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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784节

  “什么怀疑,这是什么词。”沈希声语气古怪问:“不过,是不是……浔阳王府?是良翰的手笔?”

  旁边一位代表相王府前来的中年文士,一脸严肃且语气敬重的问:

  “相王殿下也十分好奇这个,想问问,是不是您之高徒,那位檀郎先生的局?浔阳王府……有鼎剑了?”

  谢旬闻言,顿时收敛表情,深呼吸一口气,迅速拿起面前一杯茶喝光,放下茶杯,不动声色的说:

  “不知。应该和他们无关,良翰挺老实的,上回为师还去看望过他,你看,浔阳王一家,还有良翰,那天正在诗会饮酒呢……”

  见他一问三不知,众人面面相觑,中年文士眼神犹然有些狐疑不信,最后他们都望向狄夫子,有人问:

  “夫子,现在怎么办?此事真是那些反贼干的?”

  胖老人放下手中一首《题菊花》的诗稿,刚刚看的有些出神,眼下回过神来,一边仔细折叠起来,一边摇摇头说:

  “是谁干的不重要,现在不需要真相。此前咱们是建议浔阳城那位王爷暂时不动,静观其变,避卫氏锋芒,等咱们这边的胜负……现在看,计划赶不上变化,胜负手很可能在江州,欸,也算是浔阳王与欧阳良翰的运道,不过这运道好坏还不好说,但必须得帮一把。”

  这位老宰相叹息一声,起身去换上洗得发白的官服。

  谢旬、沈希声等人纷纷点头,对视一眼,或喜色或严肃的退了下去。代表相王府的中年谋士脸色不变,出门后,又追上其他人,若有若无打探起欧阳戎的事情,听的十分认真。

  江州那边的突发消息传遍了洛阳朝野,本来这个时代,远方州县死几个人也很正常,边关战事也时常大把大把死人,更别提现在的江州,也算是属于西南前线了。

  可眼下死的却是主持东林大佛的关键官员:一位司天监奉皇命的练气士,一位刺史命官,还包括一位亲王嫡子,更别提倒塌的佛像……算迄今为止首例。

  洛阳城内,原本各家各户聚餐的冬至日,一道道脱离家宴的匆忙身影火速入宫,宫廷内原本有些喜庆的节日气氛荡然无存,掌灯宫女们皆低头小步路过某座森严大殿……

第548章 以前牛夫人,现在小甜甜

  洛阳皇城,一座暖殿内。

  有一座属于大周女皇的御书房,此刻正在进行一场临时的御前会议。

  御书房铺有地暖的地砖上,还平铺著一面明黄色的地毯。

  被连夜召入宫中的朱紫公卿、亲王公主们,站在这柔软的地毯上,像陷入了泥潭一般,一个个纹丝不动,无人发出牢骚。

  他们的眼神也是如此,凝聚在脚下的地毯上,除了某位玄黑蟒服中年人在王弟搀扶下的不时哽咽声外,几乎没人发出任何声响。

  御书房内约莫十来人。

  卫继嗣,卫思行;

  相王离轮,长乐公主;

  狄夫子,沈希声等等。

  众人前方的一卷珠帘后方,隐约有一道胳膊枕头的卧榻老妇人剪影。

  卧榻前方,还有一位年轻的男装女官站立,展开一份奏折清脆念咏。

  此刻,似是念咏完毕,没人敢发声,或投目看向前方这一卷珠帘。

  卧榻老妇人听完这份从江州传来的火急奏折,安静了会儿,缓缓开口,却是关心道:

  “来人,搬个凳子给国老,国老年事已高,大半夜的入宫,操心国事,辛苦了。”

  “老臣不敢当,分内之事。”

  半推半就下,狄夫子在女官搬来的凳子上坐下。

  珠帘后方那一位年迈女皇似是睁开了眼睛,平静的目光投向一道哽咽身影,摆摆手:

  “好了,别哭了,大半夜的,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卫继嗣今日玄黑蟒服下,又重新穿上了一身粗麻白色孝服,此刻,他抬头,一脸悲戚道:

  “陛下,您可要为少奇做主啊,少奇也是您看著长大的……”

  珠帘纹丝不动,女帝的表情同样模糊,只有一道视线透过珠帘缝隙静静落在卫继嗣身上,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不过不说话,有时候就是某种态度,沈希声趁机上前一步,抱拳道:

  “魏王殿下这是什么话,难道是只为卫少奇一人做主?陛下圣明,乃是国主,不仅会为他,还会为江州刺史王冷然、夏官灵台郎林诚、还有西南前线战死的将士们,乃至受苦受难、饱受战火影响的江南与岭南百姓们做主。

  “眼下岂能陷入你一家一人之悲呛,建议魏王殿下以大局为重。”

  沈希声一脸正色道。

  除魏王、梁王外,众人或侧目,或颔首赞同。

  他娘的,不是你死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他娘的当然大义凌然,满嘴大局……卫继嗣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可惜不等他反驳,年迈女帝已经发话。

  “谈正事。”她声音听不出波动。

  相王离轮上前一步,轻叹了下,眼神忧虑,抱拳道:

  “母皇,当下西南最主要之事,乃是李正炎叛乱,需集中精力,平息战乱,江州立佛之事,可否稍微宽后,等战乱平息再说。”

  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不过也没人意外,这位宽厚仁慈、无为不争的相王殿下,在造像一事上,一直是朝中的温和保守派,主张并不极端,赢得了不少清名。

  不过,眼下造像一事,已经进行到这里,真正阻碍的声音,早就被女帝卫昭扫平,这位相王殿下更像是例行劝劝,估计自己都不信能劝住。

  不仅魏王梁王等人眼底冷笑不把他的主张当回事,务实些的狄夫子、沈希声也沉默下来,只有长乐公主轻轻颔首,例行赞同兄长的仁心。

  珠帘后方的龙袍老妇人不言,只是稍微换了个卧榻的姿势。

  “相王殿下想的未免太简单了,根据江州那边传回的消息,女史们初步查明,这次犯事者是天南江湖反对立佛的练气士势力,首犯乃云梦剑泽,她们与那蝶恋花主人里应外合,才配合的如此之好,绕过了重重戒备……这次事故的背后,八成还有反贼李正炎的影子!”

  例行的反驳还是要有的。只见梁王卫思行上前一步,大义凛然道:

  “陛下,包括江南、岭南在内的所谓天南江湖,自从前朝开国起,便一直疏于管控,主要精力一直放在北方数道,特别是河北的管控……

  “我圣周沿袭前朝思路,虽然精益,却还是被其稍许影响,对南方所谓江湖的控制薄弱,鞭长莫及。

  “特别是那云梦剑泽,一群吴越遗民自居的云梦女修,只认曾经腐朽的南国皇室,不知我圣周之荣辉,仗著天高皇帝远,更是肆无忌惮,让云梦泽成了一处藏污纳垢之地……以武犯禁之事屡犯,大逆不道。

  “而这次在江州创建大佛,她们反应如此激烈,不正好证明她们怕了?建造四方佛像,乃是司天监的主张方案,现在看,效果极好,敌人越怕,越是正确,所以越是眼下这个时刻,越不能退缩,应当继续!”

  珠帘后的女帝微微颔首。

  狄夫子、沈希声等人不做声,也算默认。

  卫继嗣有些沉默,欲要再提查案之事,却被卫思行眼神制止了下来。

  此案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至少在这个层次的会议上不太重要,按照流程查案就行,反复提反而显得轻重不分,眼下最重要的是,利用它继续推行天枢与大佛的建造方针不动摇。

  “国老怎么看?”珠帘后的女帝身影似是偏头。

  胖老头坐在御凳上全程瞌目,眼下像是被惊醒,嘟囔一句:“国策不能停。”

  沈希声当即走出队列,拱手正色说:“陛下,大佛倒塌的追凶与定责暂且放在一边,当务之急,是东林大佛的重建,不可再拖。”

  珠帘后方传来卧榻老妇人的声音:“诸位爱卿有何建议。”

  沈希声抢先一步答:

  “根据容真女史的参谋,再结合江州的具体情况,眼下最便捷的路子,就是重新继续启用浔阳石窟的那尊半成品大佛。

  “在星子坊大佛倒塌后,容女史与宋嬷嬷也第一时间前去将浔阳石窟,将其保护起来。而目前最了解这尊大佛,能立即上马动工的,只有现任江州司马欧阳良翰。”

  此名一出,御书房内寂静了会儿,众人表情不一,有些精彩。

  特别是昂首傲立的长乐公主,也垂目不语。

  卫继嗣脸色不虞:“此子有抗旨拒诏的前科,怎能委以重任?”

  沈希声以理据争:“冒颜犯上,乃直臣气节,又是治国安邦之良材,有点孤傲性子很正常,况且后面不也听话接受了陛下安排?陛下,放眼望去,朝野上下已经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东林大佛重建,非他莫属。”

  珠帘后方安静了会儿,忽问:“国老觉得此子如何?”

  狄夫子沉默了会儿,突然从凳子上起身,郑重行礼道:“陛下特意留下欧阳良翰,让他在浔阳城担任闲职作为备选,其实是早就料到可能横生变故,留他下来以防万一。大佛倒塌后,能有欧阳良翰迅速暂代刺史职务处理摊子,这就是明证。陛下两手准备,老臣叹为观止,既然陛下早已运筹帷幄,何须再问老臣呢。”

  众人纷纷瞅视,表情有些古怪。

  珠帘后方的卫氏女帝,沉默许久,轻笑了下,轻轻颔首……

  一刻钟后,珠帘内一位男装的秉笔女官,携带一道新颁布的圣旨小步退下,御前会议也散去。

  走出御书房,卫继嗣脸色不满,卫思行抄手前行。

  可是眼下继续推行造像,只能用欧阳良翰,再用其他人,不管行不行,都是耽误时间,没有时间试错了。

  “没事,有她在浔阳城,咱们卫氏不是没人。”黑暗中,卫思行忽然开口。

  卫继嗣有些沉默,少顷,勉强点头……

  另一边,相王离轮漫步走在出城的宫墙甬道上,脸色洽淡。江州在建的这尊东林大佛,暂时与相王府无关,因为短期看……是魏王府与浔阳王府争夺利益;长期看……魏王府也应该比相王府更急。

  之所以今日站出来,劝阻几句,除了给卫氏双王上上眼药,挑逗挑逗他们外。还因为,由欧阳良翰与浔阳王府一脉主持造像,总体上是比魏王府完全得势要好。最后,其实还有一个私人原因……他最近对欧阳良翰十分感兴趣。

  回府后,离轮突然召来一众谋士,聚集暖阁。其中有脸色淡然的黑衣僧人,也有年迈垂老的大儒,还有目光炯炯的白衣公子。

  离轮询问起了欧阳良翰的事情,不多时,那位脸色淡然的黑衣僧人,从袖中取出一物,递了上来。

  是一份诗稿。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是有做第二位狄夫子的志向吗……”

  相王离轮手握诗稿,脸色十分感兴趣。

  年迈垂老的大儒温吞开口:“殿下,这位檀郎,与浔阳王一家关系极好。”

  “这不正好,我与王兄手足情深,他的檀郎先生,不就是本王的檀郎先生?”

  相王离轮第一时间笑呵呵反问,一众谋士默然,年迈垂老的大儒失笑了下,“是也。”

  “不过,檀郎先生,心里装的是社稷百姓,不是一家一人啊,此诗可知其抱负。他与浔阳王府亲近,不也是因为做县令时,只有帮助王兄一家才能平步青云、崭露头角吗?”

  离轮叹息四顾,少顷,对诗稿爱不释手,眼露光彩道:

  “所以同理呀,像这样的王霸之才皆会择木而栖,你们说是不是?”

  “王爷英明。”目光炯炯的白衣公子忽道。

  ……

  元旦假期,浔阳城内的不少人都放松下来。

  送圣旨的宫人队伍抵达了浔阳渡。

  传旨太监还是上次欧阳戎死不奉诏事件中的内侍省传旨太监张誉,还有中使胡夫也跟来看,是替陛下视察事故后的浔阳城,算是稍微监管下女官们的权力,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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