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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祖是克苏鲁 第97节

“那好吧,从头开始说,”青霆叟好像回忆似得想了想,“那大概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不,应该从两百年前开始吧?”

“喂!你这个从头开始也太久了吧!而且时间跨度太大了吧!”李凡赶忙打住,“算了算了,我赶时间,就直接说明几位到底为何想要杀我好吧!难道我不是墨竹山弟子吗?”

“呵,墨竹山的弟子,黄海也是墨竹山弟子啊,你应该也不在乎这种同门之情吧?”

李凡冷笑,“原来在你们眼里,我和他是一类的?”

青霆叟倒是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直截了当的说,是,一丘之貉。

毕竟你这种出身,原本绝不能叫你入内门的。顶多在外边记个名字,只是想不到你是转世的真人,天生的道种,又被山主青眼看中,更兼道行精进神速,成就元婴指日可待。这就破坏了台面底下南北两派默契维持的‘平衡’。

所以俞家兄弟的意思是现在赶紧杀了你拉倒,以绝后患,玉衡子反对,因为你到底是张九皋亲自选的传人,而柳青看在她妹子的面子上,觉得把你赶出内门也就是了。

至于我,呵呵,我其实看出你是罗教弟子兵解转世,而且这心性看起来,也不像是个站在北边的,所以猜你大概真的只是鞋子穿错了而已,毕竟爹妈是没得选的。

但袁天枭那个浑人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已经掺和进来搅事了,我怕再这么误会下去,早晚要折腾出事,因此直接来与你交底了。不过还是晚了一点呢。”

李凡沉默了一会儿,“……不好意思,我有点乱,你说了这么多我一句都没听明白,你还是从头开始说好了。”

青霆叟笑笑,也不以为意,“所以得从头开始说嘛,两百年前,我性子狂傲,结交罗教余孽,但勾结魔道犯了玄门的大忌,因此被废功逐出神霄派门墙,一路南逃到离国,幸得山主所救。

他知道我是正道叛逆,但他看得起我,觉得我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所以救了我一命,还让我藏身在竹山青霆峰修行。

当时照料我伤势的是姜柳青,而她是墨竹山南派的倡议者之一,就是她拉拢我加入南派,旨在散修们团结一心,互相助力,继续把宗门往南方开拓。

我在北方那么多仇家,确实也不想再回中原。就答应了她的邀约,毕竟天下之大,哪里还不是个容身之所呢?

当然和你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要告诉你,我其实以前就和罗教交往颇深,所以一直知道袁天枭是罗教中人,自然也能看出你的跟脚。”

他喝了口酒,指指李凡的衣服,“那身道衣,虽然墨竹山这些散修不认得,但要是让三大派的人发现了,那就是死路一条,千万不要随便穿出来显摆。

不过你还挺有钱的呢,我才故意破了你一身,居然又拿出来一身穿?也是啊,郭家确实有钱,你是不是已经和他们联系上了?”

啥……郭家又是啥……

李凡一时莫名。

青霆叟只道他还有意隐瞒,笑笑继续道,“南北两派的主张,明面上说是向南还是向北发展,但这底下还藏着一条不好明说的,看了这一路上的事情,你应该猜到了吧?”

李凡脑子里突然闪过陆碛的话,“‘外门那些记名的,到底算不算墨竹山弟子’……”

青霆叟点点头,“你觉得墨竹山给初入门墙的弟子,发一身破裘麻衣,短褐草鞋,是缺那两个钱么?只是上来就说明了,门中的规矩,教做什么样的人,要求什么样的道罢了。

但是门阀的出身也摆在那里,虽然生下来爹妈没得选,而绝大多数的人,终究还是会选择回去把草鞋脱了,换双舒服漂亮的靴子穿就是了。

本来这倒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娄观道规矩摆在那里,真法传道管的甚严,至少要有金丹境界才能传授,因此能得道的弟子,大部分都是心性修为兼备的求道之士,本来也同那些混道牒混名声来的没啥关系。

但这些年,墨竹山和离国一荣俱荣,连带着把那些士族门阀都养肥起来,眼看着墨竹山昌盛做大,那些外门记名的弟子,自然生出了许多额外的心思。

你试想想,有家世,有师门,有资源,偏偏求不到眼前顶上的真法,同唾手可得的神功擦肩而过,眼看着只能天人五衰,寿元耗尽,谁又真的能甘心呢?

所以这些年来,南北两派矛盾日深,尤其最近这些年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世家的人,在处心积虑的想劝服观主开禁,把墨竹山藏着掖着的许多神功,拿出来分给筑基期的弟子兼修,说是可以叫许多限于资质的弟子,多一条路来走。

可其实当年先代的观主早已经许诺过,弟子尽可以去修旁门的了。为什么他们还在叫唤?说白了,不就是嫌弃十四峰是散修的传承,离国本地的豪门贵族惦记的,其实是娄观道那种级数的真传绝学,看不上其他旁门的左道么。

只有张法师那样的实诚人给忽悠住了,他也不想想,若真是随了门阀的愿,把墨竹山的资源都拿出来,分给底下卡在筑基期的弟子,最后真正得利的是谁呢?

会被卡在境界上的,到底是娄观道自己挑出来,有道心有资质的童子多,还是外门记名的那些世家豪族的家主世子更多呢?

长此以往,整个墨竹山,迟早要被离国的那些家族掏空,李代桃僵,篡夺殆尽,最后宗门的弟子,还不都是从穿靴子的豪门子弟里头来选,那些穿草鞋的,还有什么机缘门路呢?

所以现在南派这边的应对,便是把持住往山外挑选童子的司职差事,每次出山挑选童子的时候,尽量选些穿草鞋的收入门墙。

这次许是忙中出错,给玉蟾婆流窜进来吃了不少人,居然叫你这个穿靴子的给混进内门来了。

所以你懂了为何俞家兄弟想杀你吧?”

“你前面说的好像都有理有据,只是最后一句我实在不懂……”李凡真是想吐血,“所以杀了我有个屁用啊!我特码真的也是个穿草鞋的啊!这靴子我新买的啊!!”

青霆叟呵呵直笑,“我知道,你其实算是被冤枉了,毕竟你这样兵解重修的,之前怕还是罗教那种苦大仇深的出身,追求的恐怕不是单纯的荣华富贵,大概还肩负着灭尽三大派满门,报仇雪恨重振教门之类的大事。这次只是恰巧让你兵解舍夺碰上了……

不,仔细一想,或许你们就是特意安排的,好借此子的命数气运,挑拨墨竹山南北两派的纷争,背后另有目的是不是?所以其实杀了你,也不算冤枉你的,是不是?

呵呵,好了好了,多的我也不猜了,只是山主与罗教当年都与我有恩,甚至你此世的本家祖上,当年也救过我一命的,所以咱们实在是有缘的很呢。

我只是为了还当年的人情,露脸来警告你一下。俞家兄弟的事情,我在旁边也看到了,确实是他们先出手,自己技不如人也没啥好说的,但我还是要问你一句话。

知道了这些墨竹山门内的纷争纠葛,你打算怎么样?你们罗教,又到底打算怎么样?”

“我不想搅合进你们的争斗里……”李凡想了想,摇了摇头,“另外也没有什么‘我们罗教’的,我李清月只想安静的修仙。拜托你们要死就死远一点,对了,那西平府都护黄海在哪儿?”

“哦?你不是不想卷进来么,怎么还是要出头去杀他?”虽然这么问,但青霆叟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李凡道,“谁要卷进你们这些破事,我就是想换一个鸡蛋吃,以后也同样是天下之大任我行,看不顺眼的斩了就是。管你踏马的什么南派北派,靴子草鞋的。

至于阁下,似乎是认识我祖先……这李家,大概曾做了什么事把南派得罪狠了是吧?冚家铲也太……

唉,虽然你可能不愿相信,但我这身子今年才只十岁,知道的实在不多,不过各位要是因此,非来取我的性命不可,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只有一句话。

我李清月绝不会坐以待毙,任人宰割,只能拼死一搏,求一线生机了!”

青霆叟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我一次都没提过你出身‘李家’吧?

还是你真以为只改个名字,就可以斩断尘缘,把人间道的一切因果都抛之脑后,躲过这些恩怨了?

李宥。”

李凡深吸一口气,然后长叹出来,“我是真不知道李宥是谁……爱信不信吧……”

他站起来就走,青霆叟只在背后说了一句,“黄海现在其实不在府中,大概潜逃去长思城了。不过杀她爹娘的刀客都在城北府衙里。”

于是李凡点点头,出去赚鸡蛋去了。

###第一百零三章 乱麻快剑###

为了个鸡蛋被人当枪使一次李凡并不介意,毕竟还有一村子草谷的债呢,当然也不能听青霆叟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姑且还是得亲眼看看西平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常年屯驻在此服役的兵卒,就算是募兵也该是本地人居多,怎么对乡里乡亲的熟人下手这么狠辣,实在不合常理。

所以他进城前按照青霆叟的建议,换回了墨竹山发的麻衣草鞋,脸上也变化了一番,把五官位置移动了一下,又搓了几把灰抹在脸上,保证连那个‘母郑明珠’都认不出面膜来,然后才动身,先绕城转了一圈,然后从东门进,看了看城内的情况。

就结果来说,青霆叟显然没在西平府这种事上隐瞒欺骗,毕竟其中的事情,那都护黄海也没藏着,明眼人转一圈就看出来了。

西平都护府中重兵云集,光是城北都护府衙门里就聚集了刀客一千,城中各门,各兵马司,捕盗厅,武库,粮仓重地也都有都护府禁卫率领的募兵把守。而五卫的镇兵则被都御史遇刺的借口,调出了卫所,各军屯驻在外城城郭戍防,当然五个卫指挥使及校尉千户等全都被‘保护’在内城,外头领兵的已经换成了都护府里黄海的心腹。

至于都护府新招的募兵,虽然穿着离国的武备,持戟仗刀,说话却明显不是本地口音,许多佣兵样貌甚至都不类中土,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胡虏。

但不管是哪里来的,那肯定都与墨竹山的势力没有一点瓜葛,恐怕连‘外门北派’那些本地门阀的势力都不是。显然,黄海对墨竹山交往密切的本地豪族也一点都不放心,因此才用这些外来的客兵做贴身护卫,挟持几个指挥使,裹挟着西平都护府的大军自重吧。

难怪堂堂辖制五卫的都护,墨竹山的弟子,居然能收到一群势力猎头争相拉拢邀请,恐怕这个黄海确实自己也生出了二心,想借着这个混乱的阶梯跳槽了。

这样也难怪青霆叟不好动手了。他若一动手,恐怕不会有多少人相信这就是为了一个鸡蛋和几粒米,这就直接变成了是南派杀了北派的人,还有这么多势力候在这找机会,那是真的要内乱了。

不过青霆叟这个人是挺有意思的,修为如他一般高的也不多了,居然还会在乎草鞋和鸡蛋,难怪山主看的起他,虽然这家伙也是个烦人的谜语人,但有一件事他说的挺对,好多事情只有穿着草鞋才能看到……

李凡就穿着草鞋在西平城里左逛逛,右逛逛,帮这里被匪兵毒打的只剩半条命的小贩治伤,帮那边公公丈夫叫醉酒的兵匪打死的小媳妇写经超度,同花街的老鸨唠嗑,听她哭诉几十个‘女儿’被叫进北衙里陪酒,第二天都用草席裹着从后门扔出来,她租车拉去义庄里,结果义庄都给死人堆满了,现在都还没下葬呢。

李凡就听着这些男男女女老老幼幼的对自己哭,对同是穿草鞋的苦命人发泄心中的积郁,听他们一个个咬牙切齿得痛骂。

呸!竹山的魔道!

这样默不作声一直听到天色渐晚,李凡就去打了一壶米酒,一口气喝干了,醉醺醺的直朝城北都护府衙门走。

然后迎头就在大街上碰到一队负责巡夜的都护府骑兵,好巧,这些骑兵也喝的醉醺醺的,一路在大街上飞驰,踢飞不知多少摊子,驱赶的百姓四处逃窜,还哈哈哈哈得大笑着,闹腾得震天动地。

领头的骑士长红着鼻子,醉眼看到前面街上走过来一个破衣服道人,扯着嗓子同他手下的兵卒们吹嘘,“看着!我拍马过去打那球,一杆进洞!”

骑兵们纷纷大笑着,“哈哈哈!骑长醉了!还当是马球呢!”“不信不信!肯定打不飞!”“开盘开盘!赌一吊钱!赌一吊钱!”

“好啊就赌一吊钱!”骑长大笑着,抽出马刀,倒也不拔出来,就捏着鞘拿在手里仿佛球杆哨棍一般提着,醉醺醺的拍马冲锋,照着迎头走来的道人就是直撞过去,挥起刀鞘去打他肩膀上那个‘球’。

“呵,吊那马……”李凡吐掉牙缝里的酒糟,一闪身避过奔马,侧头躲过照着脑袋挥来的刀鞘,伸手一抓扣住骑士长腰间磐带,连人带甲快两百斤的玩意,单臂从马背上硬扯下来,砰!得一声摔在脚下,连青砖都砸碎了。

“啊!嘶——”被这么猛摔下来,背都快砸断了,也把骑长砸醒了一点,猛得反应过来,就要大叫救命,但话到喉头被一阵风声憋了回去。

他抬起头,只看到那道人一股嘴,吹出一阵狂风,借着街道另一边,还没反应过来的巡街骑士们,已经被一片剑岚削成碎块,笑声戛然而止,扑通扑通得从马背上跌落了。

什,什么……

还不等反应过来眼前的所见,一道寒光突然从面前闪过,森然的铁气扑面而来,而头皮传来一股大力,按着他的脖子往刀光上压过去。

“咦!!!”

这下骑长尿了一身,酒总算是醒了。

李凡抓着骑长的脑袋,把他的脖子按在马刀的刀刃上割了一半,开口问道,“半个月前你们杀绝了一户人家,凌辱了女人,可能还吃了只母鸡,谁带的队。”

骑长满头冷汗,眼球往左上直翻。

“这几个月你们都在打草谷吧,抢了多少米,杀了多少人。”

骑长牙齿咯咯咯得打颤,鼻水直流,

“这些天城里的歌女全给你们玩死了,总有你们一份吧?”

骑长不由得把眼球瞥向右侧,刚要开口。

“撒谎。”

李凡手上一按,横刀一拉,就把他的脑袋给提拉下来了,热血溅的满身。

随手把骑长的脑袋扔水沟里,李凡摸出双锏提在手里,径自去往都护府衙,走到侧门正碰到有个瘸腿的杂役推门出来倒泔水,两人对了一眼。

这杂役其实和李凡差不多大,十来岁的,被打的和个猪头三一样,鼻青脸肿,眼都眯成两条缝了,小腿直打摆子。

而杂役看看李凡身上的血,又瞧瞧他手里的双锏,最后看了看他脚下的草鞋,抬头眯着眼道,“黄都护今个不在。”

“无所谓,不等了,一样杀,”李凡扭头看看府衙里,乌烟瘴气得,里头可能还在酒宴轰趴呢,“不干你事,你走吧。”

杂役放下桶就拖着腿要跑,跑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着李凡,“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叫朋友一起走。”

李凡想了想,拄着铁锏站在门口,“那你快些。”

“多谢义士!”杂役小子感激的一抱拳,扭头拖着腿跑进府衙。

‘玄天剑意道,你不怕他告密?’

“不怕,他也穿草鞋的。”

于是李凡等了一会儿,就见着府衙里的家丁,杂役,佣仆陆续溜出来,也就个十来人吧,到门口见着他就拱拱手,或者鞠一躬,然后无声息得蹿进街巷里逃跑。

等到最后,刚才那鼻青脸肿的小子才出来,跪在地上朝李凡拜了一拜道,“活着的就这些了,麻烦义士你把这些畜牲都杀光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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