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杀我几次,我就无敌了 第318节
此时夜空中的滚滚灰云散去了不少,淡淡的月光穿破云层笼罩而下,正好落在金銮殿中,那一具体无完肤的乔双沝尸体之上。
那尸体依旧挺立着未倒下,只是已经彻底没了声息。
“人间第二个长生者,终究还是被我斩杀了。”炎神机目光幽幽。
人一老,总是会多愁善感,容易生出别样的杂念。
他活得太久了,不断看着昔日与他共逐天下的袍泽老死,怀中如玉红颜也苍老故去,最后连亲生的皇子们也死去了,仅他一人独步长生路。
乔双沝是他三百年来见过的第二个长生者,与他应该生于同一个时代,只是彼此立场不同,终有一死一活。
只是现在乔双沝也死了,世上再无其他长生者。
这凡间的长生路,终究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至于修仙者?
仙凡两别,修仙者没把凡人当同类,炎神机自然也不会将可以长生的异人,视为同胞。
突然一声呼喊,打断了炎神机的短暂失神。
“老祖宗...”此时大殿远处传来一个略带惊惶的声音,声音回荡在空旷大殿里。
呼喊他的人,正是永和帝。
此刻永和帝已经被海思远提着刀压住脖颈,已经成功冲破飞鱼卫的防线。
乔木虽然已经战死,但他最后在炎神机面前争取的一点时间,也让老卒们得以成功。
只是此刻海思远面上没有多少兴奋,只有一种淡淡的茫然与空虚。
又一个乔家人死在了他们的面前。
让他们动念挟持天子的是乔双沝,现在乔双沝已经死了,天子虽然在手,终究也是功败垂成。
炎神机扭头看向永和帝,他身旁提着刀的海思远。
杀死海思远等人的把握是十成十,乔双沝一死,皇宫之内无人可以与他争锋。
但以他的实力,隔着这么一段距离,在不伤永和帝的前提下制住海思远等人,把握只有五六成。
只是当他提剑将要斩出时,心里终究是有了犹豫。
他以超限武技接下了乔双沝的斩天拔剑术。
但却没接住乔双沝临死之前的那一句句质问。
昔日壮年时他也曾提剑暗闯皇宫行刺,只是他并非孤身一人,身后也跟着许多仁人志士。
那些志士有些死在了皇宫之内,有些跟着他一路走到了征途的尽头,封王封爵,然后化为一抔黄土。
此情此境让他有些恍惚,仿佛梦回当年.....
“昔日坚守边疆的大炎军士提起刀行刺皇帝....王朝末年的腐朽气息,真浓啊。”
乔双沝已死。
但他的死亡,却让炎神机心中生出了不该有的犹豫。
所有的惜才,所有的不忍,不过是年长者在后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而今日也一样。
提刀的刺客,染血的皇宫,高高在上的皇帝,一如三百年前旧日重现。
“你们好好想想,一切选择,皆有代价。”炎神机终究没有出手,而是开口道:
“选择举起刀,血溅两步,天下缟素。而我会拥立新君...弑君的代价,是你们所有人的命。”
“选择放下刀,带着乔双沝的尸体离开并妥善安葬,我会给你们正名,并保你们平安无事。”
炎神机将选择权,交回到了海思远的手里。
海思远微微沉默。
其余的老卒们也都望向他,此刻只是简单的眼神交汇,已经明了了彼此的想法。
乔双沝已死,支撑他们挟持天子的动机已经没了。
那么接下来,是挟持天子,还是刺杀天子,就在他们一念之间。
“陛下。我有几句话想问。”海思远忽然道:
“我只是一个老兵,不懂太多弯弯绕绕的,今日只希望陛下为我解惑。”
“若是此惑能解,要我束手就擒也并非不可能。”
永和帝没马上回应,而是目光看向炎神机,后者微微点头:
“他会如实回答。”
这几个字让永和帝心头一跳,敏锐察觉到炎神机这位老祖宗的态度,似乎有了微小的变化?
“陛下。”海思远问道:
“我等当了一辈子的大炎士兵,死守四十年孤城不退,寸土不让,此生无愧大炎,不负皇恩。”
“昔日乔水与我曾入这金銮殿,曾问陛下是否有愧....当时陛下答道问心有愧。”
“今日我想问,若陛下与乔家人一般,提前得知大漠孤城之事,是否会派遣援军,设法救出困在大漠中四十年的军民?”
海思远的声音在金銮殿上回荡着,久久不绝。
永和帝皱起眉头,目光与远处炎神机对视一下,又沉吟片刻,这才开口:
“朕虽然问心有愧,但朕不会派遣援军。”
海思远握着刀柄的手微微用力下压,刀锋割破永和帝脖颈肌肤,些许鲜血往外渗出。
永和帝声音稍稍多了点急切:
“敌强我弱,朕要是派遣援军,与仙门妄起纷争,到时又是多少生灵涂炭?”
“为大局计,为天下苍生计,朕不会派遣援军,虽然问心有愧,但大漠中的军民,是必要的牺牲。”
海思远沉默,其余三百老卒目光稍稍森寒。
他们这些守城守了四十年的军士,是不惧怕牺牲的,只是要看是为何牺牲。
任谁都不甘心作为永和帝口中大局之下的牺牲品....但是仙凡差距极大,永和帝的说法虽然令人心寒,但也算是一种理由。
海思远再问:“陛下既然如此高瞻远瞩,那么这些年来,陛下又做了什么?”
永和帝一时无言,仔细思索之后,便道:
“异人战争这四十年以来,朕每日殚精竭虑,都是为了保全王朝存续,量我朝之物力,如履薄冰般与九大仙门相处,苦苦维持四十年的脆弱和平。”
海思远深呼吸两下,稍稍平复心情,再问:
“陛下当真是深谋远虑,志在千里。我只想再问一句...”
“除了维护仙凡关系,陛下可还有什么反击的后手?”
一说到这,永和帝的胸膛也微微挺了挺:
“一把显化王朝气运的人王剑,让仙门有所忌惮。”
“暗中供养皇族中的长生老祖,以期将来。”
炎神机微微眯了眯眼。
他自己心知肚明,其实不论是人王剑,还是大炎太祖,都在永和帝的预料之外,属于计划之外的变数。
炎神机听到这心里也大约清楚了,自己这个子孙,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用一个拖字诀,尽量维持大炎王朝的存续,期待后世皇帝能有转败为胜之法。
海思远呼吸微微急促,幽幽道:
“这四十年来,拜陛下维持的四十年和平所赐,九州各地赋税日重,陛下若真为天下计,为何苦了百姓?”
他虽然走出大漠才数月,但他有眼睛,自然看得出如今的中州,如今的大炎是个什么状况。
永和帝说道:“朕当然知道这些年赋税日重,百姓的日子不好过,但朕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吗?还不到与仙门为敌的时机,就与仙门为敌,便是万劫不复,九州陆沉。”
“只能先苦一苦百姓...这百姓之间对朕的骂名,朕自会担着。”永和帝沉声道:
“待到千百年后,乾坤逆转之时,朕的是非功过,自然会有后人评说。”
海思远手中战刀晃了晃,有些失神。
问话到这里,他已经听明白了。
他只觉一阵齿冷,淡淡道:
“谢陛下解惑,让我一个只会战场厮杀的老兵也能一解胸中迷惑。”
“总之,陛下在当下做出的所有牺牲,都是为了大局着想,是必要的牺牲,利在千秋。”
“而陛下的功过是非,在千百年后后人吹响反攻的号角之前,还不能被下定论?”
永和帝现在犯的错,不能叫错,叫大局之下必要的牺牲。
现在的人不能评判他,得看千百年后。
在永和帝的心目中,自有一套可以自圆其说,逻辑自洽的说法,支撑着他走到现在。
他真的没有说谎。
他真的觉得自己并没有错。
老兵们越是对他失望,百姓们越是辱骂他,永和帝反倒越是自我陶醉,毕竟他敢担骂名。
一切,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海思远此时只感觉一片茫然,他现在开始怀疑,要是自己现在一刀刺死这皇帝,是不是他依然会觉得自己没有错,依然沉浸在自己的这一套自洽理论里不能自拔。
要这么一来,他刺死这永和帝,岂不是反倒便宜了他?
作为厮杀了半辈子的战场老兵,海思远并不知道如何对付眼前这个永和帝,只觉无懈可击,让他感觉有力无处使,全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而此时金銮殿上又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是海无涯。
“陛下,老臣有一言。”海无涯睁着浑浊的老眼,直视着这位君王:
“若陛下真有担昏君骂名的觉悟,若陛下的所作所为,真是为大局着想..”
“如今的大炎王朝,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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