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夜天子 第5节
赵祈安摇了摇头:“这理由不够。”
“有凤奴在,我在公主身边行事不便。”紫衣婢女答道,“公主更信任凤奴,与白云观那位女道长私会皆是凤奴安排。凤奴死了,她就只能用我。”
赵祈安冷漠得看了她一眼。
若是这般想法,何必等到凤奴出言冒犯了他,才出手杀人?
无非,便是想要在他面前表忠罢了。
他心中看得通透,但手下人这点小心思,他还是能够容忍的。
赵祈安问道:“这婢子死了,你如何与玉真交代?”
“凤奴与府上养马官张四郎有染,于今夜私奔,不知所踪。恩主放心,张四郎那边,府上其他人会妥善做好。”
紫衣婢女答过之后,忐忑得等著自家恩主的回应,不敢抬起头。
半晌之后,她才听到赵祈安出言问道:
“公主找我何事?”
紫衣婢女松了一口气,连忙答道:“殿下备了些薄酒,想请恩主过去一叙,戊时便差我二人来了。”
“既是薄酒,那就不喝了。”
车厢里,帘子放下。
“回吧。”
聋哑老仆扬起马鞭,抽了一鞭子。
车轮缓缓向前,绕过地上早已没了声息的女尸,朝著后院驶去。
……
公主府,后院。
丑奴回到自己的屋子,把抗在肩上的小道童像是拎小鸡仔一样拎下来,放到自己床上,弯著腰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睡觉不可以尿床,知道么?”
隔壁的厢房还没收拾出来,今晚这小不点得和她一块儿睡。
虽然她的嗓门很大,但是小道童好像没有听见她说话一样,安安静静得坐在床上,涣散的视线不知道飘忽到哪里去了。
丑奴看著这近在眼前的孩子,总觉得自己和他隔著一个世界一样。
她不由得嘟囔了一句:“要不赶明儿让爷请个郎中给这孩子看看吧。”
“看著跟中邪了似的,要不请个道士和尚啥的?”
她不放心得盯著小道士看了一会,确定这小不点不会在自己床上乱拉乱尿之后,这才走出了房间。
丑奴的房间和赵祈安住的主卧是相连的,叫做耳室。
所谓耳室,就是主人夜里渴了、饿了、想上厕所了,咳嗽一声,睡在隔壁小房间的婢女就能听到,起来服侍主子。
原本耳室和主卧是相通的,仅仅用一块屏风挡著。
但赵祈安很是贴心得给耳室加了道门,算是给隔开了,平日里他也很少会进丑奴的房间。
丑奴离开耳室,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桌边的赵祈安。
屋中,烛火摇曳。
赵祈安坐在桌边,借著烛光看著手中牒牍。
她过去为他斟茶,借著烛火悄摸偷瞧赵祈安的脸。
不得不说,自家这位主子,皮相是极好的。
神仪明秀,朗目疏眉。
今日之前,丑奴只当他是位不得志的世家子,虽出身高贵,但文不成武不就,和京都城其他家的富贵草包也没什么区别。
但相处下来,她又觉得赵祈安和旁人是不同的。
他很寡欲。
不近女色,不慕权势,不享口舌之欲,坐拥万贯家财却不贪图享乐……
除了喜欢收养孤儿,赵祈安似乎没有其他任何爱好。
无欲无求,就是他最真实的写照。
但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么?
无欲无求的人,会武艺高强而藏拙?会手眼通天而不露?
丑奴心中似有明悟。
或许,寡欲不是不贪,而是图谋更大。
赵祈安如同一只潜龙,潜伏在京中,无人察觉、无人提防、无人重视……却又在积蓄著力量。
终有一日,潜龙将会破海而出。
直冲云霄!
第6章 玉真公主
“咳咳!”
当赵祈安的咳嗽声响起,才将思绪跑远的丑奴唤回了神。
她这时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斟茶斟得茶水溢满了出来,忙不迭放下茶壶,用袖子擦著桌子上的水渍,露出尴尬但不失讨好的笑容。
赵祈安嗔怪了一句:“想什么呢?”
“没、没想啥!”丑奴下意识得回答。
但很快她又觉得这回答太过敷衍,忙不迭补了一句:“只是在想那鸾奴是公主从宫中带出来的婢女,自幼和公主一块儿长大,怎么就成了爷您的人了?啊,您不用回答,我就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呢。”
赵祈安笑道:“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今儿个倒是学会跟主子小心翼翼了?”
丑奴讪讪笑著:“我……奴婢以前是太放肆了。”
“我还是喜欢你以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赵祈安随手将手上牒牍放在案上,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十八岁入京,那时候玉真不过十岁,送些人入宫并不是难事。”
“可您怎么知道您送进宫的人能成为公主的近婢呢?”
“她能接触到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婢就那么一些,选谁都是一样的。”赵祈安语气平淡,像是再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不过凤奴是她母妃贞贵妃赐下的,不便换。”
丑奴都听呆了。
自家主子这是把手都伸进皇宫后院里去了呀。
想做到这一点,至少得收买敬事房的大太监才能做到,这可不单单是有钱就行的呀!
但她有点想不通:“您都忍了玉真公主这么久,为何今日突然……啊,我明白了,爷您这果然是很在意今天的事?”
她像是发现了华点,暗自点头:“也是,哪个男人会不生气呢。要我是男人,我现在就提刀杀了那对奸妇淫妇!”
好一个奸妇淫妇!
赵祈安颇为无语,看著她那满脸的愤慨,若不是知道她对自己的忠心刚到合格线,还指不定以为这是多么忠心耿耿的忠仆呢。
他摇头道:“我若是在意,大婚那日她换婢女和我拜堂,我就该当众揭穿。”
丑奴疑惑道:“那是因为什么?”
“她越线了。”赵祈安拿起桌上的牒牍,在她面前晃了晃,“枭卫布在养生堂的眼线,发现了公主府的人。”
丑奴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她终于明白赵祈安今日的反常是因为什么了。
养生堂……那是赵祈安看的比命都重要的底线!
赵祈安将手中牒牍放在烛火上烧著,平静的神情却在微弱的烛火映衬下显得阴沉。
他不介意玉真公主蠢,不介意她奢靡无度,甚至连找个小女道恩恩爱爱都可以不介意……
但她越线了。
她不该派人去查养生堂,更不该妄图安插人手在赵氏养生堂之中。
但玉真是个蠢货,她不该会想到去做这些事。
这蠢货是被谁蛊惑了?
……
公主府,正寝殿内。
一尊尊青铜鹤嘴灯立在两侧,鹤嘴口放置烛台。
火苗摇曳,照得寝殿灯火通明。
卧榻正对殿门,宽大的纱幕从吊顶垂下,遮住整个卧榻,隐约可以透过烛光看到卧榻上那曼妙婀娜的身姿。
整个寝宫中充盈著一股异香,闻之如登仙境,飘飘然不知身处何处。
也就在这时,遮著卧榻的纱幕突然被一只纤纤玉手一把拉开,传来一声隐隐含怒的叱喝:
“赵祈安当真这么说?”
那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
一袭大红长裙,长长的裙摆曳在地上。
齐胸的襦裙包裹著呼之欲出的饱满,纤细的腰肢可堪一握。
头上发髻高盘,各种昂贵的头饰点缀其间,最惹人注目的便是一对足有十斤重的金步摇。
雍容华贵,莫过于此。
即便是整个京都府的贵妇人,如玉真公主这般华贵招摇的,也再无他人。
只是此刻她那双娇媚的桃花眼,却满含怒气,微蹙的眉头让她的眼神更是逼人,紧紧盯著跪在殿中的紫裙婢女。
紫裙婢女沉浸在殿中的异香之中,眼神迷离,等到自家主人喝了一声方才如梦初醒,连忙低头跪倒:“奴婢不敢隐瞒。”
玉真公主闻言柳眉一挑,冷笑连连:“他这是要在我面前硬气一回?”
“鸾奴,去取我鞭来,我倒要让这狗东西知晓知晓,在这府中到底谁才是主人。”
紫裙婢女连忙应下,撩起裙摆便要起身去取挂在架上的黑鞘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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