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仙主 第104节
而后女子莞尔:“多谢你了,裴少侠。”
裴液摆了摆手,他忽然想起赌馆前赵参军的那句“你官居何职”。
心中想着,口上已问了出来:“齐姑娘,敢问你官居何职?”
齐昭华怔了一下:“我无官无职可能来年会赴京赶考吧,但在这之前,我一定要先把捉月湖这件事解决了。”
“怎么了裴少侠,你若想拜访哪位大人,我可以为你引荐。”
“没,我就来拜访白司兵——我有他的引荐信。”
“唔,那你去吧,就不打扰了。”
“齐姑娘也注意休息。”
齐昭华点点头,就此别过,裴液看着她离开,知道那裙摆上的泥泞是如何而来的了——这裙子样式颇佳,但裙摆离地不高,只适合在平路上行走,一旦上坡下坡,前摆和后摆便要沾地。
而鞋子上那些更重的泥痕,或许来自于她刚刚所言的“丈量”工作。
女子行远,裴液转身走过去敲响了白府的大门。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脚步,门被拉开。
竟然是白司兵本人。
裴液根本没有预料到如此猝不及防的会面,他本以为会有仆人引路,连忙整了整衣襟,行礼道:“白大人,小子奉怀裴液,蒙您举荐龙门班,特来拜会。”
“哦!!裴少侠!太客气了太客气了。”白司兵展颜笑道,连忙握住他手,姿态低得过分,“少年英雄,快快请进。”
裴液连忙也将腰低了些,和老人一同进了院子。
“武馆中修习可还习惯?”老人温和把臂。
“很好,师傅们很尽心,同学们也都很友好。”裴液拱手再道,“多亏您举荐。”
“嗨,还值当专门过来一趟。”白司兵连笑不已,“把这时间拿去用功就好。”
“可不止,人家说名额满了,都没地方住。是您的面子,才收下我的。”
“听他瞎扯!去年冬比郑寿徐谷加起来就三十来个人,住不下的在外面包客栈,不是一样学?”白司兵拍了拍他手,“你初入江湖,爱遭人骗,有钱他能不挣?”
两人在石桌旁坐下,裴液将备好的一份小礼送上,白司兵自然又是连连皱眉。
“太客气了。”老人接过来随手放下,叹道,“你是不知道我和常致远的关系。”
“啊?您和常伯伯”
“科考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后来同在州衙供职。”白司兵道,“直到十二年前,后来致远兄才转任奉怀县令。
“哦”裴液一时不懂这是升还是降,但老人下一句话就解答了他。
“他能力远强于我,但是是宁折不弯的性子。”白司兵叹道,“我们是很好的交情。要不然你以为我这一把老骨头,职位也不太关联,为何急着往奉怀跑。”
两人聊了一会,裴液问道:“白大人,您之前说郑寿徐谷去年冬比同在龙门班,但我这几天所见,他们好像有些仇怨。”
“啊,这件事外人其实知道得也不多。”白司兵回想道,“据我大概所知,去年冬比时郑寿徐谷几乎是宛如一家,除了名额没有混用外,其他都是一起的——徐谷上龙门班、住店,乃至吃饭的花销,都是郑寿出的。”
“.这是为何?”
“这个,双方虽然也不曾透露给外人,但依我说,还是可以看出来一些——他们应当是想合力对抗门派。”
裴液微微张嘴,大脑飞速运转。
是了,之前他想过,双方若想要更多的名额,别的县本来就没几个,只有从对方身上才能咬下足够份量的鲜肉。
但若格局再大一些,真正占有着巨量名额的,其实是门派。
门派与各县的总名额虽然相差仿佛,但门派这边对名额的垄断情况要远远大于县。
县受地域限制,可能有资质不错之人接触不到名师,不能成材,为了给这些人机会,总要给一些名额。门派却不同,它本就是因仗资质加入的,万万没有“这个门派虽然尽数是不成材之人,但也一定要给个名额”的说法。
门派的名额也不是分配,而是联比确认的,争不到就是争不到。
因此,县这边七县共分的六十来个名额,门派却是三派就几乎分完了。
——那门派占有的这些名额,能不能挪到县这边来呢?
当然可以,但要拿武比成绩说话。
由此可想而知郑寿此举的大气,自己掏钱,将徐谷的候选也一同提升实力,只为共同从门派手中多争一个八强、四强的位置。
“而更重要的是,那届徐谷真有一位夺魁的潜力之选。”白司兵捋了捋胡子,“郑寿也几乎是倾力培养她——至少我记得,去年初郑寿买了一门很不错的刀法,等冬比时却是那位张君雨用了出来。”
裴液缓缓点头:“但,她没有夺魁,所以两家便生了龃龉吗?”
白司兵摇了摇头:“那我便不知道了,但我记得她其实连最终比都没有打进,四强里败在了尚怀通手上。”
裴液点点头:“多谢白大人解惑。”
两人又闲聊一阵,直到白司兵主动送客,说不能耽误了他的修行。
两人刚一起身,就又听见传来敲门声。
“白司兵这里,真是.门庭若市。”
“其实你已经是第三位来的了,后面至少还有三位。”白司兵笑道,“今日休沐,有的是我提前约好,有的是觑准了今天前来。”
两人走到门口,拉开门之前,裴液已听到门外人的气喘。
143.第141章 凶案
143.
门扇一开,一个有些矮胖的中年人正伸手撑在门框上,开着嘴喘着,面色泛红,汗润津然。
“老张?”白司兵讶然道,“什么事?”
“白大人!救我一救吧,酒楼.酒楼里死了人!”
白司兵皱眉:“死了人报官便是,何谈‘救’你?”
“已经去报了!可死的是湖心帮的护法。”老张哭丧着脸。
白司兵沉默了一下,叹口气:“我给你签个手令吧,只管保住酒楼,案件该怎么查就怎么查。”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多谢白大人!”中年人就要下拜。
“我还想喝你的酒呢。”白司兵笑了一下,托住他,转身去签手令。
剩下中年人有些焦急欲泣地望眼欲穿,面上忧色不减。
裴液看着他的面孔,此时才插得上嘴:“张,张伯?”
“啊?”中年人抬起脸,呆呆地看着少年,忽然一声尖呼,“小裴?!”
其人发斑脸圆,年近五十,正是原奉怀老张酒铺的老板。
“伱怎么来州城了?”
“我打武比,张伯。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算了,这事你不要掺和。”老张抹了把汗,“打武比就好好练,争取赢两轮,照上届来说,有四两银子拿呢,不是小钱。到时候我去给你助威。”
“先说你吧张伯,开得起酒楼了?”
“是人家早就开起来的,我添了些钱,做个小东家,忙碌多些。”老张叹道,“刚来了七天”
这时白司兵拿着一张墨迹未干的纸出来,递给老张:“过两天城外军会上的供酒,就从你这里来吧,也是我喝惯了的。”
老张激动地接过来:“白司兵,大家都说您是好官,一点儿也不假啊!”
白司兵摆摆手,和裴液道了声别,回宅了。
裴液探头看了眼那手令,很快收回目光:“我陪你走一趟吧张伯。”
“不必不必,这都有手令了,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吧,我这就没事儿了。”
“没事儿了我更得走一趟,不然下次都找不到你了。”
“.那就走。”
裴液跟着老张向北而去,倒也没有太远,转入支街后,一栋三层小楼就出现在面前。
这其实不是裴液第一次见它,前两天初至州城时,自己就从它下面经过,彼时它门窗大敞,窗边高谈阔论的酒客夹着菜低头朝自己投下一瞥。
如今整栋楼窗扇紧闭,再无一人,百姓远远地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把他们和楼隔开的,是一些同样粗布麻衫,但气质却和良家百姓迥异的人。他们扎袖绑腿,叼着草杆,三五成群,意态张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件利器。
如此大约一二十人,散布在酒楼外面。
酒楼门前,厨子左边脸高高肿起,青紫淤血,嘴角有血痕流下,此时缩着腿倚在墙边,往后是仆妇、马夫,一溜蹲坐。
小二则单独缩在另一边墙下,身上残留着七八个脚印。
“好汉们,我是掌柜我是掌柜。”老张笑着趋步上去,已立刻有几双不同方向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高大背剑少年身上。
“听得咱们湖心帮好汉出了事,我一路小跑,诸位好汉尽管随意查,咱们酒楼可以歇业三天、五天,直到把凶手揪出来!”
一个穿黑绸衫、腰佩长剑的男人走过来。
“张掌柜,如此给面子吗?”男人按剑笑道。
“这话!湖心帮好汉肯来敝处,那是蓬荜生辉啊。”老张凑到男人身边低声道,“贵帮这位好汉也是没亮身份,不然敝楼一定是好酒好菜招待,送到最好的雅间,怎么能让贵帮好汉在二层呢。”
男人点点头,笑道:“既如此,那便先歇五十年吧。”
“.柴管事!!”老张声音变调了。
“凶犯在你的酒楼里杀人,过了没一刻钟就消失无影,你的人竟然一问三不知。”男人眯眼,“你这酒楼和凶犯无关,谁信?”
“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柴管事!我们都不知道贵帮好汉来我们这儿喝酒啊!”
这时楼中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让他进来。”
柴管事看了一眼老张,让开了道路。
老张早没了在白司兵宅前拿到手令时那副“我这就没事儿了”的表情,实际从和乐的奉怀来到州城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些凶悍的帮派。
他强自镇定地迈步走过去,腿是抖的,脸是白的。
裴液沉默跟上,刚迈了一步,面前劲风呼啸,一柄带鞘的剑已狠狠地戳在他面前的树上,末端的包铁击碎树皮,砸出一个凹陷,飞溅起的木屑令少年下意识地一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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