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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笑傲开始的江湖路 第57节

略一深谈,果然他有着秀才功名,在乡间私塾教书,独子早丧,瓜田李下,遣了儿媳再嫁,自己一人养大孙女。

两人不言江湖,说些其他闲话,老者亦惊讶于沈元景的学识,言道:“我之前见过许多举人,也无有如公子这般才学者,若你投身科场,怕不是进士也能考得。”

沈元景笑而不语,又怜他一把年纪,还四处奔波,便托了华山道观的住持,替他寻了处好营生,安顿下来。

临别之际,老者迟疑一下,说道:“这里有个消息,说与公子听听。我有位至交好友,亦是一季考中秀才,在荆州凌知府手下当差,听他提到一年多前,凌府千金骤然失踪,说是丁大侠拐走。

凌知府找寻一年,近日好像有了眉目,遣了府中不少人出去。我见公子甚是关心丁大侠,也不知这事情的真假,公子姑妄听之吧。”

沈元景道过谢,径直往江陵而去。一路行来,大道小道,多见提刀拿剑的江湖中人,呼朋引伴,火气都颇大,动辄争斗,流血断肢,似乎平常,只是苦了沿途的农家店家。

连城诀世界的江湖,似乎没有什么黑白的分别,不欺凌弱小,不殃及无辜,就已经算得好人。所谓正道人士,遭逢江湖争斗,该下狠手的,该下阴手的,一样没见少做。

他面相不大,又独身一人,遇到好些麻烦,都一一打发。初始他少杀人,只是略做教训,可有甚者三番五次,变本加厉的侵扰,这才痛下辣手,接连斩杀了三波人,由是传出威名,才换得些许清静。

可越是接近江陵城,忽而滋扰的人越多了起来,不少人掏出一卷画像,看过之后,便一言不发,冲撞过来。

沈元景再也不手软,一路杀杀杀,杀到江陵城外,杀得人人色变,即便这样,也依然止不住不断有人上前冒犯。

……

茶馆里面传出一声惊叫,有人跳将起来,却是他盯着沈元景的时候,不注意把半杯滚烫的茶水灌入口中。

这人大怒,一把揪住店小二的衣襟,嘴里哆嗦着吼道:“你这贼厮鸟,敢来消遣洒家。”提起拳头,就要打将下去。

不料那小二一矮身,往外一钻,就已脱逃,只留了件短衫在这汉子手上。他正要追打,却吃了眼前一道黑影袭来,连忙举起拳头打去,却听“砰”的一声,是一个陶做的茶壶,轰然破碎。

“啊啊啊!”汉子捂着脸大叫,原来茶壶里面是灌满的开水,他措不及防,应对失当,满壶的开水有一半落到他上。其余的和着散开的陶片,落到旁边三桌。

其余人跳将起来,纷纷破口大骂:“龟儿子的,日你先人板板”、“你个瓜皮,额咋要哈你个万货”、“鸭勤醋德你昂惊之某歇”……

对面的一个老者还算和气,说道:“掌柜的,这人得罪了你,冲着他去便是,波及我们这些旁人,却是你的不是了。”

掌柜斜了他一眼,说道:“波及到你们怎么地?这里是荆州府,岂是你们这些个外人过来撒野的地方。”店里面有许多本地江湖人士,俱都称是。

老者冷笑一声,说道:“什么内人外人的,还不是为了财宝,怕我们过来抢,找些借口赶我们走罢了。”

掌柜也不争辩,旁里有人帮腔,嚷嚷着:“你们既然都知道,还不滚蛋,死皮赖脸的留在江陵做甚。”

“这天下是你江陵一家的么?那梁什么皇帝搜刮的是天下的财宝,人人都有份,偏你把自己当根葱,还做些独占好处的白日梦。老子今天倒要看看,你这地头蛇,压不压了我这过江龙。”

一位大汉说着,举起单刀,就朝柜台杀去。那掌柜不慌不忙,果然斜里杀出一个瘦小的汉子,使一柄三股叉,架住长刀。

又有拿剑的拿枪的外地人士,都起了身,往另一边的本地人身上招呼,一时之间,茶馆里面乱糟糟的,兵器乒乒乓乓的四处磕碰,两边人马呼呼哈哈的怪叫。

整个酒馆,只有沈元景一人坐在角落,没有被波及进去。

刚才说话那老者也寻了掌柜的,捉对厮杀。这里面也只这两人功夫最高,都使的长刀,一边攻势凌厉,一边刁钻狠辣,斗了三五十招,似乎打出了真火,旁的不管谁不小心撞到前头,轻则断臂残肢,重则命丧黄泉。

两人越打越快,从大堂里面那边打到这边,那被泼开水的汉子正捂着眼睛,缩在一旁,见状连忙往角落里躲来,却不料慢了一步,被一刀砍在腰上,扑倒在沈元景背后。

掌柜的似乎因为多出一招杀人,失了先手,稍稍落了下风,便脚下一动,绕到桌子的另外一边,只是那老者自不肯扰,追来当头一刀,劈砍而下。他心里发狠,也一刀往对方肚子戳过去。

眼见就要两败俱伤,忽而两把刀都调转了方向,老者的刀往沈元景的右胳膊砍去,掌柜的刀却戳他的小腹。

他依然坐直着纹丝不动,瞅着就要伤在两人手下,忽而抬起右胳膊,往桌上一抄,捏了根筷子在手里,左右一晃,又往后一递,空手而回,仿佛并未动过。

那老者和掌柜脸上的笑容还未消失,额头就一股鲜血飙出,接着碌碌的往外涌,摔在桌子上。后面那大汉也仰面而倒,额头插着一根竹筷。

沈元景以一根筷子,戳穿了三人颅骨,旁边有些人眼前一花,只见到三具尸体,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往外面跑。其余人等摸不着头脑,立时停了争斗,一齐向他杀来。

他伸手往桌子上一磕,筷筒不动,里面的筷子都跳了起来,用手一挥,“噗嗤”、“噗嗤”,不分先后的十几声,那些刚跑到门口的,都扑倒在地,背心插着一根筷子,只露出半截。

里面的人吓了一条,都停顿住,面面相觑。沈元景却骤然起身,身子在大堂里面晃了两晃,“扑通”之声响起,夹杂着“大……”、“饶……”几句。

沈元景站在中间,抬起右手仔细看了看,才走到柜台,果然从里面翻出几张画像,是他的模样。

旁边火炉上“吁吁”做响,他提下烧开的壶茶,倒满杯子,拿起闻了一闻,撇嘴道:“却是些没技术的,连毒都不知道下。”

一饮而尽,滚烫的开水入喉,却霎时变得冰冷。

第36章 还是不够

沈元景进到江陵城内,都是些带刀带剑的人在大街上游荡,见到他时,都不约而同的从怀里掏出画像,比照一下,顿时眼前一亮,手都不自觉的握住了兵刃,围了上来。

这时街边传来一阵“咚咚咚咚”的脚步声,却是一队兵卒过来巡视,为首的一位武将口里还在大喊:“江陵城内,禁止私斗,违者定斩不赦。”

见官府连驻军都派出来了,那些江湖汉子怎敢放肆,都散到一边,让出一条道来。武将领着兵卒路过,深深看了沈元景一眼,也不说话,却是到了不远处站定,眼睛还瞅着这边。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面带笑容的过来说道:“这位少侠请了,我们兄弟有笔大买卖,诚邀少侠入伙,可否借一步说话?”沈元景瞥了他一眼,话也懒得说,径直往前,沿着大街寻凌退思的府上去。

那伙人自不甘心,一直跟在后面,渐渐的人就越来越多。武将也跟在后面,见得如此,神色一变,对着手下说了句什么,忽而两个兵丁迅速离开。

眼前的这条大街是江陵府的正道,若在往日,必定是市声鼎沸,行人如梭,十分热闹的。可这些天,街上一个小摊也无,平常来来往往、呼喝叫卖的小贩都不见了。非但如此,连行人也稀少许多,都不敢外出游荡,满目所见都是些江湖汉子。

偶尔道旁一间开了门的铺面,是家酒楼,大门上有两个洞,掌柜的站在门边,脸上堆起笑,拉过一个半大小子,一脚踹得跪在一个摇着折扇的锦衣江湖客面前,右手往自己脸上狠狠的抽了几下,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

好容易在街角看到一个混沌摊,还在营业。一个老人拖着腿守在一旁,边上还有个小孩子,挨着炉子,大太阳下也裹得严严实实的。

一桌放着三五枚铜钱,老人面带喜色,看了孙子一眼,小心翼翼的收好。另外一桌却什么也无,两个江湖汉子抹了抹嘴,站了起来,归到身后的队伍里面,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默默的收拾碗筷。

沈元景在笑傲里面也曾吃过何三七的混沌,记得是十文钱一碗。他虽有心助这老人家,可也知如今的自己,去哪都是灾祸,不由得喃喃低声道:“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事不同,理相似。

不多时,便到了一座大院子,朱红的大门,门上钉着碗口大的铜钉,门外两盏大灯笼,一盏写着“荆州府正堂”,另一盏写着“凌府”,还未点燃,在风中微微晃动。

此时大门紧闭,门前也无人站立守卫。沈元景也不意外,心知凌退思此刻是不敢明着和他接触的。他只抬头仔细打量一番,又沿着凌府外墙走了一圈。

旁里有江湖汉子暗自嘀咕:“此等行径,怎地和我们踩道如此相似?莫非这位少侠也是同道中人?”

他看了看四周,特别瞅了眼那带兵的武将,说道:“只是这么旁若无人的探查本地知府的府邸,就差明着说晚上要来作案了,真够大胆的。”

跟过来的人也和这江湖汉子是一般的想法,都惊讶于他的作为。要知道寻常江湖好手,胜过三五个兵卒甚至十多个,也不在话下,可一旦遇到整编成列的军阵,特别是备齐弓箭的,那他们真是来多少死多少了。

是以在此世,还真无人敢如此大胆,公然打一位府衙之长的主意。特别是这位凌知府,还是一介翰林。

这时候,对面的街角突然冒出一个乞丐,畏畏缩缩的,仿佛被这么多人给吓住了,手里的破碗都拿捏不住,落在地上,磕出好大一个口子,两铜板也掉落出来。

他顾不得其他,跪在地上,先是伸出左手,摸起铜板,吹干净灰,攥在手里,又小心捏起碗来,放在眼前,右手摸着缺口,心疼得似乎要掉眼泪。

沈元景见这人的右手五根手指都没有了,心里一动,神色不变,又打量了凌府后院一眼,白墙红瓦,高头现出院子里面的飞檐斗拱。

他返回刚才见到的那家酒楼里去,才踏入门,一个瘦小的孩子跑了过来,看着不过十四五岁,颤抖着叫道:“客官里面请!”这是刚才那半大小子,眼眶红红的,外面还残留着些许泪痕,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掌柜的见他仪表不凡,心里发抖,连忙从柜台里面钻出来,弯着腰道:“公子,快请,二楼请,这会刚好有一个靠窗的空位。”他右脸红成一片,肿的老高,隐约可见指印。

沈元景上到二楼,见到对着街角有两扇窗户,一张桌子是空着的,另外一张坐着两人,正是方才见着的锦衣江湖客,再看一眼,却是熟人,在华山打赏说书人的那个富贵公子。

那掌柜的引着他经过锦衣公子面前,都不自觉的弯下了腰,小心翼翼的走过,见到无事,才偷偷舒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面丝巾,在凳子上擦了又擦,才请他坐下,又躬身问过他喜好,忙不迭下去准备。

就这一刻,楼底又起了纷争,无非就是涌进来的人太多,店里座椅不够,那小孩耐心解释,却被人一把拖出门外,甩到街上,一大群江湖人哈哈大笑,大摇大摆的从他身边走过。

很快楼上楼下都吵闹起来,嗡嗡的似苍蝇一般乱响,拍桌子踢凳子的不一而足。有人轻声细语的同先到的人商量拼个桌,有人大声叫道:“吃完了赶紧滚。”

掌柜的夹在中间,又是陪着小心,又是哀求旁人让出些位置,挨了好几个巴掌。众江湖客见实在人多装不下了,一部分才骂骂咧咧的的离开,又去拍开旁边的、对门的人家,强行闯了进去,闹腾了个鸡飞狗跳。

那小孩子显然是摔懵了,半天都爬不起来,掌柜招呼完客人,才敢出来扶起,见他胳膊好像是折了,暗地里抹了抹眼角,又换了副笑脸,走进酒馆大门。

这番做派,沈元景都看在眼里,又举起手掌,放在眼前,仔细看了一看,喃喃的道:“我道是杀狠了,原来还是不够。”

第37章 怪梅横斜

用过晚饭,沈元景离了酒楼,也没有去寻客栈,远离闹市,找到了一座废园,守在一株怪梅树下,静静的等到天黑。

先前那武将披甲戴盔的,领着一大帮子兵卒,把这里团团围住,那些江湖客俱都忿忿不平,却不敢造次,只能离着远远的,望向这里。

过了大半个时辰,忽而一个长衫打扮的中年书生,过来说了几句什么,那武将颇为惊讶,争辩了几句,好像还吃了训斥,这才十分不情愿的领着兵离去了。

那些江湖客有些摸不着头脑,等了一会,等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说那武将都已走远,这才你望我,我望你,一起举起兵刃,涌进园子里面。

就见得园子破败异常,里面杂草丛生,些许杂物已然腐朽,惟有石桌一台,石凳四个,依然挺立,只是上面布满青苔。

月光之中,一道人影盘坐在一株梅树下,因着常年无人看顾,那梅树骨瘦嶙峋,看着却别有一番清癯的味道。

沈元景睁开眼睛,说道:“来者是客,都请入内。”仿佛是此地主人一般。这些江湖客高举着火把,就要一窝蜂的涌进来,这时候一位老者站出来拦住大伙,说道:“慢着。”

旁边一位脸有刀疤的汉子冷声说道:“牛东家,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因是在你荆州府,就想要独吞?”

牛东家见群情激奋,连忙说道:“疤三爷,我自然不敢有这个想法,只是这园子颇小,大伙一窝蜂的涌入,怕也装不下,何不一家选出一两人来,也方便行事。”

疤三爷估摸着来此的人怕不是有几百上千,往园子里一看,确实有些小,便点了点头。其余些首领也无异议,就此定了下来。

趁着大伙商议之时,那牛东家又说:“里面杂草太多,何不叫几个人去清理干净,也方便大伙。”众人俱都同意了,不过只许他派出两人,另六人由其他势力出。

沈元景坐在一旁,并不说话,安心等人进来。那牛东家的一个手下割着草,慢慢靠近,忽而听到另一边的同伴大叫一声:“啊呀!”把大伙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这人背着门口,迅速的弹出一个纸团,到了沈元景边上,然后装作奇怪,问同伴道:“怎么了?”

那同伴喝骂一声:“通你屋地仙人,老子还以为是条蛇,搞半天是个木头。”说着挑起一个枯木,落到一边。牛东家喝骂一声:“大惊小怪,快点干活。”

这么一闹,那些头领本来争得面红耳赤,也稍稍缓和,总算决出了进来的人数。正好杂草也割完了,一排人鱼贯而入,靠着院墙站着,高举火把,把整个院子照得灯火通明。

接着十余家势力的首领,或是两三人,或是六七人,一起走了进来,后面的江湖散人却是没有机会入内,只能暗地咒骂。

几十人把沈元景与梅树团团围住,他这才缓缓起身,叹道:“你们可让我等了好久。”

牛东家站出来说道:“这位少侠,我等与你也无仇怨,大伙无非都是为了求财。据说那梁元帝留下的财货颇为丰盛,如你肯说出藏宝地点,这里的英雄们都愿意分你一份。”

旁边几人都点了点头,显然是承认了。他摇了摇头,牛东家只道他不肯,心里窃喜,脸色却沉下来,说道:“如此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年轻人,你父母养你长成如此标致的人儿,着实不易,何必枉送了性命。”

沈元景却说道:“我是替你们着急,未知各位进来的时候,有没有交代后事,不要闹出什么八九个儿子争位,就不好了。还有便是,既然大家都如此喜爱金银财宝,留些人在外面也是对的,到了地府,托梦让他们多烧些便是。”

几位首领勃然大怒,纷纷叫骂起来。那牛东家越来越开心,却眉毛倒竖,喝道:“不识好歹。我看你死到临头,还会不会这般硬骨头。”

沈元景抽出长剑来,众人纷纷戒备,他忽然又说:“对了,有样东西还给你这老头。”牛东家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就见他把那纸团抛了出来,或许是手法不准,落到了疤三爷脚下。

牛东家连忙抢过去,弯腰就要捡起,却听得一声“东家小心!”,当即顾不得其他,往后急退,却见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

他退到一边,仔细看来,疤三爷手里提着长刀,显然刚才是他动的手,于是喝道:“疤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疤三爷却不答,捡起了纸团。牛东家蠢蠢欲动,却见旁边几个头领都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顿时按住不敢出手。

“城南偏西,天宁寺内,丑时三刻,恭候大驾。”疤三爷摊开纸团,念出其中内容,冷笑道:“哼哼,好一个天宁寺内。牛东家明着跟大家一伙,却又和这小子暗通款曲,想要独吞财宝吧。”

其他人都怒目相视,牛东家自知待不下去了,恨恨的看着沈元景,说道:“小子,你最好多拜拜如来,今日死在这里算最好了,否则落在我手上,叫你生死两难。”就要领着手下离去。

沈元景神色古怪,说道:“你既约我去天宁寺,我必当赴约,不过还请你先走一步,往生极乐,见了如来,替我带声好。”

说罢,他忽然动手,一剑刺出,那牛东家早有防备,往边上一躲,可惜太慢,刚一动身,剑已经刺入了他喉咙。他那四个手下,才扑过来,收之不及,也步了后尘。

旁边的几位首领都大吃一惊,互相看了一眼,说道:“并肩子上,先废了他的四肢。”举刀的、提剑的、托枪的、拿棍的,上上下下,一齐打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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