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仙主 第272节
——
戏院。
裴液回来时,诸人的面目已显出轻松的疲惫,而老人仍在安睡。
见裴液回来,一位旦角立刻殷切地递上茶水吃食,另外那名师兄则连忙唤他稍等,转去屋中,提了一兜沉甸甸的东西出来。
裴液怔了一下,仔细一看,连忙笑着摆手:“这是做什么.”
推拒之中,几人毕竟拗不过一位铁了心的五生修者,裴液将他们推在后面,含笑往里屋而走:“别来了别来了,真有事儿”
好不容易脱开热情,合上快断裂的门,少年才转过身。面前纪云仍在弱弱躺着,之前注入的真气毕竟起了些作用,男子气色好了很多。
裴液走到近前,拦住他要道谢的动作:“纪哥,你之前说不知齐云东家是谁?”
“.是。”
“我向伱提一嘴——这东家若是衣家,你觉得有无不对的地方。”
纪云怔住。
“.”
“.”
“没、没有.”纪云双目发直,喃喃道,“对,很对.原来是衣家.”
裴液一笑:“我今天在长孙管事院里瞧见一位男子,二十许岁,穿浅白衣服,长发,双眼蒙着,瞧起来很厉害,也不爱说话的样子纪哥知道这是谁吗?”
“这是.衣南岱!”纪云怔愕地看着他,“是不是带着一杆用布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枪?”
裴液点点头,双眼明亮:“确是。”
纪云虚弱一笑:“听说他赢的许多对手,都不配令他解开布裹的。”
忙活一天总算揭开了这齐云东家的面纱,裴液心情轻松了些,含笑道:“这人瞧起来又冷又凶,身上零件倒是不少——眼上蒙布、手上编环,左耳还要戴一枚坠子——”
话语一顿,却见纪云表情愣怔。
“.怎么了?”
“什、什么坠子?”男子茫然,“衣南岱不戴坠子的啊。”
————
碧霄阁。
李缥青深深呼吸口气,合上册子。
西方恬十一月还在朝衣家递聘礼,十二月为何就孤身入山?
这位衣丹君又去了何处?
至此,少女确认了下一步调查的朝向——不是齐云商会,而是寅阳县;不是碧霄阁,而是衣家。
她将这本书册妥当放回,起身又找到二十年前的那一柜,同样振断锁子,拿出账簿,翻到了与小院公账中被涂抹的那条对应的时间。
【辛酉年阳春唱卖】
这上面记录果然详尽了许多,李缥青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东海剑炉丙下之剑,半霜”这一条,再往下看,映入眼帘的文字却再一次令她始料未及。
“心珀,五两,一百六十两起,二百八十两售,购得人:博望州刺史俞朝采。”
第279章 撞破
博望州城。
仙人台。
正是深夜,冷白的月色透过窗棂洒进屋中,四层之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门外是安藏提剑的身影。
无洞抬了下头,分了一杯茶到旁边。
“什么事?”天山司风盘膝放剑。
“昨夜有动静了。”无洞道。
安藏一挑眉。
“刚刚李蔚如递来消息,有人盯上了那座宅子,昨夜有被探查过的痕迹,但还没有进去。”无洞抬头,一双灰白的眼睛看过来,“这两天做好准备吧。”
安藏想了下:“我昨日看骆德锋那边的笔录,说尚怀通心境已破,已经用不出那道意剑了?”
“无碍,当欢死楼知晓的时候,已经在套子里了。”无洞道。
安藏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但我还有一处担忧。”
“嗯?”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来的是已完成了‘玄门登临’之人呢?”
“安司风觉得会来第三阶的宗师?”无洞看着他。
安藏不说话。
“欢死楼在少陇确实有这种力量”无洞想了想,合上册子,“但我们至今没瞧出这案子用得着他们下场的地方。”
“正因一概不知,才担忧其严重超出预期。”
“安司风已向天山请调第三阶的宗师了吗?”
“.先问问无鹤检的意见。”
无洞缓缓点了点头,淡笑:“既然如此,那倒不急——反正暂时也有对付三阶的法子。”
安藏离开仙人台南行不久,推开了天山小院的院门。
清月树荫,树下,石簪雪、谷云扶二人坐在桌前翻检着文书,朱笔彩墨摆在一旁,桌上还铺着一张西陇少陇的两道地图,书本散落一片。
“有收获没?”安藏含笑走进来。
“要在博望找到什么有价值的文字,也实在太难为我和师兄。”石簪雪抬头看了眼这位师叔,“西陇那边又传信了?湖山剑门那东西确定是”
“多半是了。”门柱、树梢、屋檐.天山的守秘之阵系起玄妙的联系,又一闪而逝,安藏也在桌边坐下,笑道,“谁再说我爱读闲书野史没有用处?”
谷云扶笑:“这真是没话找话,由来也没人说您。”
石簪雪在一旁张着眼睛:“是怎么溯到呢?”
安藏敛起笑意,声音低肃了些:“你们还记不记得小时候背过的‘戒偷’之篇?‘至多木之山,王攀之,久而归,銮乘失玉,三诫之,无人还,王遂斩令氏之女,玉出于尸。’”
安藏诵完此篇,道:“穆王游山回来,停靠山下的车驾中丢了东西,不问不查便可辨出窃者——【照幽】察外,不正是此理?”
“所以.”
“所以【照幽】传说多半为真,当年穆王西游,或许便带着这件法器。”
“又何以证得便是湖山剑门之物?”
“说不上‘证’,但确实有这个说法。”安藏展开刚刚收受的天山传信,“这一段我倒没见过,但门中典者说可信:时间是在穆王离开群玉山之后、建造秘藏之宫前,史中有一段记录,乃是‘奔戎窃王之剑,从者举之,杀,尸赐偃师’。”
“.”石、谷二人俱都停下了手中之笔。
“是不是?”安藏将信递给他们,“何以这一次,却要‘从者举之’,穆王才知道是谁偷了他的剑?”
二人低头看信。
“因此,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穆王将这件典狱之器留在了途中,被窃剑之时,他手上已无典器。”安藏道,“穆王东还,先南后东——天山南下六百里,便是.”
男人在地图上一敲:“今日飏州。”
“所以那古传之物竟然真是这件【照幽】?”石簪雪合信而思,“‘夺魂珠’也真是从神器‘烛内’之理而来?”
“想必如是。”
谷云扶这时看着两人插嘴:“那咱们要拿吗?这东西到底重不重要?”
石簪雪笑:“谷师兄真是在神京待久了——与穆王有关的东西,于天山而言岂有不重要的?”
安藏也笑:“看你如何比对——大约刚好和我这个玄门二阶一样重要。”
谷云扶哈哈:“我想毕竟只是件典狱之器,虽然很是神妙,但于天山世代追寻的东西而言,好像并无什么关系。”
“真相是线索一点点拼凑出来的。”安藏轻轻一叹,“拿到这件东西,便可追溯穆王遗留它的缘由‘穆王仙藏’至今所有零碎不全的消息,不都是这样一点点推排的吗?”
谷云扶点头抱拳,石簪雪想了一会儿:“师叔从仙人台那边回来,怎么说?”
安藏哼笑:“老狐狸精得很,见我们只我一位二阶在这里,他也不慌不忙。”
又叹:“仙人台两道间隔如此之远,平日也没什么联系,但一出案子,联络配合却互信无遗.”
石簪雪道:“是他们西陇那边也查出了什么吗?”
“哪里查出什么?”安藏轻轻一笑,“这事情一接到‘穆王’两个字上,那边仙人台便不干活了,只跟在天山后头旁敲侧击,骂也骂不走,甩也甩不掉”
谷云扶哈哈:“反正就是这么件东西,真落在他们手上,想办法换回来便是。”
安藏也点点头:“是的,这么大动静,总怕事情弄得敏感了,如今.至少暂时瞧来也算大小刚好,我们几个也足以处理。”
一旁石簪雪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过【照幽】的事情那天我还说于那位裴液了。”
“?”谷云扶偏头。
“就是师叔当作轶事说于我那晚出门刚好碰到,我便拿来交好了。”
“.唉。”谷云扶轻叹一声,“我算知道石师妹为何风评如此之好了。”
“?”
谷云扶笑:“我久在神京,一回山,人家提起【安香】仙子,都说是清心淡欲,一心向道,人好的很。当时我就想,小时候明明最懂事乖巧,怎么现在就‘清心淡欲’了——【飞琼】左师姐也是一心向道啊,怎么没有这般好的风评。”
“后来把伱和商师弟往一起一放,见你二人竟能聊起来,我就更是惊讶——”
石簪雪托腮淡笑:“左师姐和商师弟聊不起来吗?”
“何止聊不起来!”谷云扶一仰,“不打起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两人都笑,石簪雪道:“左师姐是真正向道的天才,她不管别人怎么看她,也不在乎的。”
“如今这回下山,楚池主又和我说有石师妹——我还想,师妹这样的人,下山办什么事?”谷云扶轻叹,“如今来到博望,我当日赠了人家枚宝丹,都没多交谈交谈,石师妹倒先聊得熟了——这才算懂了,原来还是一样玲珑!”
“哪里,这不就犯错了。”
“这算什么错?”谷云扶哈哈,“师妹再多玲珑玲珑,把他卷回天山,不就是自己人了?再不成师叔给他‘拎笼’一下,也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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