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宋青书 第52节
五年了,自从五年前与纪晓芙私定终身之后,他几回回做梦都是与纪晓芙成亲入洞房,可每回回醒来后却都只是自己一人,面对这空荡荡的房间,内心的寂寞却只有靠练剑来抚平。
所以这五年来他的剑法逾加成熟与灵动,他师父张三丰经常夸赞单凭剑法而言,殷梨亭已经算得上是武当第一人了。
可他却丝毫不觉得高兴,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剑法是怎么来的,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不要这剑法,来换取美梦成真。
直到两个月前,殷梨亭与纪晓芙在成都相见的时候,他内心的情感再也抑制不住,竟一股脑全部吐给纪晓芙,把纪晓芙闹了个大红脸。
其实纪晓芙内心也是欢喜的,她也不知一次明里暗里问过自己的师傅,可灭绝师太好像对此事十分反对,甚至有一次当众言明,除非他师父亲自上峨眉山求亲,然后把那件东西当做彩礼,否则她纪晓芙这辈子都别想嫁给殷梨亭。
后来纪晓芙将这件事告诉殷梨亭,殷梨亭又转告给张三丰,老道听罢长叹一声,若只是要老道亲自上峨眉提亲,他三疯道人为了徒弟的终身大事,舔着老脸也就去了。可灭绝师太明确表示,要那件东西做彩礼,而老道也知道那件东西就是《九阳真经》的全本,但那东西还真不是说他张三丰舔着脸就能弄到的,所以殷梨亭的亲事便一拖再拖。
如今,殷梨亭自己却是再也忍不住了,武当现在已经有了三分之二的九阳真经,变只差少林这三分之一,便能凑成全套,自己与纪晓芙的亲事,还得落在少林的九阳真经上,但他又没办法让自己饿师父上门去求,于是便下定决心,自己想办法!
与纪晓芙分别后,他连武当山都没回,便直奔嵩山而来,一路跋涉一个多月,终于来到这武林鼻祖之称的少林寺。
可他不是香客,又不准备出家,所以白天是无论如何没办法进去少林寺的,唯有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有机会偷偷溜进这卧虎藏龙的和尚庙。
其实殷梨亭也清楚,此番上少林可谓是凶多吉少,而且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连累武当山,但他已经管不到那么多了,他安慰自己说,若当真连累了武当,大不了一死以谢师恩。
所以此刻夜深人静,他就藏身于少室山上,以待时机。
很快,月上中天,子时已过,殷梨亭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于是他从藏身之处出来,慢慢朝外墙脚下摸去。
今晚月色通明,明晃晃的月光如水一般漫浸在地面上,将月下的一切都照的透彻。
殷梨亭心中暗道,老天助我。他一路小心翼翼地摸到墙脚下,看着不甚高大的墙头,脚下一蹬便翻身上去。
刚上墙头,殷梨亭便俯身紧贴在墙头瓦片之上,暗中运功,将自己的声息放至最低。
由不得他小心谨慎,实在是少林寺的名头太过于吓人,“天下武功出少林”这句话并不是空穴来风的。
半晌之后,殷梨亭见没有什么动静,这才缓缓放平呼吸,一个翻身下了墙头。
墙下是一条青石小径,殷梨亭不敢在此多做停留,便迈着小步猫着腰向前走去,这时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鬼迷心窍,不是后悔来少林,而是后悔来的太随意,连少林内部的地图都没打听一下,就这样莽莽撞撞的进来了,但此刻他已经是骑虎难下,不想继续也不行了。
就这样,他一路偷偷摸摸过了好几个院子,幸运的是并没有被人发觉,但不幸的是他突然发觉自己迷路了。
站在写着降魔殿的殿门前,殷梨亭有些哭笑不得,因为要躲避巡逻的僧人,他一路兜兜绕绕,却又回到了这里。
恰在此时,他突然听到一队脚步声正朝自己走来,万不得已之下,殷梨亭只得翻身进了降魔殿,好在少林寺香客多,寺内的门窗都上足了油,开合门时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否则便是这一下,他就得暴露。
他飞身进殿,刚关上殿门,就听到一队巡逻的僧人从门口走了过去,再迟上半分,就会被发现。待巡逻僧人离开,殷梨亭这才缓缓吐出口气,却蓦然惊觉,他面前的殿门上,赫然闪耀着明光。
他猛然转头看去,却发觉降魔殿中并没有僧人,只是几盏明灯长亮着,奇怪的是殿中出了中间地面上有一石碑之外,竟然空无一物,浑然不似寻常殿中供奉各种神佛的布置。
殷梨亭唯恐惊扰到寺内众僧,不准备多生事端,便要开门出去,但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好奇心,这感觉来的没有半点征兆,然后他竟不由自主地转身走向那石碑。
他心中没有惊恐,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并未有什么问题,依旧是自己在掌控,但就是不自觉的想要看看那石碑上写的什么。
他依旧小心翼翼地慢慢踱到石碑跟前,只见那石碑有一丈多高,三尺多宽,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而石碑下趴着一只赑屃,一副昏昏欲睡的感觉。
他心中暗道,这刻碑之人当真水准不行,一个好好的赑屃驼碑,却刻的比例失调,模样失真,也不知少林寺为何郑重将它放置在这个降魔殿中,而且自己也从未听说过少林寺中有一个降魔殿啊。
奇怪的是,当殷梨亭走到石碑跟前之后,那股突然冒出的感觉便突兀地消失了,不再有一丝的痕迹。
而殷梨亭心中却不以为意,只当是自己想看石碑了。于是他凑到石碑前细看去,只见石碑上第一句便写着:“推开石碑者,可得所愿而。”
殷梨亭看罢便皱起眉头,这句话无论怎样看,都不像是一句好话,很难想象少林寺殿中藏着这样一个蛊惑人心的石碑。
当他再次向下看去,却蓦然发现后面的字自己竟然看不懂。分明都是汉字,但无论如何他都无法读通,而且他此刻脑海中,竟然想的都是那第一句话。
“推开石碑者,可得所愿而。”
“推开石碑者,可得所愿而。”
“推开石碑者,可得所愿而。”
像是魔怔了一般,殷梨亭目光呆滞地将手伸向石碑,三寸,两寸,一寸,他的手紧贴在石碑上,石碑反馈的触感并不像是一块石头,反而像是人的皮肤一般温暖潮湿。
他手上没有丝毫用力,但石碑连带着脚下的赑屃,都像抹了油一般缓缓向后滑开,露出赑屃身下一个黑幽幽的洞口,那洞口有人头大小,即便是在几盏长明灯下,也丝毫看不到光线,那黑洞像是能吞噬光线一般。
殷梨亭的目光不由自主被黑洞吸引,身体缓缓伏下去,整个买袋都凑到洞口,睁大双眼向洞中窥探去,只听从黑洞底部缓缓传上来一阵似有似无的幽怨之音,那声音似笑似哭,亦正亦邪,听的人血气上涌,心神大乱。
殷梨亭本能的感觉到不对,而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的买袋已经整个挤进了黑洞中,两个肩膀卡在了洞口,他猛然惊醒,刚准备把脑袋从洞口拔出来,却突然看到一只黑毛大手从洞中探了出来,那黑毛大手竟生有七根手指,每根手指都如枯木一般,又干又柴,而且长度也是极长。
这七根手指直接插入殷梨亭的头顶,殷梨亭瞬间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被穿透一般,他努力的将买袋往出拔,但那七根手指就像是七根铁钉一般,死死地扎进了他的脑中,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殷梨亭的脑袋揪下来。
而恰在此时,一只干瘦的手掌从侧面穿了进来,一把捉住黑毛大手的手腕,顿时一阵刺耳的“滋滋”声响起,那黑毛大手被捉住的地方,冒起一阵白烟。
而殷梨亭也感觉有人在扯着自己衣领将自己往后来,同时他耳旁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咄!”
下一刻,殷梨亭彻底清醒过来,他的面前依旧是那个石碑,而他的手掌就在距离石碑半寸处,尚未碰触到石碑。
而他方才所见的黑洞,大手,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是一场梦一般,一切皆为虚妄。
这时,一个苍老的僧人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来到殷梨亭的面前,用那支干瘦的手掌拍了拍殷梨亭的脸颊,嘴中说道:“施主。你没事吧?”
殷梨亭如梦初醒,瞬间后退几步,指着石碑问老僧:“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老僧见他并无什么大碍,便双掌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此地乃少林降魔之地,敢问施主是如何闯进来的?”
殷梨亭见老僧并不准备回答他的问题,便又疾走两步,来到老僧面前,指着石碑上的字问道:“大师,方才我所见一切如梦似幻,却又如此真实,敢问大师这是何物?为何能引起人心幻境?”
老僧看着殷梨亭半晌,见他深色坚定便道:“敢问施主方才所看到的幻觉是什么?”
殷梨亭忙道:“是一个黑漆漆地洞头,只有头颅大小,里面有一只黑毛大手,生有七根手指,想要把我拉进洞中。”
老僧并不觉得惊奇,反而指着石碑上的字再问:“敢问施主,这碑上的第一行字写的什么?”
殷梨亭想也不想就说:“推开石碑者,可得所愿而。”
老僧指了指石碑上第一行字说:“那就请施主再看一看。”
殷梨亭刚准备看,却又想起刚才的幻境,犹豫道:“不会,再出现幻境吧?”
老僧摇了摇头说:“醒了便不会了。”
殷梨亭这才把脸凑了过去,只见石碑上那个原本写着“推开石碑者,可得所愿而”的地方,此刻赫然确实另外一行字——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78.第七十七章少林寺打人啦]
殷梨亭知道这句经文出自《金刚经》,但他实在很难相信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那种感觉如此真实,他现在都还觉得自己头顶隐隐作痛。
老僧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的想法,便对他说道:“施主不用多虑,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虚幻,不会对你的肉体造成任何损伤,但若是一直沉迷下去,必然心灵泯灭,所以还望施主回头是岸。”
殷梨亭如今对这将近一千年未曾泯灭的古刹充满了敬意,方才所发生的一切,让他对以前自己本嗤之以鼻的关于少林寺神话传说有了新的看法,神佛之说不可信,但自古流传的传说和故事,却未必就是假的。
但此刻却由不得他多想,殷梨亭知道自己身处少林禁地,若今日不能走脱,恐怕会凶多吉少,经历了方才那一场幻境,已经让他沸腾的心重新冷静了下来,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边是走!
他看着眼前的老僧,心中盘算着要不要打昏这个老僧,然后偷偷溜出去。
老僧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再次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既未剃度,想来并非我少林弟子,而又深夜闯入,恐怕是敌非友。贫僧只是一名扫地僧人而已,恐怕经不起施主的铁掌,还请施主不要加害贫僧。”
殷梨亭被老僧看穿心中想法,不由得尴尬非常,他不好意思地说:“大师误会了,小子也是一时糊涂,才夜闯少林,误入禁地,差点身陷此地,多亏大师相救,小子怎能忘恩负义以怨报德呢。小子只想离开少林,还请大师为小子保密,不知可行否?”
老僧点了点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僧就当没见过施主,施主可以尽情离去。”
殷梨亭躬身施礼道:“多谢大师!”
老僧也给他回了一礼。
然后殷梨亭一个纵身便来到门后,细听了一阵,发现门外并没有什么声音,便悄悄打开了殿门,透过缝隙看去,屋外除了海漫月光的院子,再无任何人影,于是他悄然闪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把殿门闭合。
来到院外,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降魔殿,只见在月色之下,本来庄严肃穆的大殿,却没来由的透露出一丝诡异,与这整个少林的庄重极不搭配。
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念头甩了出来,殷梨亭只觉得自己仿佛被那石碑影响太深。当前最主要的先是出去,然后再慢慢打听这石碑的事情。
可就在他正准备离开之时,一个苍老但宏亮的声音从降魔殿中响起。
“快来人啊,有贼啊!”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清楚,一瞬间整个少林寺像是被惊醒的巨兽一般,顿时沸腾起来。
“这贼秃驴!”殷梨亭低声骂了句,再也顾不得隐藏身形,转身便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但就在他刚跑没几步,便听到几声嗖嗖的风声响起,那是衣袍划破空气的声音,证明有几个内功深厚的人正朝他而来。
殷梨亭心中暗暗叫苦,但脚下却丝毫不乱,他心里也清楚自己跑不了,但无论如何不能在少林寺内被捉住。
于是了放弃了来时的路,反而转身朝着最东边而去,他是从东边的院墙进来的,一路向北,所以往东边跑去应该是最快出去的。
耳边听得风声赫赫,殷梨亭使出十成的功力,两脚几乎不沾地面,在少林寺中闪转腾挪极速前行,将武当【梯云纵】功夫使得出神入化。
这时他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梯云纵?!”一个粗野的嗓门大喊道:“是武当派的?”
见自己被人认出师门,殷梨亭心下更慌,眼见院墙在望,可身后那人已经尽在咫尺,恐怕不等自己翻墙出去就会被捉住。
于是他急中生智大喊一声:“我是达摩老祖派来的!”
他这话一出,身后之人果然一愣,脚下顿时放慢了许多,但旋即又快了起来。
“小贼胡言乱语,受死吧!”那个粗野的声音再次传来。
可殷梨亭却凭借着对方方才慢了一步,成功靠近墙下,只见他双脚在地面上一蹬,整个人便窜了出去,直扑墙头。
而他身后那人心中也是火冒三丈,被人偷偷溜进少林寺不说,还被对方耍了一下,任凭谁也受不了,只见他大吼一声,也朝墙头扑了过去。
可他轻功不如殷梨亭,眼见距离墙头还有一丈远,就已经开始下坠,而殷梨亭却是堪堪扒住墙头,双手用劲,整个人便飞出墙外。
他心中兴奋,觉得自己既然已经逃出墙外,那么山高林密,说不定能够脱身。
可就在此时,一支手掌突兀地从墙下伸了上来,那手掌连接的手臂似乎有无限长,竟随着他的身影延伸开来,恰巧将手掌送到了殷梨亭的胸口出。
那手掌五指细长,让殷梨亭想起黑洞正那支黑毛大手,却不等他胡思乱想,那手掌便产生一股吸力,牢牢将他从墙头硬摁了下来,摔倒在地上。
殷梨亭只觉得一股内力侵入到自己经脉中,浑身的力气便消失地无影无踪,再也动弹不得。
而那追踪他的和尚,也落在墙脚下,却见他身影不停,竟扒着墙壁便冲天而起,人在空中透过墙头一看,却发现殷梨亭已经被自己的师兄制服在地了。
那粗野声音的和尚落下墙头,对长臂和尚合十行礼道:“还是师兄机智,懂得守株待兔,否则恐被这小子跑脱掉。”
那长臂和尚道:“空性啊,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直。他说自己是达摩祖师派来的,这你也信?”
原来那粗野和尚法名为“空性”,却正是当代少林“见闻智性”四大神僧中的空性神僧,却不料是个壮实的和尚。
而那长臂和尚则是他的师兄——空智和尚。
空性被空智教训了一通,自觉丢脸,低头一看却发现殷梨亭正瞅着自己眨眼,便心头火起,狠踹了他一脚,殷梨亭虽身不能动,但嘴尚能言,被空性踢了一脚,痛的他一龇牙,口中便叫道:“少林寺打人啦!大家都来看啊!少林和尚打人啦!”
可他叫嚷了半天,只引来了更多的和尚,他却不以为然,依旧叫嚣着。
空性和尚被他吵的烦了,便吼道:“闭嘴!你夜闯少林,不安好心,此时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可吵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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