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战锤归来的碇真嗣 第100节

但就像是在水中被跑过数天的巨人观一样，身形臃肿且苍白的跪俯的遍布颅骨的大地上，从四肢处延伸出来的并不是手脚，而是数以千计的白色线状物体，插进泥土中。

真正令人瞩目的却是祂的脖颈，仿佛被什么人割掉头颅，只剩下空荡荡的颈部。

无首的莉莉丝，无手无脚的莉莉丝，从背部被钉在地上的莉莉丝，胸房腐烂的莉莉丝，试图想要起身却未能成功的莉莉丝。

明明是肿胀成巨人观的无首尸骸，但碇真嗣此刻竟然为祂感到可怜。

“碇源堂，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呢。”

碇真嗣此时已然与绫波丽和渚薰完全一样的猩红眼眸微微眯起，然后他转过身遮挡住绫波丽的视线。

虽然他知道以普通人的视力并不可能看到眼前这种骇然的景象，但还是不想让绫波丽看到。他拍了拍绫波丽的脑袋，示意可以离开了。

身后的门扉在他转身离开的瞬间重新衍生出赤色螺旋状的线条，仿佛交缠的DNA般，在相互触碰间重新化为严丝合缝的门扉。

门扉中央的倒三角边缘所绘制的七颗眼睛，仿佛牵引着灵魂所在的魂之座，注视着碇真嗣和绫波丽的离开方向。

与拥挤的希望之舰不同，NERV的箱根似乎见不到第五个活人了。

在回到房间后属于他的新作战服和换洗衣服不知道被谁已经准备好，但房间里却有着一种极淡的熟悉的气息。

碇真嗣并没有睡觉，刚刚他从开发部门的仓库里顺走一台还能用的笔记本，回到房间连接信号。盘坐在床上，屏幕上的光芒照亮他的脸。

十四年前的笔记本高速运转着，此时它与三贤者系统连通，所有碇真嗣需要的隐秘真相，机密知识，都被MAGI传送到屏幕上……如果把这一刻的画面以《超体》里那种女主的特殊状态来表示，此刻全世界所有的信息都向碇真嗣敞开怀抱，毫无遮掩。

但是，在另一个世界里碇真嗣同样持有MAGI最高权限，他不会就这样轻易的相信眼前的所了解到的信息。虽然里面的信息基本上不会有错误，但是编辑者在录入这些信息的时候却有故意留白的部分。

而残缺不全的真相，如果以错误的方式拼凑在一起，却可能呈现出面目全非的结果。

第二天清晨，他重新回到昨天降临时所在的那片废墟。

被赤红覆盖的世界就好像时间同样被冻结在那一刻，外表还维持着十四年前约定之日的模样。但是从赤红的杠精混凝土的建筑废墟的最上方，碇真嗣却是从缝隙中看到一朵盛开的无名小黄花。

碇真嗣抬起头，感觉天空各位清澈，且清晰，似乎伸手就能触及。

“下来吧，碇。天气这么好，我们聊聊天吧。”

碇真嗣低下头，看着穿着白色衬衫的渚薰正微笑的朝着自己招手。

“你每天都很清闲啊，渚薰。”碇真嗣从废墟顶端径直跳下，却如同野外矫捷的猎豹般平稳的落在白色的地面。

渚薰此时仍然坐在钢琴边，左手随意的搭在琴键上，敲击出有节奏的音符。

“我只是在享受等待的过程，就像有人会在炙热的夏天购买秋季的外套，而我就是哪个会期待秋天来临的人。”

“现在的世界只剩下漫长的苦夏，秋天不会到来。”碇真嗣走到他的跟前。

“那样也挺好，就一直停留在可以期待未来的日子里，宛如天堂。”渚薰微笑。

碇真嗣此时却是侧过脸，看着最开始被渚薰赞叹的天空，“确实不错，感觉是个会发生好事的天气。

“跟我来吧，我带你看看这个世界的真相。”渚薰说。

两个人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就好像漫无目的地交谈，可是互相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甚至还不等碇真嗣主动开口，渚薰就似乎已经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渚薰从这片摆放着钢琴的废墟上跳下，身形消失在废墟之中。他和被恐怖天使赋予特殊权限的碇真嗣一样，同样不需要任何证明，更无需要指纹，虹膜等验证身份的方式，轻易便打开通向外界的闸门。

碇真嗣跟着他从S36升降电梯井口直达下方，然后走过缓缓打开的机械闸门，劲烈的风迎面吹来。

映入眼帘的是浓郁的雾气，就好像如今的箱根是漂浮在云中的移动城堡。湿润冷空气灌进碇真嗣的衣领，让他稍微感受一番外界的凉爽。

箱根的外面的墙壁上只有一排生锈的钢铁阶梯，踩上去摇摇欲坠，但是无论是碇真嗣还是渚薰，都没有担心过可能掉下去这个结果。

而渚薰白衣猎猎的站在生锈的阶梯看着雾气深处，转瞬露出灿烂的微笑。

“碇。今天确实是是好时候啊，你看，世界都在欢迎你。今天是能够看到月亮的。”渚薰笑容灿烂。

两个人一前一后以相当惊人的速度纵越在箱根的外侧，如果同样已经使徒化的明日香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惊掉下巴。因为在风速接近二十米的烈风前，他们却仿佛脱离地心引力般向着高处纵越。

他们确实不担心这些生锈的钢铁阶梯，因为他们在踩踏过后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而承载他们的阶梯本身就会如同被炮弹命中般碎裂，甚至他们都不需要踩踏着阶梯，本身在粗糙的外壁就能飞速向上前进。

直到最后突然间拨云见日，碇真嗣平稳的站在箱根的顶端，俯瞰着眼前的世界。

他的感觉并没有出错，箱根确实已经不能叫箱根了，因为他就屹立于云层，而刚才笼罩箱根的泼天大雾就是云层，一根笔直的柱状物体从下方犹如深渊般的坑洞中将金字塔模样的箱根从下方顶到天上。

但真正让碇真嗣感觉到惊艳的确实眼前的风景，或者说眼前的世界。

无比接近地球的月亮就悬浮于远处，就算是以常人的视力也能够清晰的看到月球表面的陨石坑。但月球表面遍布着网状的红线，就仿佛无数道红色十字架首尾相连。而赤红的大地上才是真正一根根的赤红十字竖立，穿越云层无比瞩目。就如同使徒终结时所呈现的血红十字架，但这一次十字架上被审判的对象却是人类。

“这就是约定之日，你与初号机相互同化时发生的第三次冲击结果，很震撼吧。”渚薰轻轻的看着眼前的世界，“在这个星球生物大量灭绝的事并不少见，倒不如反倒是促进生命的进化，生命本来就该通过不断适应环境而改变自身，但是傲慢的李林想要改变的不仅仅是自身，还有这个世界。”

碇真嗣眉宇微振，在渚薰提及李林（LILIN）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对方与SEELE的关系极为紧密，紧接着眼前的银发少年便道明这个世界的终极之一。

渚薰说，"所以，那些自诩为李林之王的人类，为了人工促进进化，他们启动了一个仪式。把古生命体作为牺牲品，来创造出被赋予了生命之果的新生命体。祂是使徒，也是人类，是兼具着智慧之果和生命之果；是神明，也是神之子，代表着人类选择夺取使徒在神面前的席位，让他们屈服于智慧，并成为神之子的象征。“

同时是神和神之子这听起来有些矛盾，但只因为神和神之子中的神指向的并不是同种存在。

觉醒后的初号机，或者说眼前承载着亚当灵魂的十三使徒渚薰，祂们兼具着智慧之果和生命之果，本身抵达神明的位格和拥有着堪比神明的力量。

但是在宗教，死海文书中还记载着另一位崇高的存在，一直是以无所不能的形象呈现在人类的面前。那才是死海文书中所引导的神。

虽然人类试图夺取使徒在这尊神明面前所代表的席位，但成为永生的神圣之子也只是象征着人类对祂又或者说对命运的反抗。

在平行世界和这个世界的MAGI中碇真嗣都看过死海文书上卷的部分内容，比如说图一中使徒与人类的区别只是是否有翅膀，形体上的差别并不能区分他们。而图二中记载着人类的形象拿走了一个果实并长出了翅膀，位列第五使徒前，对应夺取使徒在神前的席位。

原本碇真嗣对此还有些模糊，但随着身为亚当灵魂的渚薰的解释，他彻底将这一切贯连起来。

“而这一切全部都是从太古开始，就被设定好了的灭绝行动。NERV将其称为人类补全计划。"渚薰侧过脸转过身看着碇真嗣，“所以你完全不用自责，第三次冲击本身就是李林自身做出的选择罢了。”

“近第三次冲击究竟是被引导，还是注定的命运，还是说真的由我触发，我都不感兴趣。”碇真嗣看着如今冻结的世界，“我现在还有个疑问。”

听到碇真嗣的话，渚薰有些诧异的抬起眉毛，最终目光却是注视着碇真嗣光滑的脖颈。

在那里，原本在这里还应该有着象征着罪的象征的项圈，那是李林对于犯下过错的碇真嗣所做出的惩罚。

可是碇真嗣拒绝了它，这正是证明他对于李林对自己的审判并不在意，也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有罪。

“你说。”渚薰点了点头。

“你饿吗？”碇真嗣问。

渚薰表情有些错愕，但是碇真嗣却是主动到顶端的边缘，“走吧，我带你去吃点好吃的吧，虽然已经是不需要睡眠和进食就能永生的使徒，但睡眠和吃饭，本身也是一种享受啊。”

渚薰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到碇真嗣纵身一跃，从高处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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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ELE的少年和第三少年已经接触了，他让他看到外面的真实模样。碇，一切都如同你预料的一样。”在另一处的废墟中，冬月幸增看着坐在办公桌上的碇源堂说。

带着暗红色墨镜的碇源堂没有说话，渚薰和碇真嗣的见面都在他的计划中。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通过渚薰之口，将虚假的拯救计划告知碇真嗣，让他心甘情愿的主动驾驶13号机，拔出莉莉丝身上的枪，完成他的真正计划。

至于渚薰，像他这种兼具生命之果和智慧之果的神圣之子根本不会被他这样的人所利用，但是他却太过于在乎碇真嗣是否能够获得幸福。所以碇源堂事先将虚假的拯救计划告知于他，借助他的手让碇真嗣走向错误的道路上。

在意识到自己帮助才是真正导致碇真嗣绝望的时刻，用自己的性命来弥补对渚薰来讲并不算过分吧。

他是使徒，是亚当，是人类，也是最后的祭品。

有所执便会被利用，这就是如今彻底丧失人性只剩下纯粹理性的碇源堂所展现出最后的李林之王的风范。

“说实话，我有些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反应。”冬月幸增补充着开口。

“SEELE的剧本由我们改写，所有的存在都是为此服务的工具。”碇源堂说。

“你觉得他对你的儿子敞开心扉，对他也没有好处对吗？”冬月幸增问。

即便是他，也并不清楚碇源堂的完整计划。不过却是能够从他的反应中察觉到隐藏的黑暗。

“不过我并不觉得。去试着寄托些什么，什么都行。去期待着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一定会有的。”冬月幸增转过身，走出这个残破的废墟。

第一区下沉区域的边缘，绫波丽缩手缩脚的蹲在旁边，因为她的房间被两个大男孩给占据了。

只见中间摆着一个烤箱，熟悉又陌生的香气从烤箱中散发出来。这是碇真嗣专门用权限从箱根里翻箱倒柜找出来的，通过MAGI的指引，翻箱倒柜，同时还有裱花袋和烤盘，随后渚薰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低筋面粉和玉米油。

“只能找到玉米油了，黄油对于如今的箱根来讲，还是有些困难。”渚薰有些抱歉的微笑。

“没事，加上糖，材料齐活了。”碇真嗣撩起袖子，便带着他霸占绫波丽的房间，将她挤到边缘。只能蹲在旁边看着两个大男孩的操作。

她虽然并不在乎即将出炉的食物，但很担心对方将自己好不容易搭建起来房间给烧了。

起因只在意碇真嗣在废墟里发现的那窝鸟蛋。星球大部分陆地都已经被赤红冻结，但在这天空上的箱根却还有很大部分仍然维持着正常的色彩，十四年来也衍生出属于这座空中城市的生态系统。

“你们在做什么？”绫波丽努了努鼻子，香味弥漫整个房间，最终她还是忍不住问。

一六三：碇源堂的奇妙冒险

“泡芙咯，我会的厨艺很少，大多数都是甜点。”碇真嗣朝着绫波丽眨了眨眼睛。

那一窝鸟蛋被碇真嗣打在碗里搅匀，接着渚薰递来花生油、牛奶、清水、白砂糖、食盐，全部放在一起用中小火煮沸。煮沸腾后加入低筋面粉快速搅拌成团，然后加入蛋液一起搅拌。再用八齿花嘴把泡芙挤在烤盘上，接着放入烤箱里。

聊着天，时间过的飞快。绫波丽死死的盯着内部泛着黄光的烤箱，不知道究竟是担心这两个大男孩的厨艺将自己好不容易搭建的小屋烧毁，还是说开始期待从里面弥漫香气的甜点。

随着叮的一声烤箱到达定时时间，虽然用手拿也不担心烫，可碇真嗣还是用不锈钢的夹子将烤盘从烤箱中取出，熟练的掏出水果刀将泡芙表面切开一道裂口，而旁边的渚薰将奶油挤到里面。

“没有黄油，但闻起来好像还可以？”碇真嗣右手招了招香气，满意的露出笑容，然后将烤盘上的十个均匀分成三份，多出来那个分给绫波丽。

“还有我的吗。”绫波丽有些错愕。

“当然，可是多亏你提供场地啊。”碇真嗣挑了挑眉毛，“而且就算什么都没有，作为朋友也应该互相分享啊。”

“我也是你们的朋友吗？朋友是什么？”绫波丽凝视着白色托盘里散发着热气的泡芙。

“当然，朋友就是要互相分享生活趣味的人？大概？”碇真嗣随口说，他没有思考过类似的问题。他歪着头看着旁边端坐的渚薰，“你认为呢。”

“朋友吧，就是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世界很大，但与你无关，但有朋友在这个城市，那么原本陌生的城市因为有他的存在就有特别的意义。”渚薰微笑。

绫波丽吃了一口奶芙，小口的咀嚼，品尝着和营养餐截然不同的口感。奶芙这个时候咬下去对她稍显稚嫩的口腔来讲还是有些微烫，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心中微微一动，她摸了摸眼角，此刻竟然流下眼泪。

仅仅只是下午茶，渚薰还准备有餐酒。或许是考虑到还有绫波丽，是法国阿尔萨斯的琼瑶浆，是属于半甜型。渚薰把瓶塞打开，把酒瓶放在一旁，碇真嗣在他对面坐下，两个人都是席地而坐，而这时绫波丽已经吃到最后一块，碇真嗣高脚杯递到自己的鼻尖，闻起来有荔枝、玫瑰的香气。

餐酒是不缺的。箱根司令直属的总务部的酒窖拥有非常可观的收藏，碇源堂虽然寡廉鲜耻，但他对于可供他品尝的美酒的质量要求还是很高的，各种冲击前的世界级名酒数不胜数，如果渚薰带葛城美里来到酒窖的话能让她妒忌到眼中冒火，可眼下的下午茶除了上等好酒就只有奶油和刚做好的泡芙，指着这些东西吃饱，可想而知有多腻。

不过眼下也只有只能搞到这点吃的，除此之外就只能拿营养餐来佐酒了。碇真嗣也不介意。

“真不错，我们这样坐在这里吃着下午茶，感觉很好。”渚薰看到绫波丽吃的很快，便将自己托盘中剩下的那块分享给她，“谢谢你邀请我，没想到会这样惬意。”

绫波丽点了点头，她也感觉很好，是前所未有的美好体验。她希望时间能够过的慢点。

“没什么，像现在这样静谧的光景很难得了。或许某一天你们站在我的对立面，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碇真嗣说。

不是可能性。在这种氛围下碇真嗣说的比较委婉，在他看来在未来渚薰肯定会因为自己的立场而挡住他的面前，如果真的无法挽回，至少要珍惜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