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维之旅 第402节

　　古朴的暗黄箭头落地，在不规则的山洞里引起一阵回音。

　　山洞里燃烧着一小堆篝火，近二十个人类挤在温暖与清新气流的平衡处，绝大多数为女性的人们垫着干草与兽皮或坐或躺，一层无形的屏障干扰着她们的感官与精神，没有谁的目光被这突兀的声音吸引过去。

　　在一群穿着简陋枝条编织物与皮毛的人堆边，一个画风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被致密蓝黑色金属铠甲包裹着的人偏头看了看旁边篝火旁的人堆，随后弯腰将之前从他手中滑落的箭头捡了起来。

　　头盔眼部的裂隙中只有吞噬光芒的深邃黑暗，仅从浑如一体的金属盔甲轮廓上来看，这可能是一个身材健壮无比的男人，他比隔壁篝火旁的人类横竖大了好几圈。

　　表面隐约有着密集灰白符文游动的铠甲，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关节的运动，仿佛这层盔甲只是另一层柔软的皮肤——

　　但关节外侧延伸的尖锐倒刺显然不这么认为，其如同活物一般随着他的弯腰曲臂伸缩不定，轻易在坚硬岩壁上划出狭长的裂口。

　　捡起古朴箭头的金属罐头将其捏在手中把玩，沉默良久后才生硬的憋出一句音调如同幽魂般暗淡模糊的话语——

　　“...艹你X的主神...”

　　其徐如林、不动如山——代号“山林”的试炼者在心底破口大骂。

　　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摆脱了那个血腥梦魇，但没想到在晋升入无限空间后，还要最后被那恶心的“主神”再坑一次，这酸爽...

　　不过，敢于将这些愤怒与怨念的情绪宣之于口，某种程度来说已经是一大进步了——在“主神”所主导的梦魇轮回中，在残酷无情的血腥战场上，任何对其不敬的表现都是自寻死路。

　　所以山林骂了一轮后心情就莫名好了起来——还是无限之主够大气，根本不在乎他这种小虫子话里话外隐隐约

　　约的试探。

　　红黑色的人形虚影，在山壁的实心内部具现，从背后审视着面前这个大骂后陷入沉思的金属罐头、这个与其建立连接的低维子体的载体。

　　正式觉醒替身、建立连接的时间点，也就是珍珠串上最靠前的那一枚珍珠节点，还要往未来走一点点，但这不影响绯红之王通过密集的节点阵列将意识与影响力投射到节点更为“过去”的时间轴区域，以此来仔细观察载体降临后的具体经历。

　　就目前来说，绯红之王和载体的“同步率”还不足以让其深入观测、侵蚀载体的思维意识，也就无从读取载体的记忆和载体与无限之主之间连接的信息窗口，但通过其话语活动与模糊情绪进行初步的推断还是可以的。

　　山林的来历，他与替身体系建立联系的具体过程，随着绯红之王的观察逐渐明晰，渐渐搭建起了一个信息模型的框架——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山林是试炼者没错，但他并非是直接来到无限空间的试炼者，而是先进入了无限空间里某个强大试炼者搭建起来的“无限空间生态模拟项目”——即“梦魇轮回”，成为了这个以血腥闻名的空间中的一名被选中者。

　　实际上，掌握庞大力量与资源后，随手尝试这种搭建项目的无限空间高端试炼者并不稀少——无限空间的生活与平淡无缘，谁有余豁了不会去试试揣摩上意啊？

　　梦魇轮回虽然旨在模拟无限空间运转、试探无限之主建立此空间的深层意图，但其创造者“主神”的水平距离无限之主太过遥远，就算横向对比其他搭建类似项目的家伙也显得不甚起眼，除了偶尔理由不明、极可能是概率问题的试炼者选召，无限之主从来没有特意向“轮回空间与主神”这类东西投来什么目光。

　　但再怎么说，一位无限空间的高端试炼者拥有的力量，也不是最初作为普通生命的山林能够反抗的。

　　“主神”是真的把自己当成神的——他完全不在乎手头实验品内部的被选中者会有什么样的体验与情绪，凡是想得到、有能力造的试炼模式就会去尝试一下。

　　很不幸，山林遭遇的就是最险恶的那一类轮回模式——那是在他看来近乎儿戏的数据化杀戮轮回，被选中者们在抹杀威胁的迫使下踏血前行，用着不知其原理与源头的、不属于自己的“技能”力量体系在各个世界中彼此厮杀、决出强者。

　　山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养蛊般的混乱终战中活到最后的——他只是扮演着随波逐流的前排坦克，不是被选中者中战斗力最强的，也不是作战意志最坚定的，甚至于他心底对手头拥有的“技能”毫无信任感、内心厌弃自身无法自主的生命，但偏偏...

　　脱离梦魇后，再一次回想起梦魇轮回中那些或陌生或熟悉的人、那些临时的或长期的敌人与队友，山林的心绪在起伏后回归沉静。

　　为手上主动被动染上的血液默哀后，山林左手前伸，在空气的轻微扭曲中凭空抽出了一把没有刀颚单面开锋的朴素直刃。

　　带着某种新奇感，山林打量了一下手中某位队友的遗物、一把锋利到扭曲空间的利刃，随后一刀划在了自己手臂上。

　　金属质地的蓝黑装甲在轻微的阻碍后被利刃剖开一条细缝，带着隐隐微光的浅蓝血液从缝隙中溢出，但没流下几滴，伤口就随着盔甲裂隙一同愈合消失了。

　　“真实伤害和自动回血，看上去是某种空间变化和血统问题...虽然没有技能界面了，但这种近乎心跳与呼吸的本能运用...而且没有伤害数值，没有血条...我现在被爆头也许死不了吧？”

　　山林仔细想了想后摇了摇头——原本他扮演的职业就是个擅长吸收伤害的坦克，生命力在多方堆叠下极其强大，再加上特殊的血统，普通人类意义上的致命伤对他来说还真不一定致命。

　　当然，不死性比起原来的数据化身躯肯定

　　是差远了。

　　数据化的身体没有任何生理弱点，被砍头死不死也得先看一眼暴击伤害的数值高低才知道，但这是好事吗？

　　当然不是，起码对于山林来说，绝对不是！

　　你能理解没有敌对目标就无法冲锋的战士的感觉吗？你能理解一身力量可以被普通学生编个文档整理明白搞出标准套路的感觉吗？你能理解血腥厮杀间力量大小、技能绝对性、权限优先级都靠主神丢骰子决定的憋屈吗？

　　是的，被选中者很强大，那些回归自己出生世界的被选中者往往能掀起腥风血雨滔天风浪。

　　但是，那种宛如戏子的感觉，那种仿佛写在技能搭配界面、写在血条资源条面板、写在装备窗口的“你是游戏角色”“你的一切属于主神”“猴子带上这套技能装备也和你一样”的极其侮辱智商的感觉，山林无法接受。

　　但最后的最后，还是无法像其他被选中者一样沉浸其中的他活着脱离了梦魇——或许这也是他能走到最后抓住机会、成功晋升无限空间的原因之一？

　　无限空间投放试炼者过渡期的无形屏障各个方面有着非常模糊的动态定义，山林在洞里实验了一番后干脆跑到外面，在被无边无际的淡淡灰雾笼罩的阴暗大地上跑了两圈后才走了回来。

　　初步实验并通过试炼者面板询问不少问题后，山林大致确定了自己的状态——很多零零碎碎的道具与技能在他晋升后被无限之主抹除了，他现在所拥有的力量与装备，是无限之主根据他晋升时状态重新精炼塑造出来的。

　　就直观的战斗表现力来说，他应该是被削弱了，毕竟他已经没有了主神在某些技能绝对性上的支持——但无限之主精炼的力量有着更深的潜力，就算与最初的技能一样也不知其所以然，但好歹给出了上升钻研的渠道与自由。

　　起码不那么侮辱智商。

　　而且这种根本的身心转换，让他在未来可以携带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跨越不同画风与物理规律的世界，就算是当前，力量的通用程度怎么也比那啥技能广泛的多——他对各种基于数值的游戏世界有着深重的心理膈应。

　　“总归...还是比较靠谱的...”

　　山林稍微放心了一些——在最终的胜利后，获得奖品与晋升机会的他也被无限空间例行询问过“是否确认加入试炼？”

　　在犹豫良久后，他还是安排好现实事务再次踏入了试炼轮回——经历了很多很多后，他再也无法回归家乡日常了，也没有脸去面对现实中的很多事情，只能顺从心意继续探索更高处的未知风景。

　　而且，连“主神”都只是无限空间的试炼者之一，甚至其都远远不是最高端的试炼者，谁知道无限之主能做到什么程度的奇迹呢？

　　适应了当前的身心状况后，山林重新在山洞里盘膝坐下，拿出之前曾因为震惊而从他手中滑落的那枚箭头。

　　那是梦魇轮回终战的奖励品，主神不知从何得来、也不知为何丢进奖励列表的东西——无限之主背书说，这玩意儿来自于相当高端的、涉及神魔之境的力量体系。

　　连主神本身估计都没够到那种层面。

　　关于是否使用这东西接受陌生的力量，山林到是没什么纠结的——更离谱的技能体系他都混过来了，他拎得清什么是属于“自己”而什么不是，不会指望天上掉免费的馅饼。

　　但关键是，正确而成功地使用这东西，要花钱。

　　准确的说，是要消耗他仅有的一个、来自于晋升奖励的“无限空间1级权限”。

　　梦魇轮回的经历，似乎被无限空间认可为了一次资格试炼，虽然还没经历过什么无限空间的生活，但已经是正式试炼者的山林可以借助权限查询很多东西。

　　所以他知道手头的权限有多宝贵——无限之主那基本普通人能想到的东西都能用积分换，他熟悉的不熟悉的

　　那些装备、血统、力量都是，无非就是积分多少的问题，但权限这东西却异常的珍贵。

　　消耗权限的事情，往往意味着需要无限之主本身的力量参与干涉。

　　没有第二个权限的山林，自然不会轻易用掉——他在询问得知这类代价型支付可以在试炼世界里进行后，就延后了使用箭的时间。

　　因为他还要使用权限去查询很多东西，因为他遇到了一个低层面试炼者很少遇到的问题——

　　他能查询兑换出和“箭”有关的各类剧本，从中找到最为匹配的“原典”，从而了解箭的来龙去脉与其力量体系的表现，但却无法查询出本应可以查询到的下一个试炼世界的原典剧本！

　　开局遇到稀有世界的山林也没辙，只能根据提示，等到进入试炼世界后再试试能不能用权限查询到什么东西——区区1级权限，无限之主不会给出任何保证。

　　然后...就是最开始的那一幕了——

　　进入世界后使用权限查询了很久，确认再无收获的山林准备消耗权限使用箭，然后他发现——这玩意儿临场涨价了。

　　1级权限消耗倒是没变，但试炼者面板额外标注了一个代号主神的家伙收取的渠道费用——所需积分和他现在全身剩余总额度相等。

　　曾经以为彻底摆脱的阴影，以一种全然没预料到的方式突然出现，这让山林浑身一抖，箭头当场从手中滑落——

　　除了一个艹字，他还能说什么？

　　“好吧，往好处想，这起码...这说明无限之主的代工，有解决掉主神在箭里埋藏的坑？”

　　山林哽着一口气控制手甲裂开缝隙，将箭扎了进去。

第0624章 当你凝视替身的时候，替身也在凝视着你

　　除了照常愈合的伤口、凭空消失的箭外，仪式过程中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现象。

　　甚至还未完全适应当前身躯力量的山林，都分不清自己箭伤的愈合是因为自己的体质问题还是“箭的仪式”自带的功能。

　　“...就这？”

　　回忆起过往在某游戏世界里植入恶魔血统时经历的可怕痛苦，此时毫无异样感觉的山林颇有些迷惑——替身觉醒完了？手头这东西不会是什么假冒伪劣产品吧？代价都已经支付了...

　　“不至于吧，虽然主神那个尿性...但无限之主总应该靠谱一点？”

　　尝试活动身体内外寻找异样的山林忽然停下嘀咕，一种难以描述的连接与“视线”让他脊背一绷、缓缓转头。

　　两手抱胸的绯红人形虚影由淡至浓，在山林的背后缓缓浮现。

　　——或者说，从山壁内部钻出来的绯红之王，正逐渐被其载体纳入“感知”，为此他不得不暂时削减暗中的各种活动，避免与原本替身带来的界内干涉产生过多差异，导致引起载体在世界线层面的变动。

　　绯红的替身和其宿主在山窟中对视。

　　完全转过身来，山林仔细打量了一下悬浮的绯红替身，视线在其额头处的微缩二重面孔停留了一下，随后他顺应着那微妙的本能感触伸出右手，试着曲臂、握拳。

　　绯红的替身伸出右手、做出与宿主完全一样的动作。

　　“这个特征明显、丑到别致的替身...绯红之王？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

　　箭的仪式中并未说明会觉醒什么样的替身，山林翻过几遍根据箭查询到的“原典”，对原典内提及的各种替身都有所了解。

　　他心底当然期待觉醒一个论外级别的原典替身或者与其最为适配的自定义替身，虽然结果并非他最好的预想，但绯红之王在特殊能力的强度上也是排名非常非常靠前的了。

　　短暂的思考后，山林将替身召到面前，用言语和意识试探其是否具备原典里常见的自我意识。

　　也许是觉醒替身的时间太短，也许无限之主经手的觉醒途径和原典大有不同，在原典里性格鲜明的绯红之王此刻面容极为僵硬死板，没有任何主动反馈。

　　于是在适应了操控替身之躯的微妙本能后，山林开始测试替身的能力，他“命令”替身全力向他挥出一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山林在将视线移到替身拳头上的一瞬间，余光似乎在替身脸上扫到了一个深邃的红黑漩涡——一种极其微妙的，关于“全力”的定义问题，在他心底不留痕迹地一闪而逝。

　　绯红之王在山林念头尚未转完之际已然轰出右拳，这让早早抬手准备接住的山林都有些猝不及防——

　　不光是速度快的问题，替身抬手挥拳的动作根本无视了空气和惯性，其非但没有在空气阻力下引起气流，而且其也根本没展现出任何作为发力前兆的姿态，其从松垮垮的站姿飘浮到汇聚全力的跨步挥拳，切换过程突兀到像幻灯片一样。

　　简单来说，节奏有些反直觉。

　　山林身体一震，脚下的岩石当场崩裂，但还是稳稳的接住了替身的“全力一拳”。

　　——这力量...只能说还凑合吧，不愧是原典里表现力最差的“力速双A”。

　　虽然没了数据化的身躯，但趟过无边血色的山林依旧拥有远远超过其现实普通人类的力量，替身中第一流的物理力量在他看来不过尔尔。

　　不过替身的绝对物理力量虽然不怎么高，但结合其特殊存在形态，应该有很多深入开发的余地——主神那边绝对性稍微高点的技能，都能被被选中者们玩出花来，何况替身这么灵活自由的力量？

　　而且，物理力量的大小对替身来说并不重要，其特殊能力才是真正的要点——起码山林是这么认为的，于是他专注起了关于替身能力的实验。

　　虽然只看原典根本无从了解替身这种力量的深层本质，绯红之王的时间删除在具体表现上也非常的复杂...

　　但从梦魇轮回那混过来的山林，几乎本能的将其能力用游戏视角拆分，理解为“短CD-限时-隐形-虚化无敌-位移”技能，并基于此认知在极短时间的尝试中就成功做到了最初步的能力掌握。

　　至于进一步的理解开发，以及更重要的、可以预知未来的“墓志铭”，也许是缺乏实战与危机，山林此刻并没有什么头绪。

　　看过载体结局CG、知晓其到死没能开预知的绯红之王无声笑了笑——墓志铭？没有替身一端主观意识的配合，你是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