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劈柴开始了悟万法 第360节
什么佛陀赐福,分明是现代化流水线口服液工厂。
谢渊对这金光寺的规模又有些刮目相看,顺着这工坊的流水线走了一圈,确认这所谓神水最后就这样入了上山求药的信众之手。
而不少甚至当场灌下,气色红润,连连拜谢这里的大和尚。
谢渊就像一个游离世外的旁观者,静静注视着这一幕。
“山泉水就是普通的山泉水,最多含些矿物质;而工坊里的那些药都是正经补血益气的草药,虽然看不懂配方,但是不可能是毒药。何况每一个大缸就那么一些草药粉,剂量谈不上有多少作用。”
谢渊意外的发现,佛陀赐福的泉水是假的,和尚用了心是真的。这所谓神水不见得有多神,但多少有些益处。特别是配合信众对金光寺的崇拜,心理作用做辅之下,当成良药亦无不可。
谢渊的心理顿时有些复杂。
他一开始以为这里是一个真正有益于民的佛寺,就如云山剑宗惠及周边一样;
后来发现这里个个和尚都为骗钱,恨不得多推销两炷香,怪不得这里上山的都苦,恐怕周围都被这金光寺和尚欺男霸女压榨干了。
可是现在又发现,这金光寺又的确帮助了底层百姓,几十文一副的神水虽然仍然暴利,但对看不起病的穷人来说,真能治病。
如果捣毁了这金光寺,那些连一点点成方子的药水都喝不起的百姓又去哪看病?
而金光寺在此,此地的盗匪流民明显比其他地方少了许多。
这金光寺,好像不能单从好还是坏来评价。
便如世间的所有事情,都是矛盾的集合体。
谢渊在大雄宝殿前站定,纠结了许久。
随后他仰头看看那面露慈悲的金身佛陀巨像,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下山的路上,谢渊总感觉心里有些困惑,动作便有些慢。
走着走着,突然看到前面一个人影有些熟悉。
他看了看,发现正是那求子的俏丽村姑。
谢渊叹了口气,走到那村姑旁边:
“姑娘,别信那和尚的,他们只是馋你的身子。”
村姑本来也有些魂不守舍,突然听到旁边的声音,吓了一跳。
不过她转头看来,面前这个汉子朴实憨厚,面目诚恳,心里惊吓小了许多,嘀咕道:
“谁不知道呢?”
“真的,你别不信……嗯?”
谢渊下意识的接着劝道,结果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有些诧异。
那村姑撇了撇嘴:
“谁不知道这里的和尚好色贪财?什么送子,送的是他们自己的种哩。”
谢渊见她这么明白,知道自己多事了,讪讪笑道:
“你知道就好,知道就别去,不要被他们骗了。”
“还是要去啊。”
那村姑幽幽道。
“啊?”
谢渊有些看不懂了。
村姑似乎心里面也很纠结,所以碰到个陌生的外地人,反而多起嘴来:
“多少村里的女人都来过了,家里揭不开锅的、吃不起饭的、过不去冬的,来了之后睡一晚上,拿着银子就回去过活,多好的事?反正就是两腿一张,谁的牛子不是牛子?闭上眼睛就一小会儿的事……”她看似在给谢渊说,实际上在自言自语:
“兰花,忍了,相公还要考学哩。”
谢渊听着这村姑的虎狼之词,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原来求子是句黑话……
原来别人什么都明白,比他这个外地人懂多了。
这村姑倒是也叫兰花,看来叫兰花的村姑都挺好看的。
谢渊本来还想问“你们的丈夫不介意吗”,可是还是识趣的闭上了嘴。
生活所迫,肚子都吃不饱,哪里还管得了这些?以前小石村也偶尔听闻类似的事,不少还是丈夫催着去的。
谢渊又回头看了看金光寺硕大的门脸,神情复杂,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这地方哪有佛韵?
但也许这地方才有佛韵。
不过谢渊终究是除了见识没收获什么,一路绕过河湾镇,脚步一转,往北边走了。
目的地是往西,但是在河湾镇露了一小会儿脸,虽然走得及时,也可以换换方向,再兜个圈子。
越是靠近胜利,越要小心,埋伏往往就在即将到达终点的最松懈之时。
只是金光寺的见闻给了谢渊许多启发,他一直想着想着,甚至都在想,世家真是纯粹的恶吗?
乌河镇的火光,百多号人的集体毒杀,至亲无能为力的哀嚎……只是冰山一角。
从这方面看,世家之恶,罪不容诛。
可是,另一方面来说,论民众富足、城镇安定,江南这边胜过云州雁州许多。
世家掌控力强之地,甚少有宵小敢于作乱,而有世家治理、把控,他们的属地往往都比旁的地方富庶的多,百姓称得上安居乐业——当然,只要别惹到世家子弟。不过普通的老百姓,一般也见不到。
谢渊收到李星拓单人只剑压江南的消息后,也曾热血沸腾的想过等自己修为有成,也要效仿宗主。不过和这两家结仇这么深,他可能不见得会容情。
但如果真要说哪一天,谢渊单人只斧去把钱姚两家的首领全砍了,世家都瓦解了,那江南会是个什么样子?
巨大的变革中,是不是也会像当年的八门之乱一样,人心惶惶,接近民不聊生?
也许世家就是一块长在民众里的巨大肉瘤,若是除去,将会带来一个血肉模糊的巨大创口。要止不住血,可能还会要命。
想来李星拓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不止是因为身为剑宗之主对世家家主下死手的影响。
谢渊长长呼了口气,突然觉得有些两难。
世事都分两面,可谢渊要考虑哪一边呢?
谢渊往北走没想通这个问题,往东时没想通这个问题,往南时没想通这个问题。
等到往西疾步,准备一鼓作气进入蜀州、彻底离开江南世家之领地时,发现自己任性由心的乱转,怎么又转到了河湾镇。
“看来是放不下这里了。”
谢渊吐了口气,干脆进镇子里看看。
他漫无目的的顺着河边走着,碰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想了想,上前问道:
“老丈,你去过金光寺吗?”
“唔?去!去过啊。我去过不少次哩,要不是金光寺的大师救命,我早就病死了!”
“这样啊……”
谢渊问过好几个,都是如此说辞,仿佛金光寺脚下的百姓,个个都受过它的恩惠。
不过只有一个,对谢渊的问题嗤之以鼻:
“不去!只有傻子才去那毒寺。”
“毒寺?”
谢渊诧异道。
“毒寺!自从三十年前金光寺的和尚来了这里,在上面修了个小庙,这河湾镇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动不动就疫病,人人都得怪病,不是毒寺是什么?”
那老人义愤填膺的说道。
旁边有人呸了一声:
“老疯子又在胡言乱语了!太阳还是鸡叫起来的不成?以前村子里该生病死人还不是生病死人,反而是金光寺来了之后大家才好过起来。它为啥能修那么大?就是因为它能帮大家,里面的佛是真的灵哩!”
“蠢如牛!”
老人翻了个白眼,骂了旁边的老者一句,另外的老者顿时眉毛一抖,和他骂起街来。
谢渊感觉问不出答案,走到镇尾去,正在犹豫要不要再上山一次,忽然看到一家挂着魂幡,在做白事。
本来谢渊不准备绕路,忽然听到里面说了句“兰花……”
谢渊愣了一下,悄然靠近,往里面探头,却没看出啥。
“你瞅啥?”
忽而旁边有人问道。
谢渊侧头看着疑惑的邻居,试探着问:
“大姐,这是哪一家死了人啊?”
“你是奔丧的吗?这里面住的是张书生和王兰花,你是哪个的亲戚?”
“啊,是哪一位去了?”
“两个都走了。”
“啥?”
谢渊愣了愣,连忙问为什么。
那大姐仿佛来了兴趣,左右看了一眼,然而嘴皮快速的上下碰着:
“嗨,还不是那王兰花啊,水性杨花,到处勾搭男人,最后都勾搭上金光寺的大和尚了。结果回来被张书生撞破,一怒之下写了封什么休书,直接将她赶走,结果当晚这王兰花就投井了……”
“要我说,还是这张书生太废物,自己天天就知道闷头读死书,考劳什子功名,还靠人兰花到处做活赚钱养家。那晚上兰花拿着钱回来,高高兴兴的说有钱给她相公去考学的盘缠了,结果就听大闹了一场。”
另一家冒出来个男的,抱着手臂摇头道。
大姐撇了撇嘴:
“你看,你们这些男的就知道给那王兰花说话。”
“那把你男的换成张书生,你愿不愿意?”
另一家大哥直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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