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40节
他下巴示意了下银子:“拿去买粮,全花了,不准剩。”
顿了顿,年轻县令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特别是街上新开的米铺,得好好照顾下人家生意。”
“喏。”
……
第一抹晨曦最先是落在东林寺山顶的钟楼上。
只是今日上楼敲钟的灰僧衣沙弥心思丝毫不在钟上,频繁望向山下的蝴蝶溪方向走神。
若是此刻有早起的纪律僧人路过,瞧见了也不会去管,因为今日寺庙香火肯定没多少,且主持会带著一大帮僧人下山去城里的彭郎渡布道。
因为今日是五月五,又是一年端午。
龙城县内。
天还未大亮,扩建后的新渡口,便最先热闹起来,壮丁苦力、贩夫走卒、家丁奴仆、衙役书吏、还有叫卖早点的小贩,便熙熙攘攘挤在码头,搭台般桌,爬梯挂彩。
被晨曦刚刚捂暖的蝴蝶溪上,眼下最显眼的不是外地运粮的大船,而一艘艘绚丽多彩的龙舟。
若从全城往下俯视,便可看见,天光还未完全照亮的各条大街上,从各个坊巷走出来的人头,汇聚成了川流不息的人浪,皆朝著赛龙舟的蝴蝶溪渡口流去,城外的流民们亦是涌入城中,大街小巷都有蓝衣的捕快巡逻,维护秩序……
龙城县衙牵头举办的端午龙舟会终于开始了。
刚到上午。
“明府,明府!”
鹿鸣街,龙城县衙,报导完的官吏们都是往门外走,去码头看龙舟,只有某个怨种捕快逆著人流,往县衙里面跑,嘴里呼喊著,他逮到一个熟人快嘴问:
“赵四郎,看到明府了没?”
“早上有弟兄去给县令大人送早点,好像是在后宅。”
“这么晚了,赛龙舟大会都等著明府开幕呢,怎么还在后宅啊?”
燕六郎无奈,一路推攘著人流,赶到了被大水冲塌后无人居住的县衙后宅。
刚进来他就看见某个穿著青色长袍的年轻县令,正在弯腰捣鼓院子里一个奇怪的“沙盘”。
燕六郎觉得院子里这玩意儿应该叫沙盘,因为看著有点像军队模拟地势山形的沙盘,只不过明府捣弄的这个是放大版,占满整个院子,并且里面还有模拟的河道,水源连接著另一处抽水的井。
“明府,该出门了。”
“哦。”
欧阳戎头不回的应了声,蹲在池边洗了把脏兮兮的脸与手,然后走去,顺手关上了井边抽水的井车。
院子里这座庞大“沙盘”里急速流动的“溪水”,停了下来。
燕六郎取来官服,展开,帮年轻县令穿上;期间,这位性子毛躁的蓝衣捕快忍不住瞥了眼院子里的奇怪“沙盘”。
自从上回从大孤山东林寺‘游山玩水’回来后,明府就迷恋上了这玩意儿。
他先是托柳阿山寻来了不少工具材料,然后在县衙后宅找了个没人打扰的大院子,在里面吃喝睡,埋头折腾了两日,最后做出了院子中的这个“沙盘”。
瞧样子,燕六郎觉得很像那日在半山腰上看见的蝴蝶溪与龙城县地势,不过仔细一瞧,却又有些变化,有些弯弯曲曲的河道好像变直了些,有些地势好像移动了些……
燕六郎看不懂这是在干嘛,不过……这才正常,他觉得他要是看懂了明府的脑回路,那就真出息了,可以不做这跑腿怨种的捕快头子了。
燕六郎叹气。
欧阳戎穿好官服,低头整理袖口,边出门边问:“粮价现在多少?”
“明府,已经二十钱一斗,维持半旬了!”
“干得不错。”
燕六郎脸色谦虚道:“是明府指挥的好。”
“不是,我是说那批外地粮商们干得不错。”
燕六郎:“……”
欧阳戎带著燕六郎走出县衙,登上了柳阿山驾驶的马车,在车上坐好后,他微笑解释:
“根据你前日在码头仓库探查回来的消息,眼下这批外地粮商至少已经汇聚了十万石粮食在龙城,可是粮价还是维持在二十钱一斗,没有发生同行之间的恶性竞争,这些外地粮商里面,应该是有脑子灵光、长袖善舞之人在串联配合,默契卖粮。”
燕六郎恍然,“原来如此。”
欧阳戎轻笑,“看来也不全是毫无防备的,都是人精啊……这口肉,稍微有点硬。”
燕六郎试探道:“那今日……”
“一切如旧,走吧,这一年一度的端午,得让全城人都过个好节。”
欧阳戎笑说,燕六郎点头。
这时,似是想起什么,年轻县令又问:“对了,小师妹你最近有看见吗。”
燕六郎思索了下,“我上次回家,街上看见她好像从渊明楼里出来。”
“没事跑那里去干嘛,哪里能干嘛,额,小师妹该不会好女风吧……”
年轻县令凝眉。
燕六郎欲言又止,想问,谢姑娘这么明显,明府都看不出来,把如花似玉的小师妹冷落好几天,该不会是好男风吧……家中一根独苗的蓝衣捕头不禁收臀往后缩了缩。
欧阳戎并不知道气氛突然蕉灼了起来,不多时,马车抵达彭郎渡,他当先掀开车帘,顿时一阵铺天盖地的热浪袭面。
唔,是咸粽子的香味……
好兄弟们……快上架了,好紧张,呜呜呜,感觉要扑街了,这几天大伙追一下书呀……(磕头咚咚咚!)
第44章 好戏开场
欧阳戎发现一件挺神奇的事,做大周朝的“公务员”,端午节竟能有一天的法定假期,这是女帝年年都下达的诏书。
不过这个时代,能享受这种假期特权的是极少数人,因为忙于生计的平民百姓没有上班和假期概念。
这方世界,打工人还真成人上人了……
彭郎渡龙舟大会的开幕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作为一县之令的欧阳戎只是到场露了张帅脸,简单讲了两句——真就两句,然后带头进行一个“起龙”仪式,便去台上坐著当泥菩萨。
南方吴越之地,自古就盛行端午节赛龙舟的习俗,特别是在水患多的地方,可以祈求风调雨顺、农业丰收,算是每年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欧阳戎只是个空降的县令,整个端午盛会期间,龙城县衙与民间自有一套熟练无比的风俗流程,并不需要他插手指挥,自行运转即可,他只需盯下县衙开支。
这几日欧阳戎为了验证那套水利方案,忙的昏天黑地,眼下也乐得清静。
况且大办特办端午龙舟会的目的,眼瞧著已经差不多达到,他一时摸鱼起来。
恩,剥个粽子先!
蝴蝶溪沿岸有很多观赛台,延绵数里,看热闹的观众们并不会全挤一处。
但最核心的主观赛台,是欧阳戎所在的渡口高台,位于龙舟赛起点。
不过它附近还有几处视野不错的观赛台,亦是热闹,被龙城县的大族与豪商们占据。
柳子文便是带著二弟柳子安与家眷们,包下了一座位置很好的观赛台。
柳子安坐在椅上,从主观赛台上那位一脸人畜无害的年轻县令身上默默收回目光,转头问:
“大哥,你说这个县令到底在想什么?放开限粮令,粮价已经飙升二十钱一斗了,怎么著,他也转手卖粮?”
柳子文观看龙舟比赛,目不转睛,轻轻摇头:
“暂不管他,涨粮价对咱们没有害处,当下最重要的是……炉中那口剑……得时刻盯著,其它都是次要。这个萝卜县令只要不像疯狗一样过来咬就行,咱们继续联合其它十二家富绅孤立他。
“看得出来,他很想治水,但眼下灾情从哪弄多余银粮,而且想修狄公闸,没咱们这边提供的工匠,是不可能短期内修好的。再熬一熬,总会求上门来的。
“道理就是这么简单,公道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办的,当年贬官的狄夫子都没做到的事,此子还想做成不成?”
这位柳氏少家主丝毫不急,自信稳操胜券。
柳子安看一眼大哥,沉默点头,不再多言。
像柳家这样的大船,除了把握大势的掌舵人外,还需要有柳子安这样的副手军师,背后做脏活累活。
柳子文喜欢看势,好谋善断,而柳子安喜欢用计,擅长做局。
对于柳子文的决断,柳子安倒是颇为信服。
另一侧,也有一座被重金包下的观赛台,视野极好。
王操之坐在一众粮商中间,最近心情不错。
也是,毕竟换谁来白捡钱,心情都差不到那里去。
他与他身后的清凉斋,算是最早发现龙城县粮市这处聚宝盘的外地粮商之一了,在本地乡绅粮商还在紧急去外地熟人处调粮的时候,外来者王操之就已经拍板调来了清凉斋商行在洪州的三万石囤粮。
可谓商贵神速,先赚一笔。
待到大批外地粮商如同嗅了血的鲨鱼聚集龙城县后,王操之又在渊明楼摆宴,热情接待这些同行们,分享龙城县的局势消息,对于这些或比他有强、或比他弱的粮商们,丝毫不藏著掖著,顿时团结起了一支炒粮价的小团队。
这半旬以来,来龙城的粮商越来越多,可粮价却始终维持在二十钱一斗,就算他们的手笔。当然,也有端午节家家户户做粽子,对粮食需求高的原因在里面,但最重要的还是有他们调控,市场价没乱,货多但不挤兑,慢慢收割这帮韭菜们。
做生意嘛,大家和和气气一起赚钱,打打杀杀或一家独大干嘛,吃不长久的,即使背景通天。
另外,王操之还有一件开心之事。
在此地遇到一位陈郡谢氏的直房嫡女,且还是乌衣巷王谢这一代子弟中出类拔萃十分耀眼的才女谢十七娘,其父是大周文坛的大儒谢旬。
王操之没有生出什么痴心妄想,他只是琅琊王氏的旁房子弟,且走经商之道,经营的清凉斋在家族里也不怎么受重视。
有自知之明,越是出身高门大户且受益,越是维护森严等级。
王操之想与这位谢十七娘搞好关系,至少混个眼熟,是为了以后万一王氏受重视的嫡系才俊能娶到她,他可以去攀攀交情,这叫提前下注。
“王少掌柜,我怎么觉著这小小的龙城县消化不下咱们这么多粮啊。”
观赛台的一众外地粮商中,有个带著紫色幞头的高大中年粮商,手里盘著的一串小叶紫檀手串停住,皱眉道。
王操之转头看去,此人是这次外来粮商中,财力最雄厚,同时也是背景除了他外看起来最大的粮商,姓马,传闻是金陵那边某家开国勋贵的白手套。
王操之笑脸以对,“马掌柜勿心急,龙城县只是个开胃菜,先吃个小饱。”
“哦,此话怎讲?”
王操之自若道:“龙城粮价一涨,周围其它几座受灾县的粮商定然忍不住心痒,即使当地有限粮令,也难压住,咱们到时候再过去浇一把火,嘿嘿……
“这龙城水路方便,正好做咱们的中转站,先把粮运到这个囤著,后续整个江州地界的灾县都是咱们的餐桌。”
马掌柜舒眉,不过在座的粮商中又有一个山羊胡老粮商开口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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