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难过美人关 第16节
龙红灵“哦”的一声,眼缝眯的更细,像一弯浅浅的上弦月,平淡的语声之中却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却不知道你这个人的味道好不好?如果让娘亲知道你把金蛇王吃了,还杀死了蛇郎君,她肯定会把你扔进万蛇窟去喂蛇的。”
方学渐被她看得全身发冷,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冒上来,身子一个激灵,不自觉打了个冷颤。想到那万蛇窟中数百万条饥饿的蛇虫互相缠绕、撕咬、吞没的恐怖情形,心中更是害怕。膝盖一阵发软,要不是牢记“男儿膝下有黄金”的古训,只怕当场便要跪倒下来,颤声道:“大小姐,你大慈大悲,是观世音菩萨转世,一定要救救我啊。”
龙红灵眼波一转,见他脸败如土的惊惧模样,心想再吓下去,这个小子多半就要当场晕厥,火候已到,见好就收。当下脸色一正,道:“救你倒也不难,只是你须依我三件事情。”
“什么事情?”方学渐精神一振,像一个溺水之人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第一,”龙红灵从怀中取出两个物事,方学渐定眼一看,正是那个装夜明珠的小盒和那根能指挥蛇虫进退的金色短笛。龙红灵打开盒盖,夜明珠柔和的光亮照在她满脸得意的脸上,道:“这两样物事,自然是你心甘情愿送给我的?”
方学渐心中大骂卑鄙无耻,但夜明珠再可爱,也没有自己的小命可爱,当下装出一副满心欢喜的笑容,阿谀道:“这两样可爱的物事,也只有大小姐这样可爱的人物才堪拥有,它们跟着我,是明珠暗投,只会辱没了它们绝世的光彩。”
龙红灵听他说的漂亮,投来一个赞许的目光,接着道:“第二,这件事情如果传扬出去,凭我娘的执拗性子,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最终难逃一死。就算为了小昭今后的幸福着想,你也绝不会胡言乱语,是吗?”
方学渐心中暗骂,小骚娘皮还真不要脸,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明明是怕事情败露,被娘亲责骂,却把所有的意愿都加到我的头上,用心当真险恶无比。
面上带笑,却是一脸的诚恳,猛点其头,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姑娘的第三是……”
龙红灵的丹凤大眼又眯成一只鱼钩形状,月色朦胧,瞧去格外妩媚动人,勾魂夺魄。她就用这双惹人遐思、荡人心魂的美丽眼睛瞄着方学渐,直到瞄的他心底下一阵阵的发毛,这才轻轻启开牡丹花瓣似的柔嫩朱唇,吐出一串让方学渐目瞪口呆的话来:“乖,叫我三声‘亲爱的姑奶奶’,本小姐就给你搞定这件麻烦事儿。”
第13章 灭迹
方学渐双手护住裆部,垂头丧气,一步三叹,回到楼中秀阁,像一只被彻底斗败了的公鸡。跟在他身后的龙红灵则笑颜如花,满面红光,神情得意,一副趾高气扬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刚下了蛋的骄傲小母鸡。
方学渐多么希望小昭已经安然入睡啊。那样的话,他至少可以少出一次丑,虽然对象是已经见过自己裸体的未来媳妇,但这个裸体和那个裸体毕竟是两回事情。房中景物依旧,可是红烛之后,床沿之前,正襟危坐的那个的绝妙佳人,不是和他有过一席之欢的小昭,又是何人?
小昭俏生生坐在那里,低眉垂目,粉面含羞,如果在头上再盖一块大红头巾,活脱脱一个等在洞房,静候夫婿归来同饮交杯酒的新嫁娘。桌几之上放的却不是酒,而是一套山庄里最常见的金色衣衫,衣衫之上压着两本书册,封皮陈旧,正是害他差点成了太监的那两本下流“淫书”。
方学渐目露贪婪之色,飞身一跃,扑了过去,抓起桌上的衣衫,以迅疾无比的速度穿戴起来,蹬腿、伸臂,简直有如神助,只一眨眼的工夫,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就出现在两个大美女的面前。
方学渐虽然发乱犹胜鸟巢,脸苍堪比白纸,但金衣甫一上身,烛火之下,万道金光四下迸溅,辉煌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在旁侧视,不免让人产生一个错觉,以为本书的邋遢主角又是一只在三流小说里经常出现的生具异秉的癞蛤蟆:气质高华,举世无双,就算不是天神下凡,至少也有王者气象。
方学渐系好腰带,把两本“淫书”收入怀中,转头去看坐在床沿的小昭,脸色宁静贤淑,古井无波,不由心生怜惜,自己这样一个百无一用的准废人,能娶小昭这样一个温柔美丽的贤惠女子为妻,也该心满意足了。转过身子,弯腰将小昭柔软的身子搂入怀中,爱惜地道:“小昭,你可原谅我了么?”
小昭身子微微一震,伸臂抱住方学渐结实的腰身,把自己的黔首埋入他的臂弯,声音从肌肤相贴之处传来,显得沉闷又有些激动:“相公还年轻,来日方长,只要以后潜心悔改,我有什么不能原谅相公的呢?”语称相公,竟是将方学渐当成了自己的夫婿看待。
方学渐心中喜悦无限,把怀中玉人搂得更紧,语带感激,振振有辞道:“学渐以后一定痛改前非,绝不让娘子失望。小昭,我方学渐一无所长,今日能得佳人垂青,那是我方家祖宗八代修来的福气,我怎能不加珍惜?”
回头看了正眯眼微笑的龙红灵一眼,他继续说道:“我今天当着大小姐的面,向你郑重起誓,最多一年半载,我一定用八抬大轿把你从这里抬出去,正式娶你为妻,保你一辈子住的是高楼华舍,过的是锦衣玉食的安逸生活,绝不让你后悔嫁给我!”
小昭听了他的许诺,心中激动,雅致的头颅带动秀发在他胸前的衣襟上左右转动,发出沙沙之声,身子不住轻颤,竟然“呜呜”地哭出声来。
龙红灵等在一边,眼看两人郎情妾意,卿卿我我,动作表情越来越火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心中早就不耐。又听见这个穷小子尽说些漂亮话儿骗女孩子,居然还把小昭哄的眼泪汪汪,深信不疑,当下气不打一处来,重重咳嗽了两声,喊道:“好了好了,有什么肉麻话儿留到以后再说,今天晚上还有正事要办,如果还这么磨磨蹭蹭,我就先去睡了。”
听了她的叫唤,方学渐心中一惊,登时想起自己的小命还捏在这位大小姐的手中,可是半分得罪不得。他凑起嘴唇,在小昭光洁如玉的面庞上印下轻轻一吻,道:“小昭,大小姐已答应我们的婚事,只是今晚还要去办一件紧要事情,耽误不得,我现在必须出去一趟。”
小昭抬起泪眼婆娑的笑颜,感激地望了龙红灵一眼,凑到方学渐的耳边,细声说道:“我等你。”
方学渐扶正她的身子,定定看了一刻,突然露齿一笑,伸出手指替她抹去挂在脸上的两滴泪珠。泪珠入指即融,柔软的仿佛此刻方学渐的心,他启开嘴唇,从齿间轻轻吐出三个字:“我爱你。”松开抱住小昭的手臂,转身站了起来,跟在龙红灵的身后,毅然走出房去。
小昭整个人都似痴了,定定坐在那里,仿佛千百年来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过,耳边、心头久久回响着那三个字,振聋发聩。直到两人走出房间,脚步声响渐趋渐远,她才猛然惊醒过来,顾不得下体撕心裂肺的疼痛,站起身来,急步抢到门口。
倚着门框,只见一红一金两个清晰而模糊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远处的山影树阴之后。小昭的心头蓦地涌上一股莫名的空虚和落寞,像正在失去一样不知名的极贵重物事,想挽留,却偏偏不知道如何挽留,怎生挽留。
夜已深,天上群星依旧璀璨。
薄冰般的月光撒在龙红灵的身上,夜色朦胧,那一身鲜艳的红衣犹如一团跳跃的火光。紧身的丝绸长裤把龙红灵两条匀称的大腿勾勒得异样修长圆润,优美的曲线一张一弛,轻轻挥动,远远望去不像在地上行走,倒似在云端舞蹈一般。
方学渐跟在龙红灵的身后,微微充血的两粒眼珠一动不动,死死的固定在某个特定位置。龙红灵丰满微翘的两片香臀,随着腰肢妖娆的轻轻摆动,在空中甩出一个个荡人心魄的弧状圆波。
方学渐被那些圆波荡得目眩神驰,全身血流不住加速,好一阵心浮气躁。月下看美人,当真越看越美,越看越难熬。方学渐猛吞两口唾沫,龙大小姐虽然脾气任性古怪了些,但身材之佳确实无可挑剔,绝对当得起尤物二字。
方学渐双目流油,鼻闻不知是花草香还是美人香的爽心味道,不知不觉便走出了那些错综复杂的假山和小径,回到西首小角门。非常可惜的是,本书的主角没有从这次香艳的旅途中,发掘出空间物理学上伟大的科学理论:相对论;可喜的是,主角对佛门先贤关于旗动、风动还是心动的唯心主义哲学阐释,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人的一切感知,喜怒哀乐,皆由心始,也皆由心止。
“大小姐,我们现在去干什么?”
“当然是去处理蛇郎君的尸体。”
“处理蛇郎君的尸体,这样有用吗?”
“当然有用,至少可以暂时骗过我娘亲,让她以为蛇郎君的失踪是带着你去找金蛇王了。”
“蛇郎君消失了,我怎么办?”
“你当然也消失了,要么找个地方躲起来,要么找张人皮面具装扮一下。”
“可是……”
“可是什么?你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吗?”
方学渐暗暗叫苦,心头烦躁,涌上一股上了贼船的受骗感觉。他瞪着夜色下穿着一身红衣的绝色女子,那左右扭动的绵软腰肢,和那条差点把自己吞下肚去的赤练蛇何其相似啊。
空山寂寂,薄雾萦绕,似仙境又似鬼蜮。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语,只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那个地牢洞口。
故地重游,虽只短短两个多时辰,但是前后情形悬殊,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刚才还是一个想方设法欲脱出牢笼的处男囚徒,现在却已是一个初尝性爱滋味,并有了未婚妻子的真正男人。
月色之下,地牢内伸手不见五指,极目望去,像一头史前怪兽张开着的血盆大口,深不可测。方学渐望着面前黑咕隆咚的洞口,心中惊惧,没来由生出一股彻骨寒意,身子一阵轻颤,竟接连打了好几个冷战。
龙红灵抓起绑在身旁树干上的一条粗绳,扔下洞去,又从怀中掏出那个装着夜明珠的小盒子,递给方学渐,道:“小心,别弄丢了。”
方学渐两股发颤,勉强应了一声,接过盒子收入怀中,试了试绳子的牢度,这才攀爬下去。腿、腹、胸,最后是两粒闪闪发亮的眼珠,逐渐没入地牢无尽的黑暗,一点点被吞没、湮灭。
龙红灵等在洞外,紧张地看着他消失在地牢之内,心口怦怦乱跳,这个洞口虽然建在峰岩之中,但露天而开,难保不会有毒蛇爬进洞中,占为巢穴。龙红灵睁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底下的那方黑暗,直到地牢尽头亮起了一团柔和的光亮,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一口气还没透尽,洞底下的那团光亮突然一抖一暗,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遥遥传送上来,裹着地洞内沉闷震耳的回响,深夜听来惨绝人寰、凄厉无比:“鬼啊!”
龙红灵大吃一惊,急忙趴到洞口,探头向下张望,那颗夜明珠似被什么物事遮住了,光亮微弱,看不清下面发生了什么意外。龙红灵一咬银牙,把心一横,抓住那条粗索,双腿一蹬,轻盈的身子如一根离弦之箭,迅疾地射入洞去,耳边犹自回荡着方学渐惊惧之极的惨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