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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仙主 第183节

  齐昭华同样看着面前的男子。

  但她的目光却不在男子身上,而是仿佛透过了他,盯住了他身后的某些东西。

  男子对她的印象其实是有相当一部分真实的。尚怀通、裴液、方继道、文士书生们她可以令很多立场迥异的人都信任她,因为她拿来取信于人的,本就是真实的那一部分。

  她确实从未打算与七蛟为敌。

  分湖推进到这里,七蛟是唯一的拦路之虎,那时翠羽还没有逆转一切,他们是博望江湖上遮覆的最大阴影。

  你绝对无法说服他们放弃捉月湖,那不仅是大笔的银两,更是他们在博望城层层深扎的根脉。

  不能利诱,就只好威逼。

  是的,七蛟洞残恶暴横,只看他们那位独眼的大长老,就知道他们对待敌人的方式一定令人浑身发寒。

  她也知道,他们是博望最暴戾的一群熊狼,对“规矩”的意识可谓淡薄。而她只是一个身无半点修为的弱女,平日席上相见,人家是会笑眯眯地敬她一句齐居士,但若要插入他们的腹心,搅着伤口去威胁这样一群人在核心的利益受到触碰时,所谓文才与名望在利爪面前不过一层薄纱。

  但女子还是平静地做出了这个决定。

  那些日子她在博望园里流连不去,注意着一切与七蛟有关的消息,大大小小数百条,直到她最终确认——七蛟下一步最核心之利益,就在于将尚怀通送入少陇修剑院。

  用这件事,应该可以逼迫他们放弃捉月湖吧。

  她开始出现在尚怀通视野里,七蛟对她身上的清白声名求之若渴,她便大方送上,在众人面前亦毫不避嫌,将自己和尚怀通绑定得越加紧密。

  再之后,她找到了自己可以握住的刀——徐谷张君雨之死。

  她当然没有证据,那些暗夜里的交谈本来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她也不需要证据,她只需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她和七蛟足够紧密。

  然后,她是齐昭华。

  当知道隋再华会来的时候,事情就变得更加简单了。她会在当天猝不及防地把这柄致命的刀架上七蛟的脖子,用这柄锋刃,来交换他们在湖契上签字。

  七蛟一定会同意的。

  因为隋再华就在那里。

  因此虽然在外人看来这事已不能成行,但她对少年说分湖在她这里一直是“十拿九稳”。

  但是,如果七蛟最终真的宁愿鱼死网破也不同意,她也确实不会把这一刀捅下去。

  尚怀通对她的认知是正确的,如果实在不行,那便罢了,和七蛟结下不死不休之仇,之后捉月湖的事情只会更加不好办。

  女子确实听说七蛟做过许多恶事,但她不是江湖人,和翠羽没多深的交情,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正义感。她这些小小的经营,承载捉月湖这一件事情已足够费力。

  这本是她的全部谋划。

  变化发生在两天之前。

  之前留过口信的州衙忽然递来了消息,说那名杀人凶手伏诛了,但事情很大,案子还没了结,人也不能给她看,只请她暂慰心怀。

  她问是什么人杀的,究竟是何动机,州衙说动机无可奉告,但凶手面上是七蛟二长老徐苍的长相。

  这句话在她心中的重锤不亚于当日赌坊门前。

  她不必动任何脑子,也知道这事和七蛟脱不开关系。

  这是她最痛苦的几天,无法再以忙碌逃避悲伤。凶手本来无影无踪,州衙仙人台俱都摸不到他的踪迹,“复仇”这种事于她这样的普通人而言更是天方夜谭,何况她还有事情腾不开身。

  然而现在,仇人忽然就立在自己眼前,如此触手可及。

  那些埋藏积压的庞然毒焰骤然汹涌而出,在一瞬间淹没了她的心灵。

  每当她在尚怀通面前言笑晏晏时,七蛟两个就深深扎上她的内心,男子那些拙笨的笔迹和赤诚的笑颜不停地煮熬着她的情感。

  她不想再和眼前这些畜生做任何交易,手中既然握着匕首,她就只想把它狠狠扎入七蛟最痛最深的心脏。

  但分湖之事.不只是她经年努力的成果,也是州衙诸司好不容易达成的一致,许多人都在这里面出了无数份力,更重要的是,这片沉重的湖水已经在博望百姓身上积压了太多年。

  情和事像两条截然相反的绳子,死死地绞勒她的心脏,令她几乎窒息。

  直到她听说翠羽忽然反败为胜的消息。

  她听说了很多个版本,但没有什么比当事人的话语更加准确,因此当看到少年出现在翠羽队伍里时,她立刻毫不迟疑地走了过去。

  他们其实没见过几面,也不曾深谈过,但正如她立臂分湖的神态令少年深受触动,少年的真诚可靠也早已在她心中留下烙印。

  那个死去的人在博望城里无人认识,如果说还有谁知道自己心里埋藏着那份情感的话,就只这少年一人了。

  因此,纵然如今表面看来立场相敌,但只要三言两语的试探,两人就重新看到了那个可以信任的彼此。

  ——你接近尚怀通,不就是为了哄骗他支持分湖之事吗?

  ——尚怀通决定不了,我威胁的,是整个七蛟。

  ——哦,所以.我那日与你说的张君雨之事,你查问清楚了?这就是你今日的武器?

  ——事实昭昭,有什么好查问的。

  你不要挑拨离间啊,她冷冷道。

  裴液笑。

  齐昭华也笑。

  但这笑一闪即逝。

  我很痛苦裴少侠,我不知道该把这刀捅出去,还是拿来交换。翠羽这边,有什么消息吗?

  翠羽有办法在三天之内让七蛟失去这片产业,他们如果知道这个消息,自然就会卖掉了。

  啊.那真是太好了。

  如此,我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把手中的匕首插进它的咽喉了。

  于是,在少掌门全然无知的情况下,翠羽与湖下居士完成了一次同仇敌忾的配合,翠羽为基,居士为刃。

  这一刀足够锋利致命,因为每个人都认为和尚怀通形影不离的齐居士足够知道这件事的内幕。

  而且,她是齐昭华。

  此时全场沉默,李缥青刚刚忽然见到齐昭华的惊愕还没有褪去,女子的发言就令她陷入了更深的震惊。

  她转头,有些呆怔:“她怎么”

  少女既不知齐昭华与成江宏关系,那些日子也没有精力与这位女子交游,对发生的一切实在全无准备,她看着仿佛全然知晓的少年,气道:“你都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件事——你还说你跟齐居士没见过几面。”

  “我们是没见过几面啊!”裴液争辩道,“但那不是有一个词叫.翻盖如故吗?”

  “.”李缥青白他一眼,闷声道,“你常常和人翻盖如故吗?”

  “对啊!”裴液颇为骄傲地一笑,“我们好人之间都是很快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哦。”

  “好了,我给你讲个比方。”裴液朝少女偏头低声笑道,“你瞧尚怀通神情,像不像赵子龙在长坂坡里出入无敌,却忽然被怀里的刘禅扎了一刀?”

  “.噗。”少女捂嘴一笑,又连忙端正敛容,轻轻拍他一下,“那他们两个是刘禅赵云.”

  裴液凑近了气声轻轻道:“隋再华就是曹阿瞒。”

  “嘘!”李缥青绷住面色,环视一周,“那周围岂不全是曹兵。”

  “没错,但是除了我,我是运筹帷幄的诸葛亮。”

  “那时候哪有诸葛亮。”少女白他一眼,又饶有兴趣地偏头想到,“那我呢,我是什么?”

  “你有什么特殊的,你就是刚刚被赵云斩于马下的无名小将。”

  少女拧他。

  而在场上,隋再华看向女子:“你之所言,可是属实?”

  齐昭华认真一揖,积压在心里鼓荡燃烧的毒焰仿佛从唇齿间压抑不住地泄出,女子几乎是一字一顿:“昭华愿意全副身命,证尚怀通之恶行,此贼若入剑院,当是门楣难洗之耻。”

215.第211章 照心

  215.

  亲人的指控总要比敌人的谩骂有力的多。

  这在官场上也是照样通行的道理,政敌的攻讦再恶劣也往往不痛不痒,但心腹的两三句证词就足以令一位大员万劫不复。

  偏头听着赵章的讲述,隋再华看着场上的男女,神情也渐渐垂落下来,平静地望着尚怀通。显然,这件事情在老人心里重新趋于慎重了。

  正如骆德锋之前所担心的那样,名声上的事情本就不必证据,只要老人心里偏于相信,尚怀通入剑院之路就要增添无数新的审查和困难。

  他们能不能一一捱过,又有没有那个时间?

  天山翠羽压下,一切俱是否定。

  隋再华看着尚怀通:“你有什么话说?”

  尚怀通脸色刚刚已有些白,此时干脆更白了些,他抱拳低声道:“大人,至亲背叛,我本无话可说。但事情不会因换张嘴说出而变,依然请大人明察,我并无残害二人动机。”

  隋再华沉默片刻,看向女子:“这倒确实,刚刚大家都不信这件事,尚怀通也自陈动机不通,这是说的过去的,所以我不疑他;如今你一说话,大家都又趋于相信了,我也觉得或许确有猫腻。但是,这关键之处却依然未明——依你所见,尚怀通为何要害这两人呢?”

  齐昭华道:“请大人知悉,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且绝非正路不通才走邪路——二人是夺魁的敌手,张君雨又倾心爱慕信任于他,于他而言,作恶的条件,便是作恶的理由。”

  “所以,昭华,”尚怀通忽然看向女子,声音低哑道,“我为什么不害白玉梁呢?”

  “白公子是翠羽翘楚,伱自然绝难下手。”

  “.”尚怀通忽地自嘲一笑,“是吗?你一直.也是这样认为?”

  齐昭华微怔。

  她忽然想起刚刚分开时,男子的那句“我已经被误解很久了”。

  那当是他展露出的真实心迹,也应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她对男子的心心相照本是表演。

  “你觉得,我没有在擂台上全然胜之的绝对自信,担忧魁首落于他人囊中,所以想将三人俱害,是不是?只是环境所限,才只害了两人,最后果然没能胜过白玉梁呵呵,真是个丑陋的无胆鼠辈。”尚怀通敛容,看着女子轻声道,“如果我早知道自己在你眼中是这副样子,又怎么会相信你对我有什么感情呢?”

  齐昭华一时缄口——她当然是这样认为,如果喜欢张君雨的不是古光,而是白玉梁,尚怀通难道会放过他吗?

  不过没有机会罢了。

  这也是所有人的共识,裴液、李缥青、白司兵每一个窥得尚怀通氅下之脓的人,都认为他是见不得光的毒蛇恶鼠,总以阴毒手段除去阻碍,再以可笑的表演沽名钓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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