,确实就是生死蜕变之理。
《风瑶》从【破土】到【玉老】,这七式是一只蝉的一生,是纵;《黄翡》从【踏水摘鳞】到【拔日照羽】,这七式则是一只雀最闪耀的七个瞬间,是横。
所以蝉雀之剑可以如此精妙地互相勾连、垫剑、变招,乃至融合,因为纵横相交之后,每一条线本来就互相联通。
而这道长宽都划定了界限的生命的凝聚,就是《玉翡四式》。
从生死纠缠的【衔新尸】,到藏身守命的【飘回风】,再到最闪耀盛烈的瞬间,完成对生命的陈述。而后玉老羽生,死中生仙,超脱这条生命,抵达意剑之极。
和以往剑感灵光不同,这就是裴液已清清楚楚看到的路。
所以裴液知道这一剑应该是什么样子,【清鸣】和【断叶洄澜】铸成,刚极强极,以命为攻的一剑。
绝非两者相加那样简单,这是整个玉翡传承、乃至当年十四州中声名最著的一式攻剑。
但它确实也最难,多少次尝试,他都没有找到最圆满、极致的那一个点。
这时候裴液就不去钻牛角尖了,该寄托给剑感就寄托给剑感,他抬起剑来,认真道:“给我一式守剑。”
“降低境界吗?”
“不必。”
杨真冰于是立定横剑,八生剑者架好的守御几乎不可能被六生正面破开的,何况他是杨真冰。但裴液认为,这一剑如果成功,应该至少能做到这一点。
他提剑凝眸,大约二十息后将手中剑调整到了最佳的状态,然后静极骤然化动,【展翼】后的清鸣在剑场上清越响起,但这又不只是清鸣,因为在这一剑最强的瞬间,少年赫然又叠了一式【断叶洄澜】上去!
一攻两剑,不分彼此,这实在是难以言说的高超技艺,在灵境剑者中也足以喝彩。
这破开气流的一剑飒然而至,气爆轰然作响,然后杨真冰只略微后撤一步,浑厚的真气已抚下了一切。
手中横剑分毫不曾撼动。
裴液似乎有所预料,揉着手腕缓缓挽了个剑花。
杨真冰也低头有些怔然地看着这一剑:“.这两剑的合处,你在技艺上无可挑剔了。”
裴液点点头,在前几天借鉴了杨真冰的剑野后,他确实正在对自己的剑招精益求精,尤其对这正在学的两招大下功夫。
然而当他完全确定自己绝对完美精准地叠合了两式的最高峰后,这一剑还是没有如愿而至。
所以他说自己“还欠些真意”。
杨真冰也意识到这一点,没再说下去,抿唇重新架好了剑势。
裴液理好状态,凝神盯着对面那道如同铸死在空气中的横剑。
——什么样的力量,才能攻破这样的守势呢?
他努力忘记一些技艺,凭着身体的本能去趋近那一剑,但金铁铮鸣过后.还是再次失败了。
但没有什么懊恼,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在这里渡过了枯燥又扎实的整个上午,一次次的尝试和失败。
裴液大概意识到自己是着力点有些偏斜了,其真意是在被自己忽略的某处,但他已不像刚学《蝉雀剑》那样急着去寻找了,他很从容地知道这是“剑练百变,其意自现”的东西。
眼见天色已到,他揉腕停下了攻剑,向对面的少年一笑,示意该自己做他的陪练了。
第472章 剑场事(中)
杨真冰不需要他帮着学习剑式,两人对练就是不停地弈剑,杨真冰压制境界,然后裴液努力带给他一些压力。
在进入修剑院之前,裴液绝没有遇到过这样剑招臻至病态般极致的剑者,与其每一次对练都获益良多。
如此酣畅淋漓地渡过中午,两人走出剑场时剑理课已要开了,裴液依然若无其事地和杨真冰坐到一起——那天结束后他想了想,虽然他只回答自己二十个问题,但毕竟见解精到,在遇见又耐心又高明的同学之前,还是有些舍不得离开他。
剑理课认真上完,今日算是度过颇为充实的一天,裴液伸个懒腰,打算独自去剑场习练晚剑。
出门时却被一只手一把拉住扯到一边,裴液一回头,正是王守巳暮色下发亮的眼:“两天没看见你,忙什么去啦?”
后面宁树红牵着祝诗诗也是一般神情。
裴液怔然一笑:“.没什么,一些外事。”
“我这两天到处听到‘三人断案’的说法。”
“.”
“外面都说几天来没丝毫动静,果然是蚍蜉撼树。”王守巳认真看着他,“我这两天大概看明白了,这不只是件案子,这是条引线,许多和此案没有关系的世家贵族也冷眼冷嘲.好兄弟,要掺进这种事里,你可得有靠山。”
“.有。”
“那还好。”
宁树红也松口气,只有祝诗诗依然回头呆呆地看着长椅,忽然脱开宁树红的手一屁股坐了上去,脸上露出一丝惬意。
裴液也在她旁边坐下:“这事情流传很广吗?”
“大庭广众之下马踏平康,还能封住消息不成。而且我瞧也没封的意思。”王守巳抱臂靠在树下,“现在都知道是太平漕帮出了什么案子,不过这帮派据说盘根错节,是神京的庞然大物,谁也不觉得凭三个人能怎么样它。但又听说那民间名声不错的狄九大人立了十日状,所以这事态还是很多人在看的,即便不大关注的,也多有所耳闻。”
裴液点点头,微笑:“我这两天倒没注意外面什么风声。”
王守巳上下看了看他:“不过原来你去平康坊是真的有正事儿啊。”
宁树红也改观般看着他,眼神颇为欣赏。
“.没正事儿我也就是去逛逛。”裴液懒得理他们。
“随你怎么说——你这些天忙忙碌碌的,过两天的弈剑试准备好了没?”
裴液怔:“那要什么准备,赢就赢输就输,不是重在过程吗?”
“.你不知道?”王守巳疑惑。
“知道什么?”裴液更疑惑。
“剑生入院的第一场弈剑,可是有人要来看的。”
记忆一下涌上来,裴液想起许绰也提过一嘴,这时更加好奇:“谁?”
“崔照夜啊!”王守巳一拍他肩膀,“这位如今风头无两的剑评天才前两年都来了,今年据说也不例外。”
“.‘美玉辨材,早于刀琢;宝剑欲铸,先识神铁’?”
王守巳惊讶:“裴兄,原来也饱读剑评?”
“偶有耳闻。”裴液一笑,又随即皱眉,“不过她能随便进修剑院啊?”
“.那不都是说一句的事情。”王守巳翻个白眼,甚觉这位裴兄对这個名字还是缺乏认识,“天下剑者多,观剑赏剑者更多,唯独剑评者少,崔照夜在一众剑评大家中也堪称一流,而若单论影响力,近年就几乎无人可比了。”
“为何?”
“崔家嫡女,贵若公主;年方二八,剑目通透;生得好看,拥趸者多;剑评犀利,独树一帜.总之神京尚在活跃的剑评人中,崔照夜当屈一指,更不必说上月还专开了国报剑评了。”王守巳道,“人家现在就在神京游览,见到有意思的剑写几句随手递出,神京诸多书报就争相刊登。无数人都争相请求人家点评自己心仪的剑者,如今人家想来修剑院看看本届剑生,为啥不卖薄面?”
“哦是这样。”
裴液大致明白了,大唐武风极盛,各色俊杰宛如繁星,人们倾心武比剑试、喝彩侠者,追捧天才,但莫说泱泱百姓,即便江湖中人也难对天南海北不同出身的修者有所认识。
鹤凫榜立下个公认的梯子,但风格不同、年纪不同的剑者们各该在什么位置,而面对惊艳到自己的剑式,人们也忍不住去搜求更专业之人的介绍和评价,剑评武评就应运而生——裴液想了想,他如今最视若明月的剑者自然是明绮天,若听说有人出了一篇关于女子的剑评,那确实忍不住去看。
而其篇若言之有理又令他豁然开朗,那确实也难免记下这个剑评家,往后更信任其人剑评。
想来这位天才少女之所以声名卓著,就是每一次剑评都令无数人都觉“言之有理又豁然开朗”,这一行要如此令内行心服、外行信服,确实是凤毛麟角的本事了。
但裴液蹙了蹙眉,还是偏头道:“但王兄,我们剑者习剑是为自己求道,弈剑亦为精进艺业,有评无评如何,又岂有因谁来看便特意准备的道理?那不是跟孔雀开屏一样?”
宁树红眼睛一亮,朝他竖起大拇指。王守巳沉默地看着他。
“是这个道理,但你老是这样说话,我会很尴尬。”他认真道。
“我说实话而已。王兄你莫看得太重,准不准备的吧,出太多风头也没什么好处。”
“伱真不准备?”
“哦我那天有事,多半来不了。”
“.”
“.”
宁树红笑:“剑评家之言多为剑理成型的材料,其实也是剑界中人,为他们打得好些也是促进剑道——守巳一会儿咱们去对练就是。”
“不行!”王守巳笑着扯住裴液,“走,和我们一同去练剑,六生是吧,今日非得在你身上出口恶气!”
“走就走!”裴液硬气地抓住旁边的小胳膊,“我和诗诗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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