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仙主 第424节
司马已脱离了囚魔地,比他们预想得要快了半刻钟。极小范围里,无数细而明亮的丝线朝着这枚光点涌过去,如同结成蚕茧,那是玄气被巨幅调动的标志。
囚魔灵阵之外,司马月下静立,胸口的棱形贯穿伤口中蔓延出无数的丝线,它们结撰成一座繁复的玄阵,而后在玄气贯通之中运转破碎,转瞬湮灭。
月光如旧,阵心的司马已没了踪影。
“他竟然还能传送?”章萧烛蹙眉。
儒冠表情认真:“在预料之中。”
石镜之上,司马的光点闪烁消失,章萧烛抿唇凝目,果然三息之后,它再次出现了。
编号为“七”玄气分野上,变为了两个玄气光点。
两人没有松气,反而越发凝重,章萧烛拇指缓缓推着剑格,目光一动不动。
至此,抛竿完成了。
用一式突兀传送远离了囚魔地的司马暂时完成了对仙人台的脱离,如今除了这幅玄气图,确实再没有任何手段能监视到他。
这是留给瞿烛的机会。
他们仔细地分析过瞿烛的动机。
他有一万个理由不以身犯险,但也确实会有一种可能,他必须要来见司马一面。
如果他确实没有拿到西庭心,如果司马确实落网突然,他们还有必须交接的事情.那这就是最后的机会。
两人一动不动地盯着石镜,再无任何言语,三百里的距离早已搭好节点,但有异动,章萧烛会在一刻之内赶到。
而早已守株的十二位宗师会动得更早。
但现在一切都只是更加静止,三百里原野风摇老树,秋夜空寂,没有任何杀机显露出来。
一息、两息、三息.时间一点点过去,章萧烛和儒冠男人没有丝毫放松身体,四只眼睛死死盯着这处分野。
但始终没有第三枚光点出现。
八十息已过,囚魔地的常规流程发现了不对,急报已经来到了楼下,章萧烛分辨出几道骤然紧急的脚步。
石镜之上,那枚代表司马的光点依然在静止。
它落在潞水分流的河畔,似乎没有任何动作,只有玄气在快速恢复着,变得越来越明亮。
司马显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同样知道自己没有太充裕的时间,此时正迅速而有序地执行着自己的图谋。
章萧烛依然抿唇凝眸,儒冠男人也一动不动,他们抱着最充足的耐心,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暴露半点焦躁。
九十息.一百息
司马的光点已经明亮得过分了。
在这一刻他夺回了一些注意力,这枚光点在酝酿的东西几乎令人心惊。
章萧烛拧起了眉头:“.他要干什么?”
儒冠没有言语,也没有挪动半点目光,只紧紧地抿着唇。
直到一百五十息。
他阖上了眼,深深地呼吸了口气。
半刻已过,整个三百里,没有多出任何一枚光点.瞿烛最终没有出现。
他猛地转过身,语速极快下楼道:“我们说过,无论瞿烛来不来,司马都会做出自己的最后一搏——没有时间了,即刻收网,扼杀司马!”
章萧烛一步踏上阵心,转瞬人已在光华中消失。
而在三百里山野中,数道玄气乍然惊林破风,如一道道笔直的利箭,同时朝着一个点飞掠而去。
潞水分流的河畔,司马横剑在膝,玄气在近乎诡异地朝着他的身体疯狂涌入,须发飞扬,河面波动起粼粼的水纹。
在他身前,一个勾绘出的小小阵式中正在有什么浮现出来,这是【彼岸宝筏】的取物之术。
身后,一道脚步正在朝他走近。
“我没准备活。”司马嘶哑道,“我们再尝试一次,然后你带走一切。”
没有回答,他身前的阵式完成了召唤,缓缓浮现了出来的.是一颗缥缈的明珠。
脚步从背后走到了他身旁,黑袍之人轻轻掀开兜帽,露出一张残损诡艳的繁复戏面。
他沉默望着湖面,轻轻点了点头。
第425章 天涯有痕
其人注视了河面三息,水纹开始游动。
仿佛无形的笔以河面为纸悬空勾勒,数十道线头同时飞牵,一道巨大繁复的阵式开始勾勒成型。
这样庞然复杂又举重若轻的随手成阵,司马二十年来,也只在这个人身上见过。
“二十年蹉跎,还是功亏一篑啊。”他轻声嘶哑道。
瞿烛望着河流遥远的尽头,秋风舞着戏面后的苍发。
良久他平声道:“是啊。欲成伟业,前路茫茫。”
“我路已竭,但你的路可以走下去了。”司马沉默片刻,嘶哑道,“身陷囹圄的这七天,我一直在想我们为什么会失败。”
安静。
“然而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只是有时他们过于强大,有时他们过于聪明,有时他们又过于幸运。”司马低哑道,“我知道天公确实会偶尔展露如此针对的恶意,但也忍不住想.是不是你多做了一些事情。”
“并不影响结果。”
“是的,并不影响结果。”司马嘶哑道,“也并不重要,因为我知道我们是走在同一条路上的,只是你希望这条路由你来走。”
没有回答,司马继续轻叹道:“二十年前我把你纳为影面,二十年来你从未掩饰你的执念。”
瞿烛偏过头,安静看着他:“你知道我的执念?”
“伱出现在这里,不已是一切的答案吗。”司马嘶哑道,“二十年前我见到你那双眼睛,就从来不相信你会甘心看着别人执掌西庭心。”
瞿烛在夜风中沉默无言,面前的河水二十年前就这样流过。
三十年前也这样流过。
那些尚能袒露面容的日子,谁能说他忘了呢。
司马知道他的经历。
少时修习刀剑三篇,却被天公拒绝了承袭西庭心的道路。他投身欢死楼,为此付出了多少年,终于得知,原来承位西庭,其实不止有那一条路。
他会把自己当做欢死楼的一份子,从此欢死楼开发了西庭心,他也与有荣焉吗?
司马并不相信。
他当年可以为了西庭心叛门,如今也只愿意把西庭心握在自己手里。
司马记得他是如何进入的欢死楼,二十年来他时刻掌控着他的生命和身份。他对他唯一的信任,就是他们确实有着共同的目标。
“我知道,但不在乎。”司马抬头看着他,“现在一切是你要的样子了,影面.我会帮你完成这一切。”
现在一切是你要的样子了。
确实如此。
执掌他生死的人就要死去,二十载岁月,终于将是欢死楼西南独尊,从此是他掌控欢死楼,再也不是受制或合作。
求索半生的西庭心也终于摆在了他面前,从此他可以执掌西庭,真正成为这方天地的主人,他因剑赋被拦住了继承降娄的去路,如今欢死楼会拼命为他拿到大梁。
司马落下话音,缓缓阖目。瞿烛的丹田中,一枚寄生的火种漂浮了出来,回到了司马体内。与此同时,黑袍下的左臂被挤压出骨肉和鲜血,但瞿烛没有任何反应,他偏头看着这根仿制的手臂,它完全地脱落了。
瞿烛挥手一蓬玄火将其化为齑粉,而后骨肉变动,一条崭新的手臂从他肩膀上生长了出来。
司马缓缓睁开眼,轻出口气。
“‘仙火’和‘无面’不能交授给你。”他嘶哑道,“我们现在需要它们。而且,你不能保证一定能从仙人台手里逃脱。”
瞿烛缓缓活动着这条有些陌生的手臂,点了点头。
“那么,开始吧?”司马沙哑道。
“开始吧。”瞿烛轻轻握住了袍下的剑柄。
疯狂涌入司马体内的玄气骤然一凝,而后飘散如烟。这具残破的身体如同坠入凡尘,或者说,变得纯粹。
一具纯粹的躯体。
“无面”整个改造了它,它变成了花盆,亦或土壤,那两枚星火活跃如同种子,它们生长着、延伸着某种玄远难言的东西开始向着陌生的远方勾连。
然后它们确实被一个意志握住了。
投影回溯到了它们的本体。此方天地先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河面上,水纹依然在飞速勾勒,那阵型渐渐可以识别了,是一面巨大的、精准的【彼岸宝筏】。
【姑射】依然存在,琉璃剑主还没有梳理好她的功法。
这支队伍沿着潞水驰行了两天,如今刚刚抵临少陇的边境。
但瞿烛却没有望向南方。苍发和衣襟飞舞,残损的戏面和袍下冰冷的剑一动不动,他依然安静盯着河水,仿佛无比认真地对待着这座大阵,绝不允许它出现一点偏差。
这当然,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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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医楼,顶阁。
裴液把手摊开在少女面前,月夜安静无声。
“怎么还有这种说法啊?”李缥青眯眼看着他,不太想动,“你是不是又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裴液拎起旁边的黑团子,“不信你问小猫。”
李缥青低头看着它,黑猫慵懒地点了点头:“得用螭火。”
李缥青无奈一笑:“那好吧。”
她从腰间取出来一枚比核桃略小的珠子,磨损黯淡,一看就岁月经年。
“瞧吧,向来是你骗我。”裴液道。
李缥青不说话,把珠子放在了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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