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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笑傲开始的江湖路 第110节

余将军和陈庄主等几个读过书的,脸色巨变,满脸不敢置信。这时候,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胡说八道,陛下公正贤明,岂容你诋毁?”

第64章 道左逢大敌

来人约莫五六十岁的年纪,头发胡子全白,面色黝黑,仿似田间老农,行走之间,却龙行虎步,凛凛生威。他脸做厉色,高声驳斥沈元景方才的话。

一路上都有人行礼,众人纷纷叫道:“余大人。”陈庄主脸上急切,赶过去道:“余大人,这里危险,你赶紧回去。”说罢去拉他的胳膊,让他回去。

这人却伸手一挡,道:“敌人都找到这里来了,躲有什么用?”径直走到前方,望见沈元景的面容,心里暗自赞叹,说道:“老夫便是余玠,少年郎找我有和指教?”

沈元景道:“特来送你最后一程。”

此言一出,旁边几人又惊又怒,纷纷抽出刀剑,围住了他,便要动手。方才他们是有些害怕退缩,可余玠来此,却不知怎么的勇气都回来了。

余玠大喝一声:“住手!”等人都站在原地,才说道:“我观公子风姿俊朗,神采不凡,不是那姚世安能请到的人物。唉,难不成,真是从临安而来,谢相还是不肯放过我么?”

沈元景笑道:“秦桧要谋害岳飞,也是遣的刺客杀人么?”

余玠一怔,心道:“是了,谢相要杀我,何须用此等受人诟病的法子。他势力广大,待我回朝,还不是由他拿捏。”

当下他便问道:“如此,阁下并非是要来害我,何以说要送我最后一程?”众人听得如此,神色也稍缓和。

沈元景笑容不减,说道:“此一程虽非彼一程,可结果却是一样。岳飞不死于刺客,难道就不是死于牢狱?”

余玠脸色大变,说道:“陛下励精图治,赏罚分明,定然不会受小人蛊惑,再现‘莫须有’之事。”

沈元景也懒得管他是嘴硬还是真对南宋朝廷抱有希望,直截了当的说道:“赵昀可比赵九差远了;谢方叔固然也敌不过秦桧;可你也不是声望隆重的岳飞,要杀你,何须用‘莫须有’?三两个刀笔吏,抓你几个罪名,就能置你于死地。还有你这些个家兵家将,一个也别想逃脱。”

余玠心里一动,暗道:“这人谈吐、见识颇为不凡,想必也是饱读诗书之辈,却对高宗皇帝和陛下很不尊敬,难道是金国人?”于是心里多出三分戒备。

沈元景又道:“我听说当年赵九招岳飞回来,用了十二道金牌,不知余大人受了几道?他是被那杀千刀的杨沂中押解并监斩的,不知到时候取余大人命的,是领军的大将,还是普通一个小吏?”

越说余玠脸色越是阴沉,梗着脖子道:“就算是陛下要杀我,不过一死而已,青史里头,也要传我的名头。”

沈元景淡淡道:“忠献变了谬丑,复又能归忠献;余大人想要得那武穆二字,这点功绩,还差得远,不若想想怎么保全家人来得实际,死后多少还能吃到一点香火。”

余玠惊疑不定,问道:“陛下真要杀我?”他肯轻易丢下川中军权,自然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盼望回到朝廷向皇帝申辩过后,能够扭转印象,重获支持。

沈元景笑道:“以前或许只是想解了你的兵权,贬谪出去,现下你见了我,可就不好说了。”

余玠脸色沉了下去,缓缓道:“这么说来,阁下是从北面来的吧。要想挑拨我和朝廷的关系,主意可打错了,老夫身为汉臣,自不会去做胡鬼。”

一番话说得旁边几位热血沸腾,纷纷握紧了兵刃,狠狠的盯着沈元景,只等一声令下,随时都来拼命。

沈元景也不在意,接着说得:“我是不是在挑拨,所说的对不对,余大人自然心里有数。至于你猜我是打北边来的,倒也不错。我生之时,确实是在北方,出山以来,金人称我为清虚,宋人叫我清微,你应该听过的。”

那陈庄主“呀”的一声叫了出来,惊呼道:“清微神仙?”手里的剑不禁松了松。旁边的兵丁也是一样,十分惊惶,能够站直不动,都已经是余玠统兵有方了。

吕二偷偷的把鬼头刀放下,嘀嘀咕咕的道:“清微神仙来了,那我们还打个什么。”包括吕大在内的几个江湖汉子,相视一眼,兵器都慢慢垂下,更有甚至,两股战战,手里的长刀都拿不稳了。

余将军脸上难看,目光扫过来,说道:“陈庄主,这?”对方眼神躲闪,轻声道:“这位可是峨眉派的祖师。”

沈元景面无表情,心里却对李莫愁能够在川中闯下如此大的名头,感到一些好奇,不过现下也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余玠沉默不语,沈元景与赵昀之间的纠葛,作为一方重臣,他如何能不清楚。连上次均州那般危机,皇帝都不愿派兵救援,只让吕文德退回襄阳,要将武当山拱手让人。

其后的事情发展出乎意料,沈元景竟然凭借自己高深莫测的本领扭转了局势。他猜想这位会如何报复,却不料久久没有消息,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可现下看来,这位是将旧事记在心里,一出手恐怕就要石破天惊。

余玠一整衣衫道:“原来是清微真君,恕老朽眼拙,没能认出来。却不知真君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那些个纵横家故作惊人之语,就没必要说了。”

沈元景正要说话,突然顿住,转过身去,半晌都不动也不发声,旁边几人面面相觑,却不敢打扰。

过得一会,远处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余将军悚然一惊,说道:“大人,有一队兵马过来了。”接着他转向对着去路,举起长枪,大声呼喊:“全军戒备。”

从远处的山路转弯处,冲出来许多人,都身着黑衣,朝着这边冲过。这些人里面,一部分骑着马,一部分举着刀,动作十分规整,余将军脸色阴沉,道:“都是从军队里面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弓箭。”

他话音未落,就见着约莫两百个黑衣人出列,手里举起弓箭,就往这边射来。在场之人神色惊惶,慌忙往马车后面退去。余将军与陈庄主护住余玠,就往里走。

这时,沈元景轻笑一声,直面空中的几百支箭,道:“软弱无力。”接着双臂抬起一振,一阵狂风突起,两边的雪花从地上倒飞回空中,交织成了一张密网,朝着前头一罩。

那飞过来的箭矢撞到网上,似乎黏住一般前进不得,又随着沈元景松手,才掉落地下。

目睹了这般神迹,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雪花落下的沙沙声。

第65章 大家与小义

对面那黑衣人头领也吓呆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大声道:“再给我射!”又是一波箭雨袭来,淹没在沈元景掀起的狂风暴雪之中。

这群黑衣人彻底不敢动弹了,哪怕打头的催促,也没有几个人敢举弓射箭。沈元景脚下一点,闪身过去,一把揪住这人,提着他的脖子问道:“是姚世安派你来的?”

头领咬紧嘴唇,闭着眼睛,不肯回答,沈元景冷哼一声,用力一捏,咔嚓一声,将其脖子拧断,随手丢到了地上。

对面余将军远远望见,心里担忧道:“这位也太过鲁莽了,何不收做人质?如此杀人,也不怕引发围攻。”

他这边只是数十人,面对几百人的围攻,自认是敌不过的,沈元景一个处理不好,让这队人马冲了过来,他们都活不了。

果然人群一片鼓噪,旁边几个黑衣人对视一样,抽出长刀,大喝道:“替将军报仇。”纵马杀了过来。

余玠见状,连忙说道:“快,过去帮忙。”余将军在原地不动,护住他,陈庄主几人刚走几步,只见沈元景随手拿过挂在马鞍上的鞭子,往外一甩。“啪”的一声,率先围过来的几人,都捂着喉咙,倒在马下。

后面的人齐齐停住,其中一个惊呼出声:“妖法!”不敢上前。沈元景方才只是在鞭子里面灌注内力,抖做笔直,便如长枪利刃一般,割破了几人的喉咙。这一番动作太快,一般人瞧不出来罢了。

他又一抖长鞭,卷过方才说话那人,拖在马下,问道:“你来说,是谁派你来的?”

这人十分怕死,想也不想,大声回道:“是姚大人。他前几日……”

旁边两骑对视一样,强上前来,要阻止他再往下说,沈元景再次动手,左一鞭,右一鞭,这二人依旧逃脱不得。

其余的黑衣人再也没有敢反抗的了,若只是这样的功夫,并不可怕,但前次那漫卷风雪的一番动作,着实吓人。

沈元景松开马鞭,放过手里的人,这人点头哈腰,连声说道:“多谢少侠!”又见他摊开手掌,接住一片雪花,就见得那雪花快速膨胀,转瞬之间,化作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莲花。

这人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连胜高呼:“神仙慈悲,神仙慈悲。”旁边也有几件兵刃落下,夹杂着跪地的声音。川人信神鬼,所有人都在暗地里嘀咕,莫不是遇到雪神了。

沈元景一挥手,那雪莲花碎成雪粒,接着狂风大作,吹得周围的人东倒西歪,他说一声:“都走吧。”这些人再也生不起抵抗的心思,不住的往后逃去。

余玠等人见状,连忙走了过来,上前深深一礼,道:“多谢阁下相救!”那陈庄主也跟着大声道:”多谢清微真君救命之恩。”

还没来得及走的黑衣人都听到了,惊叫出声:“清微神仙?”有得跑得更快了,也有的反身过来,朝他磕头。

余玠狠狠的瞪了陈庄主一眼,似乎在怪他不该当众点出沈元景的身份,皇帝知道了,定会起疑心。可这人并不是他手下,反而是听他要返回京师,主动上来护卫的,怎好责骂。

沈元景说道:“余大人,还要去临安么?”

余玠正想说要去,可看见旁边他的部下和士兵,脸上都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又说不出来,咳嗽两声,含糊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赶路,寻一个干燥地方躲避风雪吧。”

这时候,那些黑衣人里面,走出一个身量高大的汉子,大声道:“禀真君,前面有一个山谷,适合歇息,我们来的时候,就躲在那里,若是真君信得过,我可领你们去。”

余将军和陈庄主有些不信,这人根本不理会他们,只看着沈元景,又道:“真君不必怀疑,小人是从均州来的,受过蒙古人欺辱,若非真君替我出头,小人这一辈子都没法报仇。”

沈元景点点头,率先往前走去。余玠想了想,也跟了上来。不远处果然有一处山谷,不见风雪侵袭。

余玠请沈元景到了一个僻静处,抖落身上的雪花,问道:“真君,你此次来,到底为何?”沈元景开门见山的道:“我来叫你谋反。”

一听此言,余玠吓得跳了起来,大声道:“什么?”惊得余将军领着兵丁就往这边冲,又被他挥手赶走,低声说道:“真君,我要谢你救命之恩,可余某也读过圣贤书,决计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你不肯?”沈元景见对方梗着脖子,冷声说道:“那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可惜了今日这谷里的人,一个也别想逃脱。”

余玠先是面带不忍,后又震惊望过去,似乎不敢置信。沈元景盯着他看过,他亦回过眼神,嘴唇都咬出血来,却不肯发一字。

“这般宁死不屈?倒是有节操。罢了,我也不杀你了,反正等你到了临安,难逃一死,阖门上下都是轻的,说不得还要累及家族。”

余玠神色复杂,他死不足惜,倘若让家族为之陪葬,就十分难受了。他脸色变幻,安慰自己道:“姚世安派人来杀我,定然是怕我见了陛下,有翻盘的机会,若非如此,何必狗急跳墙。”

沈元景笑道:“余大人贵庚,三岁或是四岁?姚世安粗人一个,如此不智也便罢了,你以为谢方叔和他一样愚蠢,会纵虎归山?幼稚!”

这一下将余玠的幻想戳破,他暗道:“是了,我之敌手,从来就不是姚世安。”瞬间变得颓然,说不出话。

沈元景也不打扰,轻轻吟诵:“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余玠惊醒,他曾是白鹿洞的书生,也是听得懂这阙词的好坏,问道:“这首《小重山》是真君所做?”

沈元景摇摇头,道:“岳武穆大作。”

余玠悚然一惊,高宗朝旧事涌上心头,岳飞之死,总是为武将者心里绕不过去的阴影。他忽然发现,如今自己不正是处在当初岳飞那个局面么?

他又想起沈元景的话来,心道:“是了,岳武穆功绩彪炳,自然有人会替他声张,可我何德何能跟他比肩?况且我这一死,说不得二三十年,汉家江山都不在了,前朝的忠烈,谁来祭拜?”

此时天色渐晚,众人开始生火做饭,余玠胡乱吃了一些,在马车里面翻来覆去想了一夜。

一面是朝廷,一面是家族;一头是忠,一头是孝;还有那深埋心底的利与名,始终不得两全。

第二日,他满脸憔悴,找到在一旁打坐的沈元景,见对方神采奕奕,似乎一点疲惫也无,心底一声长叹,道:“真君,我不能失了忠义,又不能害了家族,求真君慈悲,护我家人离开,我自去临安领罪。”

说罢,他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个头。

沈元景沉吟一阵,说道:“也罢,你既然不肯造反,我也不强逼你。不过大忠与大义你可分得清楚?你这一退让,倒是成全了自己的名声,可置川中千万百姓之殷殷期盼于不顾,将其安危交予蒙古人之手,就不觉良心过不去么?”

这番话宛若一个晴天霹雳炸响在余玠脑海,他呆在原地。良久,才茫然的回头看向周围,只见那些跟随他的兵卒,冻得瑟瑟发抖,缩成一团。又想起离开之时,川中百姓扶老携幼、饱含热泪相送。

当年放弃科考之路,投笔从戎,数十年辛苦所为何事?往事一齐涌上心头,他放声大哭。

那余将军正在瞌睡,悚然惊醒,冲了过来,连声问道:“大人,怎么了?”

余玠从地上爬起来,拭干泪水,朝着看过来的众人,大声喊道:“我不走了。”

众人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呼声震天。

第66章 定川有三策

简单吃了些干粮,一行人匆忙往回赶去。好在天公作美,大雪初晴,微现暖阳,天光明亮。

沈元景坐在马车里面,伸出右手在茶壶上放了片刻,壶内便咕噜噜的开始冒出热气。

余玠坐在对面,眼皮一跳,说道:“真君,现下川中形势复杂,既有外敌,又有内掣。你要我掌控此地,有三件事刻不容缓,函待解决,否则就算我重领那十万大军,所图也不过镜花水月、口中楼阁。”

沈元景从壶里面倒出一杯热茶,往前一送,说道:“愿闻其详。”

余玠放低了声音道:“第一着便是人心。我在此已十多年,革除弊政,招贤纳士,整顿军纪,大兴屯田,数次打退蒙人,自认军政两面都算不错,也受百姓爱戴。只是我本非川人,始终隔了一层,一点错误,便会有人抵触。”

说罢,他望向沈元景,道:“现下真君来了,倒是一个机会。川人重鬼神,倘若真君肯出面安抚,那些个牛鬼蛇神,定然不敢出来闹事。”

沈元景点点头,说道:“好,这事我应下了。我会在此地择一名山,借居三年。”

余玠大喜,心道:“听说峨眉山那位莫愁仙子就是他的传人,或许他早就能预料到今日之事,买下一枚棋子,实在是太过恐怖。”

他喝了口茶,接着说道:“这第二桩就是内患。我来此经营多年,力求政令一统,也曾借机处死了残暴不仁的利州都统王夔,可如姚世安这等强硬之辈,始终不受节制,如鲠在喉。他所在云顶城,乃是十分要害之处,若弃之不理,他投了蒙古,则这些年我建起的防御将毁于一旦。或是朝廷征发大军来攻,我们在前头抵御,也会腹背受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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