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209节
彩绶小声道。
“再不来,你是不是要把我书房翻个底朝天?”
苏裹儿怀里抱书,撇了下嘴。
彩绶讪笑了下,话语声止住,她低头瞧见自家小姐正光著一双白皙嫩足,踩在屋内柔软的波斯地毯上。
对于自家小姐在闺房中的随意赤脚,彩绶倒是也见怪不怪。
“小姐,礼物都整理完了,礼折子在桌上。对了,好像下午还有件事没做,奴婢……奴婢先下去了。”
彩绶东张西望下,随口找了个借口,带著木盒与纨扇小步离开书房,溜之大吉。
苏裹儿背对门口,没有回头,站在书架边轻轻摇头,懒得教训这个笨丫头。
她低头瞧了一眼。
旋即,厚书被重新塞进书架。
裹红纸的竹签也被随手丢进书桌旁的纸篓里。
清理完后,苏裹儿把怀里的陶谦诗集塞回书架原位,手指又从书架某处抽出一本新诗集,转过身,光著赤脚,走回书桌边坐下,垂目翻看。
刚刚那是谢令姜为她莫名其妙求的姻缘红签,那夜在屋顶聊天时交给她的,苏裹儿对这些并不太感兴趣,之前便随手塞进了厚书里。
结果差点被彩绶这丫头瞧见,到时候肯定又要到处乱说,羞人倒是其次,主要是解释起来麻烦,特别是让阿父阿母她们误会了……
而对于多管闲事为其求签的谢姐姐,苏裹儿颇有点恼。
书桌后面,苏裹儿指肚揉了揉眉心,清空杂绪。
她捻指翻书,余光偶尔瞥见旁边有一本摊开的礼折子,摆在桌面上,似是某个包子脸小侍女翻开后忘记收起。
她眸光扫过,素手伸出,准备合上。
然而下一秒。
书桌前的女子,似是被人按下了一个暂停键。
一只素手停顿在礼折子上方。
悬停不动。
若不是有傍晚的风吹开双扉窗,书桌上的宣纸与礼折子的纸页拂起翻页,那么差点就让人误以为书桌前是静止凝固的画面。
直到“砰”的一声,传出肉掌拍桌的重响。
由静转动般,苏裹儿急切落掌,阻止了礼折子的翻页,将其固定在原本一页。
两根打颤的纤指死死按在了纸页上某一行楷书小字上面。
梅花妆女郎额头略微散落的乌发垂落到桌面,因为前倾身子的她眼睛几乎贴在了这行字上,极近极近。
苏裹儿低头,垂落的青丝暂时遮盖住花容神情,只有她的怔怔呢喃声:
“归去……来兮辞?欧阳…良翰!”
……
第176章 归去来兮辞!
雨转晴天。
庭院内,地上一处处雨水堆积的小水洼,倒映有天际的橘红火烧云。
从高处往下看去。
这一处处水洼组成的空地,就像一片天空,宛若镜子一般支离破碎。
有一种寂静的美感。
这一幕很快被打破。
一处倒映天际火烧云的水洼,水花四溅,另一处亦是如此。
院子空地上的水洼,接二连三的破碎四溅。
节奏极快。
定睛一看,它们原来正在被两只纤细白皙的裸足踏碎。
混著沙石的泥水也无可避免的溅射到,这一双裸足上方正被两只素手捻指牵起的裙子下摆。
有一抹桃红色的倩影在水洼极多的院内飞奔。
打破了宁静。
“小姐你这是…干嘛,怎么赤著脚下来了?小心不要著凉……”
正在院子里与其它丫鬟八卦聊天的彩绶愣愣回头。
她小脸满是诧异的看著面前这个正气喘吁吁弯腰喘气的桃红襦裙俏美小女郎。
然而回答彩绶的,是一只急切弹出的手掌,小臂颤抖的伸在她眼前。
“快拿来!”语气说不出来意味的带有一点颤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从楼上一路飞奔下楼,又牵住裙摆赤脚跑进院子里有些激烈费力。
彩绶与身后的梅影斋丫鬟诧异的看见自家一向高冷清雅的小姐白皙的俏脸有些泛起血色涨红,与湿漉的桃红裙摆布料相似的颜色,这加上几缕散落翘鼻旁的乌发,更平添几分楚楚动人的美人韵味。
好久没见到自家小姐这么急了。
话说,这真是刚刚还在檐下优雅淡泊看书的小姐吗?该不会被掉包了吧?
彩绶与身后的梅影斋丫鬟面面相觑,还有的丫鬟不禁手指揉了揉眼,误以为是看花了眼。
“什…什么拿来?”彩绶小脸疑惑。
苏裹儿没有去管周围丫鬟们的频繁侧视,她美丽细眉下那一双炯炯星眸一眨不眨的盯著包子脸小侍女。
“礼物,他的礼物,是不是被你挑走了,我翻找许久,都没寻到,你到底放到哪里去了?礼折子上明明写著的!”
开口就是劈里啪啦一大堆话,她快语询问,彩绶与身后丫鬟们听的一愣一愣的。
彩绶突然缩了缩脑袋,似是反应过来什么。
她悄悄看了看左右同伴们,欲言又止,“小姐,人多……”
“拿来!”伸在彩绶面前的手掌丝毫没收回,置若罔闻。
彩绶瞄了下小姐的认真脸色,背在身后的小手扭捏的掏出一把圆型纨扇,心虚怯怯的塞到苏裹儿的手上。
只见,这纨扇上绘有一幅清凉无比的宫廷仕女春光图。
梅影斋一众丫鬟们原本困惑的小眼神登时转化为古怪目光。
“还伱,小姐,奴婢下次知道了,不拿你的了……”彩绶小声。
“……”苏裹儿。
她深呼吸一口气,把似是春宫图的纨扇塞回彩绶手心,绕开小丫头罚站似的身子,探手从其背在身后的小手上,夺过一只狭长木盒。
苏裹儿当众打开木盒,垂目瞧了一眼,她手掌停顿了片刻,旋即径直抽出一卷桑皮纸,递还回木盒,苏裹儿头也不回,赤足匆忙回屋。
白皙脚踝沾了些泥水,也丝毫没在意。
桃红色倩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彩绶小脸愣愣,在原地站了会儿,转脸打发走丫鬟们,她有点呆呆的手捏纨扇与空木盒追了上去。
“小姐,小心著凉……”
彩绶一路跟著小姐的背影,回到了梅影斋三楼的书房。
一路上眼神困惑,跟著小姐最久的她,也从未见过自家小姐如此失态过。
这种情况按道理只会出现在梦里。
彩绶一进书房,只见不少孤本书籍都摔落在书架脚下,还有不少小姐此前颇为喜欢的名贵墨宝与金玉书签静静躺在柔软的地毯上……
不久前被她整理的整整齐齐的书架与阁屋,全被翻弄的乱糟糟的,像是闹贼了一样。
然而此刻乱糟糟的屋内,却仅有一道桃红色倩影静立,对于周围地上这些狼藉杂乱的景象,倩影似是无动于衷,视而不见。
“小姐,这是……”
彩绶啊嘴,朝自家小姐轻唤一声。
苏裹儿站在书房中央,没有理会。
整座书房全是琳琅满目价值连城的金石孤本、清贵墨宝,可她的目光此时此刻只被一物死死吸引。
一张平平无奇的桑皮纸。
摊开的纸上是某个年轻县令清逸洒脱的字迹。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屋中央的空地,苏裹儿孤身只影,窗外黄昏的余晖斜照进屋里,将她双手摊开纸张的低头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似是有风,影子微微摇晃,有轻微的呢喃声飘荡:
“这是归去来兮辞……是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不是遗失百年了吗,他怎么会有……还送给了我…当做生辰礼……等等,那道箴言!”
苏裹儿低头自语,身子忽而僵住。
“潜龙在渊……衔明月而出……在此县为官又辞官……写辞官隐退之赋……辞赋明月皆将赠于吾……
“写辞官隐退之赋?写辞官隐退之赋!对了,是写!不一定要是他亲手所作,也可以是将陶渊明的辞官之赋写出来,再代为转赠!”
苏裹儿原本僵硬的身子,突然在原地轻盈猛旋一圈半,这一瞬间的骤停骤转,颇让旁人担忧会不会闪到腰。
只不过这位梅花妆小女郎很明显是学过舞蹈,甚至十分精通,盈盈一握的腰肢柔韧性极好。
屋内,苏裹儿桃红裙摆肆意飞扬,她旋停后的位置正好正对门口的彩绶。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苏裹儿杏眸圆睁,似是在盯著彩绶,恍然大悟般,粉唇喃喃:
“现在只剩……只剩下明月没有赠吾,还有,他以后也会辞官,不过,为何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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