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341节
门外传来弟子回报的消息,法海叹了口气,刚回了句无事,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随手将几块打碎的玉髓从床头取出,对外面的那名弟子道:
“你且进来吧,把明日浇灌树种和饮用的玉髓取走。”
为了使得先前种在金山寺与镇抚司附近的桔子树快速成长起来,法海不惜耗费久不曾动用过的玉髓,利用其中的先天灵机来净化水源,一方面可以快速的催使树苗成长结果,同样用来饮用对修行也是大有助益。
那名弟子依言进屋,轻手轻脚的双手接过法海随手递来的玉髓,貌似无心的说道:“师傅对我们这些弟子真的是太好了,如此贵重的东西也是随手便赐下,如今寺里的师兄弟们都在怨能持太不成器,白白辜负了师傅与师祖的一番心血呢!”
法海听了这话后眉峰一挑,心头立刻便有怒气生出,可他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的哦了一声,隐在袍袖当中的五指微微收紧,状似不经意的随口问道:
“看来你们几个也是有孝心的,心里怎么想的,不妨今日就在为师面前说说。”
敬若神人的师傅递出了这么一个台阶,那名弟子立刻满怀喜色的来了尽头,朝着法海走近了几步,眉飞色舞,不留余力的道:
“方丈师傅与祖师皆为当世高僧,弟子们曾私下议论过,白天那场景便是颗顽石,在先后承接过您二位的费心指点之后也该开窍才对,不曾想那能持”
这弟子余下的话忽然僵住,因为他发现法海正在用一种冰冷的目光看着他,能够在众多弟子当中被挑出来听候法海差遣的弟子又岂是蠢货当下便明白了许多东西,冷汗淋漓的跪了下来。
“回去吧,回去跟你那些个同样有这份孝心的同门说说,明日一早,在我上早课之前,把金山寺的度牒僧服都交上来,从今往后与我法海再无干系。”
法海面容冷峻且果决,那名弟子却听的是泪流满面,痛哭不已的跪在地上磕头请求:“师傅,弟子知错了师傅!弟子自幼便在寺中长大,是与能忍师弟,能持师兄他们一同进门,随师傅修行的呀,您当年还手把手的教过弟子写字呢!”
当年金山寺收容的那一批弟子,虽然有白云和渡真从旁引导教诲,可要说法海没有付出过心血那真是假的,听到这弟子带着十分悔过的心情诉说那些,心中也是微微一软,不过却并未因此松口,只是伸手将其扶了起来:
“事已至此,佛门清净之地已经不适合你们了,说起来也是为师这些年忙于他事,疏于对你们的管教,不过也好,你们如今个个都学了一身本事,倒也不愁前去无路,只是寺中功法你们须立下重誓不可轻传,离寺之后更不可修行大乘佛法,至于小乘佛法嘛随你们就是,红尘俗世当中,自有你们大展拳脚的时候,说不定以后你们还会来谢我的。”div
第十六章:橘子
法海对于这群勾心斗角的弟子处置,并不似以往那种先废去修为再逐出师门的无情做法,毕竟都是从小便留在寺中长大的弟子,本身也并非是十恶不赦,远远达不到赶尽杀绝的地步。
那弟子仍旧跪在地上,冲着法海磕着头,请求恩师垂怜,绕过他这一回,可是法海却没有半点松口的迹象,表现的颇为铁石心肠,最后他只得黯然的退出离开。
临近破晓十分,禅房之中默然打坐的法海听到门外响起了许多的脚步声,是那群连夜收拾好行装出寺讨生活的弟子们,他们沉默的跪在法海栖身修行的这座禅房之外,重重的叩了几个头,算是对着十几年照顾和养育的一个告别,法海甚至还听到了不少压抑的哭声,他不由缓缓的仰脸看着禅房横梁,轻轻叹出口气,却什么也没有说。
十几名弟子的出走,对金山寺来说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可寺中弟子唯法海一人独尊,地位超然,鲜少有人胆敢过问这件看似触目惊心的大事,倒是渡真得知后长吁短叹了好一会,问了法海一声值得吗?
在这个看惯世间冷暖的老人看来,弟子有错,做师傅的打的骂的更罚得,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果不是真的欺师灭祖般的大罪,院没有闹到逐出师门的这种地步。
可是法海却对这件事很是坚持,或者说他对于佛门清净之地这四个字有着自己别与常人的理解与洁癖,他不允许这样的一个圣地中修行的人,还怀抱有世俗人的市侩和疲懒,同门相斥是法海的心头大忌,所以他宁愿将那几个弟子都扫地出门,也不想让他们留下来败坏金山寺的门风。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很是平稳和舒心,没有什么外事干扰,也没有什么妖孽鬼怪能叫法海皱下眉头,间或偶尔的,他甚至还能亲手写下封信送出镇抚司,聊以藉慰一下相似,一切看似安定而又幸福,可实际上法海却发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事实,那就是他一身小乘佛法修为,居然在不修行之际也在稳步攀升,进步的速度几乎已经脱离了法海的控制。
要知道,佛门数百年来从未有过有一位高僧,在修为超越渡灭之后而不死的,如今法海身上的情况看似大好,可实际上却宛如身患绝症的病人,正在步入挽起的倒计时,除非除非他能够在自身道行迈出渡灭之前,领悟到那个数百年来无人探知的秘密。
可是这特娘的根本就无从悟起啊!
又是一天破晓阳光初至,法海盘坐在床头默然无语的睁眼看着窗外,其实推行小乘佛法的过程进展根本就不存在有什么困难,反而出乎意料的进境顺利,可偏偏就是因为这其中过程实在太过简单,所以法海才迟迟不敢真的上手修习,因为他始终不肯相信,困住佛门数万僧人们百年而不得寸进的关口,回事这么简单就被参透的存在,一定在哪个地方是不对的!
“师傅,早课的时间到了,今日还讲解小乘佛法吗?”
门外弟子的呼唤,使得坐在床头发呆的法海回过了神,他沉默了片刻,而后回道:“今日没早课,你们自行修习吧。”
来人大感意外,问了几句法海身体如何后,便自行退下,临走前忽然想起一事,对着多日来都没有打开过的禅房大门轻声道:
“师傅,镇抚司和金山寺里种的那些橘树都成长了,如今正在结果呢,有时间您也过来看看吧。”
法海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有好久都没有出过门了,念及镇抚司外自己亲手种下的那些橘树,即便身处于生死的烦恼恐惧之中,他也不禁露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那天在出京之时,他之所以大费周折的去和那果农讨要橘种,全都因为当年南绮容与自己的相识结缘,也在一颗橘子上。
法海静极思动,从床上振了振白色的僧衣,便走出了许久都不曾迈出的禅房,背着手一路不紧不慢的来到了镇抚司外的那些橘树下面,看着那些正在日益成长的橘子,脸上露出些许轻松的笑意。
这个时节的橘种本不该结果,可是财大气粗的法海却生生用先天灵机混入的水来浇灌,这才使得橘树可以无视季节时间的野蛮生长,以至到了如今月余结果的奇观。
尚青的橘果挂在晨露未去的枝桠间,即有吸收了先天灵机的那种机灵小巧,又有着别于世间其他俗物的那种可爱,法海就这样定定的站在树下看了许久,忽然间福至心灵地从宽大的白色僧袍之下伸出一只手掌,缓缓的想要摘下枝叶间那个讨人喜欢的青果。
就在他指尖碰触到青果的一瞬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柔柔的轻声呼唤。
“林海!”
白衣法海面上不带一丝波动惊澜,可实际内里心湖却犹如翻江倒海,再也不复他先前伸手时的那种安稳如山,静若琉璃,他的外袍白衣无风自动,有阵阵莲花清气自里而向外的随风而散,临近镇抚司左近的百姓人家,在骤闻之下只觉神清气爽,体内陈杂多时的旧症竟在这莲花清香之下不治而愈,神奇无比。
而做下这一切神奇异状的始作俑者法海,他的面色却并不好看,先前悬挂在枝桠间的青涩橘子,此时早已变成了硕大的深黄,半隐在翠绿的枝叶间,散发出醉人的香甜气息,可此刻的法海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采摘果实?手中从触碰到的橘子上面猛地弹开,好像这只成熟的橘子上有什么致命的毒药。
法海站在树前,缓缓的回头望去,只见到镇抚司门外空无一人,先前那存于耳中的轻柔呼唤,在这一刻宛如在梦中般的不真实。
认识到某种真相的法海面色有些涨红,看起来像是将心中勃发的怒气压抑了下去。
无论是他站在橘树前的那股福至心灵,还是那一声从背后传来极似南绮容亲口喊出的那一声林海,尽皆只有一个险恶的目的。
助他破境。
第十七章:撑死
法海在禅房中闭关的月余以来,早已将渡灭之后的小乘佛法修行推演出来,之所以迟迟不曾破镜,便是因为没有把握在破镜之后不重蹈百年来佛门前辈们的凄惨覆辙,可是今天在他亲手种下的橘树之前,法海终是鬼使神差的迈出了那一步,一步之后便是渡灭境后生死难料的绝境!
就在法海体生莲香,破镜渡灭之后,金山寺的大钟如生感应,洪亮而沉重的铜钟声远远传荡,远在镇抚司的法海听之如近在咫尺,一连十八声。
辽远洪亮的钟声里,法海仿佛又见到了当日在梦中初见如来法身时的样子,佛陀如山岳的法身高坐莲花台,望着下方法海第一眼时,只吐出了四个字。
如是我闻。
佛陀远在西天,高卧莲花台上,中间还隔着一个青铜门与人间界,仅仅是转动了几条因果长线,便将法海推向一片死地当中。x
法海在察觉出自身的意外破镜之后,首先的第一个反应是愤怒,但是很快又转为了消沉,也许这就是人与神只见的差距。
法海心中暮气渐生,可是体内气机修为却逆反呈现出昂扬之势,生机勃勃且流转不息,唯有法海可以隐约感应出这看似繁荣的道行之下,暗藏的种种杀机。
我还能活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不到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