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497节
即使走水路。扬州到江州的距离也比它远很多。
朝廷援军必然慢上一些,只不过是慢多少的问题。
于是,此前桀骜不驯的王冷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变化,开始忍气吞声,全力支持欧阳戎积粮囤水、加固城防。
王冷然还主动取出江州第三折冲府武库的废旧兵器,筹齐铁料,助他熔铸成铁锁链……
整个八月初,江州城内所有人都希望能撑到援军抵达。
而洪州那边传来的最新消息是,洪州城沦陷后,全境的县城,正被蔡勤军一一拿下,或降,或稍有抵抗便被攻破。
此前已经聚集六七千人的蔡勤军,正在消化这一州之地。招兵买马,进行整备。
下一次攻占江州时,他们也不知会带来多少兵力。
只不过有一件事,却让江州众人疑惑不解。
谁都知道浔阳城扼制长江水道,作为东南门户,如此重要。
蔡勤军攻下洪州城后,却不稍作整备后,一鼓作气,立马率兵攻打江州。
这是为何?
是毫无进取东南之心,所以只攻下一座洪州证明招安资格,控制规模?
还是说,知道浔阳城早做好守城准备难啃,在准备一个大的?
不管如何,洪州那边暂时的安静,令江州等周围州县的众人稍微松了口气。
至少距离援军赶来又近了一点。
只是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却让人格外忧心仲仲,提心吊胆的……
与他们又喜又怕的纠结心情不同的是。
洪州那边的稳打稳扎,让欧阳戎一颗心渐渐下沉。
预感不妙。
在他眼里,若蔡勤军拿下洪州后,立马攻打江州,反倒是一件好事。
首先。
且不提暗中有秦恒与苏骞的交情,说不定攻城的时候欧阳戎能劝降一波,打断蔡勤军的气势节奏。
只说蔡勤军若是马不停蹄的攻打江州,能有两点益处:
一是浔阳城能以逸待劳,蔡勤军接连转进,定然疲倦。
即使攻克洪州士气高昂,但这种守城战却十分消耗攻方的士气,更何况还是浔阳城这种依山傍水的易守地形。
二是能明确无误表明一点。
即蔡勤军此次造反,并不是处心积虑准备周全,只是心血来潮。
个种区别,天差地别。
因为蔡勤军迄今为止,能举著的旗号只有一个,那就是长官残暴、戍卒返乡。
这也是全天下百姓、甚至包括欧阳戎都下意识同情蔡勤军的缘由。
除此之外,蔡勤军并没有多少大义,能在解决江州返乡之事后,继续扩大事态。
什么,后面再重新来个“清君侧”吗?那么某种私心也就昭然若揭了。
所以对于蔡勤军立马攻打江州的这种可能,欧阳戎心中早有对策,淡然以对:
他原准备著,可在打著归乡旗号的蔡勤军围城之际,配合秦恒一起,逼迫王冷然,逮捕江州第三折冲府的教练使、折冲长史等引发戍卒怨恨的主张延期的将领,
在城头将他们当众行刑,以平其愤。
然后作为长史的欧阳戎再明确表露态度,安然款待三百江州戍卒的家庭,以此消解蔡勤军的造反合理性,解浔阳城之围。
甚至,在蔡勤等戍卒“怨恨犹不解”的情况下,他还能借势,以下克上,将王冷然枭首。
处理的一干二净。
能顺手解了浔阳王府的难题,带著离闲等人突破这张鸟笼。
而且这样,蔡勤军也失去了返乡大义。
他们本就已经身处家乡,戍卒思安,洪州、江州兵祸自然不会长久。
即使要打,后续官兵也能占据大义,渐渐压下此乱。
可是眼下,就像是知道欧阳戎的某种阳谋一样,事态没有朝这方向发展。
洪州的蔡勤军,没有立马攻打江州!
而是熬鹰一般,静等未动,也不知在等待什么。
令欧阳戎皱眉不已。
当然,他与秦恒的关系、还有浔阳王府的困局,几乎没有外人同时知道,所以大概率不是真的针对他,又不真是肚子里的蛔虫,可能只是碰巧。
但是蔡勤军的这种克制反常,反应了它背后是有准备、有谋划的。
迟迟不攻打江州,那么某种势气军心就一直存在,如剑悬在江州头上。
再联系上,不久前蔡勤军用兵如神般打败洪州官兵的事情。
还有桂州传来的那个“谣言”。
欧阳戎嗅到一股同类聪明人的气息,愈发感觉这背后有人指点……
就在胡夫离开江州一旬过后。
一道消息被西边逃来的船只旅客们带来。
这一次的消息源,竟是来自一位岭南道西隅的荔枝使。
他仓皇北逃,狼狈抵达浔阳渡,口中结结巴巴说出的消息落在浔阳众人耳中,宛若一声惊雷:
原眉州刺史、现饶州司马、袭爵英国公李正炎,在岭南道桂州府举兵造反。
他征发一州的兵马,高举起“匡复离乾”的大旗,
同时,宣布使用现任浔阳王离闲昔日废帝时的年号……嗣圣元年!
天下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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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挟废帝以令天下
浔阳城迎来了一大波陌生人流。
有来自江南道西部的商贾富人,去往东南避难。
还有更南边岭南道西陲桂州方向的逃跑弃城官吏,仓皇北奔。
这些马不停蹄的逃难人群,给江州大堂带来了更详细的西南方向消息,消息汇总,渐渐拼出了西南事态的全貌。
“王大人,欧阳大人……”
江州大堂的正堂内,幞头攒攒,众官聚集,一位从岭南逃来的专司宫廷荔枝采购的荔枝使陈亦善声泪俱下道:
“这李正炎卑鄙无耻,毫无他祖父老英国公之武德,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天子手谕和中使印章。
“他先是让人冒充天子私使,抵达桂州,当日便以桂州戍卒哗变一事的失察之罪,逮捕蓝长史下狱。
“几日后,李正炎乘驿车到达,伪称自己是桂州司马,前来赴任。
“又说奉陛下密旨,因隔壁那座羁縻州、融州土司高家谋反,要发兵讨伐。
“于是他开了府库,又驱赶各地流放而来的囚徒,发给他们盔甲,创建武装。随后,他又伙同假中使胡夫,将蓝长史在监狱斩首;
“桂州无刺史、长史,又持有所谓的陛下密旨,一州军政大权全落入李正炎之手,
“抗拒的录事参军钱昭度等州官,被斩首示众,桂州官吏再没人敢反抗。
“然后,这反贼露出了獠牙,征发一州之兵马,高举匡复前朝的荒缪旗帜,反我大周!”
正堂内,人满为患,却鸦雀无声。
荔枝使陈亦善的声音回荡房梁。
“匡复离乾?”王冷然压低嗓音问道。
“没错。”陈亦善恨恨点头。
“他们还用了浔阳王离闲……从前登基时的嗣圣年号?”
“对!”
陈亦善切齿道:
“控制桂州这座岭南道西隅最大州府,举反旗后,李正炎也不装了,竟连设三个府署,一个称为匡复府,一个叫英国公府,还有一个叫桂州大都督府。
“这反贼自称匡复府上将,领桂州大都督,任命前侍御史魏少奇为长史,前给事中杜书清为司马,还有一个叫越子昂的洪州人为记室。
“后者还写了一篇大逆不道、诽谤圣人的讨檄。
“他们十来日已聚集士兵三万余人,正高举重新迎回浔阳王离闲为帝的旗帜,由西南边陲桂州,大举北上,一路十分放肆,攻城略地,欲匡复离乾……”
“讨檄呢?”
“在这。”陈亦善立马取出抄稿。
王冷然接过,忙乱打开,浏览过程中,他脸上深深法令纹的肌肉抖颤起来。
“这越子昂简直放肆,太放肆了!”
某篇“讨檄”被狠狠丢在地上,连踩两脚。
王冷然鼻翼颤抖,斜目看著皱眉抿唇的欧阳戎。
“欧阳长史,若本官没记错,这个叫越子昂的反贼,是不是和你管理下的州学里某个士子重名,这大逆不道之人也是洪州人士来著,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欧阳戎目不斜视,点了点头:
“嗯,应该是同一人。”
又轻声道:
“不过,若下官没记错,下官是刺史大人的副手,这州学也是刺史大人您治下的州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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