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书 第506节
唐晚妆道:“使功不如使过,定疆我都放出来了,近期颇得其力。相信若能宽宏不究,他们日后是真的不敢再有任何想法,反而因为有把柄担心被人说事,会更兢兢业业不敢犯错。”
赵长河“嗯”了一声,人性如此。
“然而这种事件,与定疆奉命袭击于我,性质又不一样……正如是否宽恕定疆只取决于我自己,如果单单是谋反,陛下自己就可以表示只诛首恶,宽宏余众,以收人心。但涉及了引胡人入京,这就是原则问题,陛下若是这都不追究到底,则好像是为了坐稳江山不在乎别的了……而我更不能做这种好人,做了就成了我拿这种事情为己邀名,培植党羽,我成奸臣了。”
赵长河笑道:“那我就该做奸臣啊?”
“因为你可以培植党羽,崔家就是你的党羽,谁敢置喙。”唐晚妆咬着下唇,低声道:“还有……唐晚妆也是你的党羽啊,伱要不要造反?晚妆愿为马前卒,帮你弄死那位。”
“……”
我看你是真想弄死她们吧,真话总是以玩笑的形式说的……
唐晚妆哼哼两声,遮掩情绪:“反正你就做做奸臣怎么了,难道你不是奸臣?夜宿龙床,凌辱太后,青史若是有载……”
“会被人说男儿当如是,我确信。”
唐晚妆:“?”
赵长河拥了上去:“本奸臣还凌辱镇魔司首座呢……”
唐晚妆挣扎:“说正事呢!”
“好好好,说正事。”说是这么说,这一抱着就不放开了,赵长河手臂微微用力,把首座大人从椅子上拔了起来,自己鸠占鹊巢地坐了下去,又把首座大人抱在腿上拥着。
真软,真香。
被在自己的办公室这样抱着,唐晚妆感觉比在其他地方羞耻多了,总觉得外面有人……
赵长河的手攀上了姑苏虎丘,口中问:“正事呢?我等你说呢……”
唐晚妆脑子都懵掉了,哪里还想得起什么正事,糊里糊涂地续着刚才的话说了下去:“事实上也有很多不涉此事的官员们真心认为不应该牵连过大,只不过没有人敢公然站出来说这些,放眼朝野也只有你可以。”
整句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这姿态正儿八经地说正事是多羞耻,可怜首座大人脸都涨红到了耳根,想要挣扎,这厮又在转移注意:“需要我怎么做?上朝说?”
唐晚妆下意识接口:“你懒得上朝那就递个折子就行,这种事只需要有人带头,自然会有人跟上。并且你今天来找我,也可以营造成就是为了这事而来,把我嘴堵上了……”
这就是个满脑子正事的官儿,脑回路随便一拨就能拨向正事,配合着此刻男人的手正从她衣服里塞进去把玩的场景,特别有意思。
赵长河实在忍不住笑:“堵你嘴,怎么堵的?用面条堵的?”
唐晚妆气得满脸通红,恨恨地踩着他的脚尖旋转。
别人肯说用面条堵的还好了,都不知道朝野会有多少人脑补此刻在首座堂上,首座的嘴被什么堵着。事实也差不多……哪有这样一边玩人一边谈事的嘛?
都、都被玩出感觉了怎么办?
看她气鼓鼓的模样,赵长河食指大动,弯腰凑在她耳边:“那给我堵一下。”
唐晚妆急道:“别,我刚吃了面……唔唔唔……”
很快脑袋被掰了过去,吻了个天昏地暗。
唐晚妆睁着眼睛被吻着,脚也不踩他了,两手略带紧张地推着他的胸膛,总担心这禽兽要在这里乱来,这里可不能乱来的被听见一星半点可就全完了……
赵长河看那样子真是萌翻了,却也不敢真让首座大人撑不住脸皮,便也很快松开了她,却又极为喜爱地在她脸上额头亲了好几口:“太可爱了我的首座大人……”
明明知道他是真喜爱,都爱煞了,可唐晚妆还是气愤他那种玩弄的味道太重,恨恨地道:“我改主意了你要是上了位,决计是个古今少有的昏君!”
赵长河只是笑呵呵地抱着她,把下巴抵在她脑袋上,不说话。
唐晚妆骂了一阵,感受到他着实喜爱的心情,心里倒也甜甜的,哼哼着缩在他怀里,一把摁住他作怪的大手不让动。
赵长河便也不动,两人静静地拥着,在这寒冬的午后享受片刻的温存。
过了好一阵子,唐晚妆才低声道:“除了问我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你自己也是有事找我的吧?”
“嗯……只是懒得说,抱着你就心静而喜,迟些再说。”
“说呗……这乱世之下,哪有这样安心抱着休息的时光……等定了天下,我再陪你花前月下,抚琴作画。”
赵长河抱着香香软软的身躯,还是有点不想说话,提不起劲儿的感觉。唐晚妆终于有些嗔意:“你啊……让我猜猜,你要出去了是不是?”
“嗯。”
“你既然提案让朱雀去晋中搞事,你又那么信得过那女人的能力,那你自己就未必会去了。如今形势,迫得秦晋必然连为一体,要对付三晋就不能不考虑关陇,你大概率是去解决李家那边的问题。但你一个人不可能解决得了,极有可能会去联络巴蜀厉神通,看看他的态度。在此之前,厉神通曾经攻打过汉中,并且在屠龙之战时,他对李家之举极为愤怒,是个可以争取的对象……你此行必赴巴蜀。”
赵长河静静听着,心中颇为叹息,最终化为一句:“是。”
“而厉神通与玉虚是多年老友,屠龙之战玉虚其实也是参与者,这两人不能完全分开看待。加上盗圣取了长生天神斧,你应该会去找盗圣,那你也必赴昆仑。二者之间,你说不定会先去昆仑,毕竟厉神通那边付一使节足矣,昆仑非你不可。所以你来找我,是觉得昆仑危险,问问我有什么见解?”
“是。”
唐晚妆终于笑了:“那边不是有他们四象教的钉子么,柳土獐什么的……怎么她朱雀大人不提供意见,反来问我?”
赵长河干咳:“柳土獐在之前我们去的时候就暴露了,早撤了,还能一直呆啊,那等于四象教在挑衅玉虚呢。”
“她们钉子撤了,但我镇魔司也没有钉子在那里啊,问我何用?”
“这不是你聪明么,总能有点分析……”
“真要问我的意见,我让你不去,可以么?”
“……”
“既然不可以,那我的建议是,你换条路,去找一个人,带上一起去。”
“谁?”
“思思。”唐晚妆悠悠道:“首先,和厉神通的交流不能只用大义说话,无论他起事之初是为了什么,现在他也是一方首脑,需要对势力很多人负责,讲大义的同时,需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来求他的,是对他也有威胁的。威胁何在?苗疆就在他们屁股后面呢。”
赵长河“嘶”地一声,他没想过这些。
“莫把这当成我们勾连异族,区别在于这个异族是臣服于你、为你所用的。”唐晚妆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能保证这一点么?”
赵长河犹豫片刻:“应该可以。”
唐晚妆点点头:“这就是你的势,与天下所有人都不同。”
顿了顿又续道:“再说盗门……季成空那些人不行,一把年纪了才勉勉强强凑个潜龙之末,现在怕是要下榜了。盗圣一门真正能传承其意的,反而只有思思。当初也未必真是盗圣多么大气不追究思思,实则有这个原因在内的,换句话说,思思真能影响盗圣的决策。此外,盗圣在昆仑呆了那么久,他与玉虚是什么关系?你当初了解过么?”
“……没有,大家的关系未曾到追根究底的程度。”
“那么这一次,你带思思北上,关系就到了。”
赵长河由衷道:“四象教被你压制,真不是没有来由。”
“也不用夸晚妆……”唐晚妆低声道:“当今乱局,我们都做不了太多,能做的只有为你营造一个稳定的大后方。君出征于外,妾日夜忧惧,惟愿平安归来,不要总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就算做不成什么,没关系,局面再坏,记得有我们一起扛。”
赵长河道:“放心,这老天是瞎眼的,我这么坏的人,死不了。”
也不知道这话是承诺呢还是调侃谁。
唐晚妆懒得去分辨,低声道:“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往年读诗,以为知矣。自君南下清河不过区区旬月,却已忧思如焚,日夜翘首,方知纸上之浅。”
赵长河调侃的心思没了,低声道:“放心。”
“君为天下收拾河山,一身重担,我们不能阻你。此去万里,不知何日才有相见之期……你要记得,京中有人在等你。”
【第七卷终】
(本章完)
第699章 今日江山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总是在需要的时候肚子里没诗的赵长河同学,这一次策马长空之时,心中反反复复地回荡着这首全词,一个字也不会漏。
固然因为作者是最崇敬的人,同时也是因为此时此刻,心境类似。
每一次在见过晚妆之后,总会不自觉地让自己的心慢下来,无论在多紧张多心急的氛围里,她总有这样的魔力。
清河琅琊,行色匆匆,看似天上飞来飞去,实则根本没有闲工夫去看下方的山河。而此番出京,明明速度还是差不多,可心中就安宁很多,坐在乌骓上有了放眼风光的心情,于是诗歌便入心头。
如此壮阔的天下,如此瑰丽的山河。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赵长河不知道当今之世谁堪称英雄,莫说与这位词作者比,便是比之词中的帝王,也没有一个能稍微近似的。
曾说江湖让人失望,唯有岳红翎映射着心中的梦。
可若以江湖视角去看玉虚厉神通他们,一个个都还算得上高人气度,这江湖说来倒也不差。然而当着眼天下,他们的格局忽然就感觉低了一层,于是这天下就比之江湖更让人失望,反倒记忆中的江湖美了起来。
所幸天下仍有唐晚妆,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而从魔教转为国教的四象教,明显也有了向好的趋势。夏迟迟一心要做到父亲做不到的事情,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朱雀的心思也在治理内患、抗击外虏。现在的朝廷虽然虚弱,缺钱缺粮缺兵马缺官员什么都缺,但偏偏开始有了一种朝气,一种大家众志成城为了同一个目标前行的力量。
什么江湖,什么天下,老一辈的乱世榜已往矣,瞎子都在考虑重排了……
且看今朝。
乌骓悬停与函谷关与潼关之间的上空,赵长河低头看着潼关正在逐步增兵加强的守卫,神色冰寒。
在各家皆反之后,显然很快依据各自的地理位置形成了割据范围,正如王家占据了整个齐鲁大地,崔家占了河北,杨家占了河南,李家也把持了整个关中,其与杨家的分水岭就是这两道雄关。
两道雄关之间的间隔其实很近的,在高空俯瞰可以同时看见两端。
潼关以西是李家的范围,函谷以东是杨家地盘,两家各占一关。
两家原属同盟但并不是一体,各自都还是有兵布置在防备对方的,只是都没有屯驻重兵。自从杨家被崔文璟劝退,李家嗅觉还是十分敏锐,他们并不需要知道杨敬修做出了什么决定,只需要知道在琅琊之战时杨家没有如约与崔家大战,就知道其事有变,于是增兵潼关,严加守御。
而相应的,杨家兵马就到了函谷,与李家相对。当然,此时理论上不能叫杨家兵马了,只是改制尚早,这里的军队还是杨家在管理,包括后勤供应。
面上来说这是个对峙之局,实际杨家这边很吃亏。首先因为函谷关废弃已久,早就不能算个雄关了,关城都不完整,和潼关不在一个量级。这与赵长河在现世的认知也很接近,这是由地理所决定,哪个世界的文化都会导致类似的必然走向。
其次杨家的割据乃至争霸的意愿一直都不强烈,其准备不可能有始终闷声积蓄力量的李家那么雄厚,兵力粮草差距都很大,指望靠杨家来坚守并不现实。一旦被破关而入,那便是直抵洛阳。
还好李家绕道太行以北直扑京师,被埋伏了个底朝天,朱雀一把烈火烧得损失惨重,一时半会也无力组织新的进攻。但他们自身实力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与胡人混在了一起。胡人损失那些轻骑并不伤筋动骨,依然是压在北方让人喘不过气的乌云。
离京之前,接到了三娘从塞外传回来的消息。
巴图一场大败,把原先依附他的一些小部落全丢了,人家又依附大汗铁木尔去了,只剩自己的战狮部族,还死伤惨重,仓惶逃窜。被一路赶到了西北大沙漠里,在这风雪冰天极为凄惨,这腊月不知道怎么过了。
巴图凄惨就算了,可他原先替大家镇在塞北漠南一线,那并不仅仅是雁门屏障——要知道京师的位置也是典型的前线,夏龙渊坐镇这里本就有极为浓郁的天子守国门的意味。这回夏龙渊没了,巴图也没了,关中还成了引狼之地。可以说单有个雁门防线几乎已经没啥意义了……
唯一可以安慰的是巴图终究没死,战狮部族再惨也存在着,只要保住不被冻死饿死,那就是悬在铁木尔侧后方的一根针,让他很难肆无忌惮地南下攻伐。
终究是风雪冰天,突袭打个巴图就算了,真打雁门险关或者翻山越岭去打京师,那显然难度太高了,再被巴图从后面捅一次谁都绷不住。
目前来看,开春也已经不久了,铁木尔的动向会更集中于逼死巴图,然后等开春南下才是军事正途,这连月来各项战争都很违背常识的,没谁一直这么做。
三娘的北上极为及时,否则真让巴图被砍了,战狮部族消亡,现在大家面临的情况会更难得多。而现在则成了一个短暂的喘息之机,正好让刚刚经历大动荡的新朝稍微喘一口气,消化琅琊获胜与杨家避隐的战果,让接近瘫痪的京城重焕生机。
也让赵长河与朱雀得以离京,去做计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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