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仙主 第200节
与众人的想象中的潇洒平定不同,其上是咬牙忍痛的表情。
张宗元一压棍尾,平行的长棍骤然竖直,末端击碎擂台,定海神针一般立在了地上。
而后他一掠沿棍而上。
每个人都发现了事情的发展的骤然脱轨。
这不是“长重”与“短快”的针锋相斗——张宗元直接放弃了长兵的优势,赤手空拳地主动迎上了空中的张墨竹。
而更“快”的原来也并非身法俊逸的年轻公子,男人一掠而上的速度更是快的吓人,而且沉重、而且威势赫赫,就像一只扑击的鹰雕。
而那粗爪重喙前,是骨细羽弱的小小白燕。
张宗元一手撑棍,另一只胳膊一拳挥出,风声暴烈呼啸,黑色衣袍在风中抖开,已遮盖了男子飘飞的白衫。
这样一拳破面而来,张墨竹出手一半的短刃险而又险地收回,身体在空中猛然一拧。仿佛真的虚空生翼,明明毫无借力之处,其身体却陡然以一个飘折的曲线上纵一丈有余,眨眼间已再度腾身在张宗元上方数尺。
【倒翻鹞翅】,这是白竹阁最标志性的身法,可以支撑习者躲开敌人杀招的同时,为自己调整到一个合适的出招位置,同时送出短剑,是为胜败倒转之招。
这是弟子们入门就要学的身法,但只有少数优异者才能在空中用出,而能像现在这样,在一次空中翻翅之后的末尾再接以一次更快更强的翻翅,寻遍白竹弟子,也只有张墨竹一人了。
这样惊秀的身法果然令他避开了张宗元全力必杀的一拳,拳劲落空之处,空气轰然炸响。
但下一瞬,一道摧山般的力量就狠狠地撞了上来。
只见张宗元亦是身体全然腾空,在左拳落空的一瞬间,男人腰身一拧,沛然的力量爆发而出,沿着右臂劲达末梢。
在这股力道的带动之下,长棍遽然划过一个凌厉的半圆,上挥击出,无形的气流被割出刀刃般的弧度。
在心脏的骤然缩紧之中,张墨竹手腕急翻,短刃紧紧贴住小臂,真气疯狂贯入。
他只来得及做出这些动作,张宗元这一棍就悍然撞了上来。一声闷雷般的交击,手臂、胸腹、整个身体震脱动荡,身体横掠飞出,重重砸到了地上。
当他奋力调息,重新恢复了抵抗之力,撑地而起时,却见自己已在擂台之下。
而广场之上,惊呼和安静仿佛同时存在,人们看着这位博望第三的真传,此时才找到一开始他露出痛苦之色的原因。
——他在棍身上点了一下尝试借力的那只手,此时被他缓缓举到面前,正皮开肉绽、血液横流。
这正是此时擂台之下气氛安静的原因。
张墨竹的败因清晰而明了,没有什么诡计,也不是博弈上的失误,他是彻彻底底地差了整整一层。
根本够不到博弈招式与长短的境地,力量、速度、真气.在一切的基本素质上,张宗元就已完完全全地碾压了他。
这只代表一件事。
这位齐云商会请来的陌生男人终于向金秋武比的诸位展露了他真实的境界。
六十四枝,脉树六生。
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一匹黑马,然而幕布掀去,其下露出来的竟是一只猛虎。
魁首的位置,此时仿佛站上去了第二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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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千万小心些。”李缥青看着身前的裴液杨颜沈杳,眉头微蹙,“这人出手看起来很重的——沈杳师姐,万一碰上,你该认输就认输,没有什么的。”
沈杳点点头:“放心师妹,我理会的。”
少女投目过来,不及说话,裴液反倒先一步认真道:“你碰上尚怀通才是要立刻认输。不要犹豫,也不要交手。”
“.”李缥青不置可否。
“认输不过丢阵,打输伤人又丢阵。”裴液严肃地看着她,“你本来就有伤,别给他出手的机会听到没有?”
“.知道了。”少女闷闷道。
裴液放下心,又转头看向张君雪,女子在一旁沉默地擦拭她的重刀。
“.君雪。”
女子抬起头来。
裴液张了张嘴:“.小心些。”
“嗯。”
而无论选手们如何震撼忐忑,又如何和相识之人互相嘱托鼓劲,下一轮都会照常开始,那些强大的对手也不会变更。
半个时辰的歇息之后,一声鼎鸣,十六位胜者再次在各自擂下排好了队。
至此,已无一位弱手。
而他们之中将要决出更强的八位,代表本届金秋武比的最高水平。
到了这时,每再往前一步都意味着完全不同的层次,抽笺更越来越是决定胜败的关键因素。
尤其对于那些排名中下的普通武者们来说,此时不能遇到的人,已经太多了。
擂台清理一新,幕布也已重新换上一番,十六人分两擂的抽笺很快完成,唱名已再次开始了。
“甲擂,第一场,李缥青、张欢。”
“第二场,尚怀通、赵延赏。”
“第三场,于英才、关沅。”
“第四场,古光、张君雪。”
“乙擂,第一场,裴液、付剑宇。”
“第二场,杨颜、林贵和。”
“第三场,沈杳、阳士彬。”
“第四场,张宗元、祝绍裘。”
对许多从一开始就在此观看的观众们而言,这个抽笺结果,其实已经代表了将要出线的八强人选。
而高台之上,徐司功也对着诸官员一笑摇头:“我们确实没做什么手脚啊。”
结果果然没有任何悬念。
第一位踏入八强之位的,正是李缥青。
在四轮的比斗中,少女不曾给人们带来什么惊破眼球的表现,但也从未有令任何人失望。她一直稳定地展现着一名强五生应有的统治,面对任何一名敌人,她都不曾超过十招。
她是博望州最好剑术的传承者,此时面对七蛟洞的五生【修鱼】张欢,她第一次认真地展露了所学。《黄翡翠》的锋芒在台上啸叫着绽放出来,比之张墨竹的《割竹剑》,这是更加令人见之神倾的剑法。
以七蛟洞五生的身体为台阶,在十六进八的第一场,少女为观者们展现了更胜一筹的精彩绝艺。
第二场。
看着那位青裙少女两剑绞了对方的长剑,潇洒下台,尚怀通淡淡挪开目光,提剑往擂下而去。
这名少女不会是足以检验《拔草篇》的那颗顽草,她确实足够强,但完全缺少面对他的力量,而且从一些细微的避让中可以分明瞧出,她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
但没有关系,随着武比进行,这些杂草繁弱将随风而下,他一定可以遇到那个足够强的人,足以用之砥砺出那一剑。
他知道这个人是一定存在的。
师父说那位要摘取果子的七生死在了长道武馆,那时武馆之中有三人需要注意——裴液、杨颜、张君雪。
一位五生,两名四生,竟然击杀了一位七生。
在见到裴液之后,他知道他一定就是那所谓的“果子”。
他非常确定这个少年足以成为自己的砺石,但并不必须得是他——张君雪、杨颜,多半也掌握着足以对七生造成伤害的力量。
只要《拔草篇》可以除去足够强的阻碍,就证明它足以填补起《幽仙》的缺口。自己,也就真的可以掌握这道“幽生之剑”。
尚怀通沿阶一步一步踏上擂台,周遭越加澎湃的欢啸围绕着他。
他沉静地握着剑,心神缓缓浸入其中。
他常常以手或剑深入土地,感受它们在黑暗中的脉动,此时,那种感觉又回到身体里,他仿佛正在大地深处。
擂台上、广场上、天空上一切真切的景物都退后一层,他缓缓抬手,所触只有安静,以及千丝万缕。
欢啸、情绪、荣耀、利益.都是他应得的供养,正沿着这副丝缕脉动而来。
尚怀通就以这样的视角俯视着这座武场。
谁能,抵达此中境界?
在这样的剑面前,“招”是可笑至极的笑话,“势”也只是任由把玩的玩具,所谓《黄翡翠》、所谓《割竹剑》,这些他们汲汲以求的粗劣东西,真的值得自己一哂吗?
他们一辈子都无法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剑。
把这样的剑握在手中,博望州里不过是一群嘎嘎乱叫、吃屎捉虫的鸭子,他们谁能、又凭什么敢居于自己之上!
尚怀通在擂台上面无表情地向前而行。
岂言草木,我在皆我。
除了,面前的这一株草。
在一切的中心,他在与自己争夺这份脉动中的供养。
拔草。
一剑掠过,这株草离开了土壤。
全场山呼海啸,尚怀通感觉到那些幽细的丝缕在兴奋地震颤。
他提剑走下擂台,成为了第二位八强之选。
而对他来说,到了这里,这武比才算是刚刚开始。
第三位踏上八强之位的,是裴液。
他排在乙擂第一场,本应和李缥青差不多时间晋级的,但却一直拖到了尚怀通之后。
一直是这样的,这位少年的比试总是要比其他同等级的选手慢一些,总是锋芒不显、总是过于谦和,对弱手们来说,如果一定要败,大家都更愿意败在这位少年手里。
他非常有礼貌,甚至有些把自己摆得太低,总以一种见识甚至请教的姿态来和远不如他的对手斗剑。
他好像对胜利没有什么渴求,不见他胜利之后的兴奋欢呼,也从来不把手下败将当做赢取他人欢呼的台阶,只要没什么过节,你可以在他手下输得十分体面,甚至舒服。
唯一尚在惊异的是高台上的县令们。
第四位则是杨颜。
在那强大的刀术斩落四位对手之后,他身上的衣服已不再惹人发笑,而是构成了一种诡异强大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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