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250节
“也就是说,保住这大周朝的大统,已经很难靠卫氏做到了,魏王卫继嗣看来是没法继承皇嗣了,你说卫家这位大王爷,取什么名不好,偏偏取继嗣,现在好了,取什么缺什么。”
他轻笑一声,嗓音在书房内回荡,反正有小师妹在,周围不可能有人可以轻易接近旁听,欧阳戎倒是直接放开了些,什么大胆的话都敢说,今日也不再束手束脚的装糊涂,不想当谜语人了!
他身后不远处,一张珠帘似是在里屋未掩窗扉漏进的微风中,微微摇晃。
欧阳戎没有在意这些旁支末节,语气淡淡道:
“可是当今圣上又年事已高,相王殿下及其背后的保离派,愈来愈有可能大胆联手,危及当今圣上权力,甚至将其逼下龙椅。
“有些事,太宗皇帝又不是没有在玄武门示范过,以弟弑兄,逼父退位,这些事才过去了多久?当今圣上难道会忘?”
“大师兄,这……”
谢令姜听的心惊胆战,微微后仰,欧阳戎却越说越大声,身子前倾,目光直直道:
“所以我说,当今圣上必须启用那一粒闲子,开始动手铺路,将废黜的浔阳王一家接回京城。
“浔阳王离闲比相王离轮一家,法统更加纯正!因为当初高宗皇帝临终前选择的是太子离闲!
“一旦离闲一家被迎回京城,由于身具纯正法统,一部分保离派一定会向他靠拢分化,而离轮在京城待了多年,同样有一批已经下注的保离派围绕他不走,这样一来,朝堂上声势浩大的保离派就被成功分裂了!
“离闲一家人可以起到牵制相王离轮一家的巨大作用,且离闲是兄长,相王殿下只能笑脸以迎,无话可说,甚至还要主动让出皇嗣之位,这就是法统的压制。
“又因为是被当今圣上主动降恩迎回,离闲一家人只能对当今圣上感恩戴德,主动维护,而且离闲一家被流放了十几年,在朝野上一片陌生,对于当今圣上而言,十分容易掌控,也容易塑造,可以以此作为杠杆,让朝局又重新回到她的掌控之中。”
谢令姜低头频频喝茶,掩饰惊疑面色。
欧阳戎忽问:“小师妹,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若废帝离闲一家重返洛阳,伱与老师会怎么选边?”
谢令姜沉默良久,移开目光道:“只要最后皇嗣是离氏血脉,都支持……另外卫氏须灭,这些年他们做过的孽,得血债血偿!”
欧阳戎失笑摇头。
“大师兄笑什么?”谢令姜瞪眼,语气不自觉带了点娇嗔意味。
“小师妹还是有些幼稚了。”
欧阳戎轻轻摇头:“卫氏作为争位失败者,确实面临被彻底清洗的风险,但是毕竟是圣上身下皇位的重要支撑,又是娘家人……
“不会轻易倒下的,迎回离闲一家也有助于缓解离卫矛盾,毕竟离闲那一家人,与卫氏的恩怨并不大。”
“怎么可以这样,那此前的争斗岂不白干了!”谢令姜拍案而起。
“所以我说了,这不是离卫两方谁赢的问题,这是当今圣上大赢、中赢、小赢的问题。”
欧阳戎摇摇头,嘟囔:“到那时,圣上也要开始准备下一步棋了。”
“还有下一步棋?”谢令姜瞪眼。
欧阳戎抿茶不语。
谢令姜手指戳了戳他小臂,眼巴巴道:“大师兄快说,卫氏如何能灭?”
欧阳戎叹息:“只能说到这里,后面不一定对,这些走势……够让你家规避风险的了。”
“大师兄!”谢令姜宛若猴挠,心痒难耐,身后那间里屋似是又传出一些急促的风声,珠帘晃荡。
欧阳戎不禁转头,谢令姜立马身子紧绷起来……
(orz戒色第一天)
第204章 苏裹儿:谢家姐姐真是他贴心小棉袄
“大…大师兄盯著我闺房看干嘛?”
欧阳戎对面的座椅上,谢令姜微微挪动粉臀,不动声色遮挡那个方向,瞪眼嗔道。
欧阳戎:……
其实这间西厢房,谢令姜只当作书房,并不居住里屋,只有偶尔午休。
书房内,师兄妹二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小师妹不去关下窗户?”欧阳戎建议道。
谢令姜歪头:“大师兄是想帮我关下?顺便进去瞧瞧?”
欧阳戎一本正经的摇头:“没有,只是有点强迫症,屋里这风吹得有些怪怪的。”
谢令姜没有顺著话题往下讲,凝视欧阳戎道:
“大智若愚,大音希声,大巧不工。大师兄心怀韬略,屈尊一座小小龙城县,却将朝野局势与走向看的如此通透,脉络清晰,纤毫毕现……师妹我觉得,好像又重新认识了下大师兄。”
欧阳戎玩笑道:“小师妹就这么相信我刚刚说的话,一点怀疑也没有?万一我是瞎掰的呢。”
谢令姜看著他,摇摇头:
“有些道理一听就是假的,哪怕说话者有理有据,口若悬河,也只是一家之言。
“而有些道理,一听就让人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因为这是真知灼见,放在普天之下皆准,决不是令人云里雾里,而是听完后,心道,本就该如此。
“大师兄所讲,就是后面一种,我听到的,不是一家之言,我所听到的,是背后大师兄对卫氏女帝、对人心的洞若观火。
“人心如此,趋利避害,大师兄循此分析,如何会错?”
欧阳戎笑说:“小师妹也懂人心,知道我喜欢被夸,拐著弯夸我。”
“实话而已。”谢令姜默默低声:“大师兄若喜欢被夸奖奉承,那就不会如此藏拙了。”
欧阳戎笼袖,眼睛瞅著脚下地板,说道:
“没有藏拙,只是不感兴趣,帝王将相也是普通人,心思又有何难猜?只是这世间跪求权势的人太多,将掌握权柄的帝王将相过于神化,畏畏缩缩,自然看不真切,觉得天威难测,觉得伴君如伴虎。”
欧阳戎轻笑。
谢令姜眼睛复杂的看著他,“大师兄会如此觉得,还是因为大师兄不一般,才能看的如此真切。”
欧阳戎笑语一句:
“因为我避的远远的,懒得和他们玩。而小师妹却傻乎乎的,爱管闲事,唔小师妹,什么闲事都管只会害了你……我总担心你掺合进去。若不是担心,今日我也懒得说这些。”
他脸色一叹,揉揉脸蛋。
“大师兄别说了……其实我不傻的……”谢令姜语气有点不好意思道。
顿了顿,她又有些感动凝噎,只是眼下这场合,只好强压著情绪低声:
“大师兄对我这么好干嘛……”
“因为我怕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伱一不小心就被狼给吃了。”
欧阳戎微微眯眼,嗓音略磁:
“小师妹,在我眼里,这世上所有人,不过是两种尔尔。”
“哪两种?”
“一种是羊,一种是狼。”
“羊,狼?”谢令姜皱眉思索。
欧阳戎淡淡道:
“你是不是疑惑,哪有这么简单粗暴,明明世事如此复杂,怎么就这么简单的关系?”
他忽笑:
“呵,因为大多数的狼都想装成羊,而大多数的羊又想装成狼,世事坏就坏在这里,弄到最后,大伙全混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于是就有了世间这复杂万事。
“柳子文是狼,有些官是狼,朝堂上那位九五至尊更是狼,最大的一只狼,这些都是很好辨认的。
“但是也有很难辨认的,小师妹,你说,明明就狼与羊这么简单的关系,大伙为何要整的这么麻烦?”
谢令姜突然问:“那大师兄你呢?是狼还是羊。”
欧阳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抱歉忘记说了,我第三种,是羊圈外面转悠的牧羊犬。羊见了我亲近,而装羊的狼遇见我,也要冲我笑,收起大尾巴来。”
谢令姜愣愣看著面前这位闻名天下的正人君子侃侃而谈。
她深呼吸一口气,认真道:“我也要和大师兄一样,做牧犬。”
欧阳戎一脸认真道:“当牧犬是很辛苦的。”
比如像现在这样,他这个冤种大师兄跑过来费口水教小师妹。
谢令姜摇摇头:
“我不怕辛苦,所以大师兄能不能教我如何防备狼,防备最大的那一头狼。
“所以大师兄能不能再继续推算下,卫氏女帝将浔阳王离闲一家接回神都后,下一步会做什么,离卫之争的结局又会走向何处?”
欧阳戎摇头:
“小师妹刚刚不是说了吗,只要是太宗血脉,不管谁当皇嗣,你与老师都会支持,只要一直保持这点初心就行了。
“眼下既然提前知道了浔阳王一家会大概率重返洛阳,获得皇嗣之位,那现在就不要与相王一家走的太近。
“趁著当今圣上还在酝酿,可以先去被废的浔阳王一家那儿烧烧冷灶,博一个忠名。
“等著他们被迎回了京城,重获圣恩与皇嗣之位,你们好处拿到手后,就立马离得远点。
“做中立的保乾派即可,哪家能当继承大统就支持哪家,别傻乎乎站队押边。
“小师妹,记住你们的初心,所谓的保离派,追根究底,都是保乾派,只要最后能恢复大乾法统,就是胜利。
“管他最后谁坐龙椅,是相王一脉,还是浔阳王一脉,这一家一户的荣华富贵都与你们无关,这才是最稳妥的站队,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欧阳戎苦口婆心,谢令姜不禁侧目,背对身后那张在微风中拂起不停的珠帘,眉儿微蹙道:
“大师兄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浔阳王一家成为皇嗣后,还有变故,最后不一定继承大统?”
欧阳戎终于皱眉,无语道:
“小师妹这么关心那浔阳王离闲一家做什么?难道是有什么关系?”
谢令姜欲解释,可是旋即便看见大师兄一副恍然大悟的脸色,她心中一紧,却立马听到欧阳戎的话语:
“等等我懂了,浔阳王……浔阳王,这浔阳不就是指浔阳地界,他们一家是不是现在就在这江州地界、浔阳城内?
“此前我与老师书信联系,就发现老师好像一直在江州城里活动,是不是已经在接触被废为庶人的浔阳王一家了?
“难怪小师妹如此关注。”
谢令姜啊了啊嘴,望著灯下黑的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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