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下小姐不对劲 第113节
女孩低下头。
“好熟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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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真的好吗?”
走在霞之丘诗羽身边,雪之下雪乃轻声问道。
她们漫步在这座夜色下的古都,华灯渐起,一盏盏灯笼点亮街道,平安时代风格的建筑物一栋栋向后退却,这让她有一种时空交汇的错觉。
“你指什么?”
“她们……”
两人前方,是窃窃私语的英梨梨和千寿村征。
“还有我。诗羽学姐,你明明可以只带着望月熏的,我实在不明白你的考量。”
“人多一点,才热闹。”
“你知道我说的不……”
“总有机会的。”
霞之丘诗羽笑着摇摇头,“我可以和他一起去看北海道的雪和瑞典的极光,但像这样能够同你们一道欣赏花火的每一个夏天,都值得回忆。”
“是吗,是这样啊……”
雪之下雪乃并不认同这样的答案,但对方显然无意在这种场合给她一个更好的回答。她只好再度沉默,看着英梨梨连蹦带跳蹿进一家吴服屋,完全不像个累趴下的动漫宅。
“何必纠结太多呢?”
看出身旁友人的踯躅,霞之丘诗羽却先笑出了声,“迷茫是不甘于现状的体现,你越是在乎,就越证明你拥有渴望达成的目标。那么雪乃,你在寻求什么,又为何疑惑?”
“……我不知道。”
“那就去弄清楚吧,哪怕不甘心,也要明白为什么不甘心。”
“喂,霞之丘诗羽!”
不远处,是将半个身子探出店门的英梨梨,她用力挥着胳膊,似乎埋怨于落后了几步的两人,“快点,可别反让阿熏等咱们了!”
“放心,飞驒山脉肯定比关东平原更容易挑衣服。”
说着,她看向雪之下雪乃,轻轻眨眨眼。
“享受当下,不也挺美好的。”
后者垂下头,越过关东平原,视线中是自己的脚尖。
“啊,那个,我是在说……总之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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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防务厅驻京都分部为望月熏提供的是一辆六座商务宝马,此时的他正将车停在鹤松庭门口,一根数据线连接着中控台与[钜子]外箱。少年半躺在驾驶位,支架上的手机屏幕里是飞快敲打键盘的墨翟,他眯起眼睛,昏昏欲睡。
“睡你麻[哔——],起来嗨!”
用力砸下回车键,墨翟恶狠狠地说道。然而望月熏只是咂咂嘴,顺手拔掉数据线头,接着拎过箱子,掂了掂。
“行,退下吧。”
“有事钟无艳啊你?”
“嘿嘿嘿,真得谢谢您了。”
望月熏扒着扶手坐得溜直,“给搞的什么形制啊?”
“明制圆领,考虑到你不需要实战,就没弄飞鱼服,稍微花哨了点儿。”墨翟没好气地撇撇嘴,“岳焕老先生的数据库传给你了,下次自己挑。”
“承您的情嘞!”
“少贫,赶紧穿上,不合适还能有功夫调,你再墨迹该来不及了。”
“妥。”
模块滑动,甲片挪移,黑色的外甲缓缓覆盖在少年周身,裸露的皮肤传来金属的触感。
紧接着,色块翻涌,具装解构,原本颇有厚度的钢铁在压缩中变得柔和,一道道红与金丝描绘其上。领口收圆,下摆开敞,细碎的声响之中,那套专为战争与死亡所打造的兵器已然重组为华美的圆领袍服。
“我考虑了行动因素和美观需求,毕竟你是去参加花火大会的,那地方人多。”
“的确,但这应该不是你设计的吧……你不就只会做短褐吗!”
“废话,没我家常曦帮忙,能满足你个狮子大开口的?”
“嘁,又在秀。”望月熏抬胳膊拿过手机,“挂了啊,欠你一顿烧烤,下次我请。”
“你欠我多少了都,要锦州的!”
“少不了你。”
挂断电话,车窗外遥远处已经能隐约看到聘聘婷婷的影子。少年拉直座椅靠背,便不自觉带上最柔和的笑容,他解开门锁,已经开始思考最适合心上人的美好词汇。
盛夏,从来就是火热与青春的代名词。
第一卷 : 第230章第壹捌叁章 夏果
一路向南,穿越丹波,行过爱宕山侧,游人便逐渐多了起来。
龟冈市面积不大,保津川的花火大会又足够出名,因而望月熏只好将车早早停在快要满员的停车场,哪怕此处离河堤还有将近两公里远。他理了理身上的褶皱,惊叹于[钜子]可塑性的同时,后车门缓缓滑开,少女们鱼贯而出,最晚动身的霞之丘诗羽似乎不太适应和服紧凑的下摆,踉跄着险些摔倒。
“当心。”
千寿村征连忙扶住她的胳膊,却被迎面而来的飞驒山脉弹了一脸。
“抱歉,小花,我很少穿和服。”
霞之丘诗羽踩稳木屐,尴尬地道着歉。另一边,望月熏已经锁好了车,他回过头,闯进眸子的便是这美好的景象。
独自站得稍远的,是拢了发髻的雪之下雪乃,她将长发盘在脑后,露出洁致的后颈。白鹤与云纹勾勒在她藏青偏黑的浴衣表面,一如其本人,肃穆且优雅。
正在试图嘲讽霞之丘诗羽的英梨梨则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她梳了亘古不变的双股马尾,洁白的和服之上,缀满金线织就的百合与鲜红的芍药,这淑静的纹卉却衬得她愈发活力四射。而刚刚遭受过山脉撞击的千寿村征则选了稍显素淡的纯黑浴衣,中长发自然垂至粉嫩的脸颊,胸下的菖蒲半幅带勾勒出两座壮丽的景观,她腰间配了大正风格的纹结,脚下则是一双薄薄的小皮靴。
“有没有扭到?”
见望月熏上前,千寿村征只得不情不愿地松开手,放霞之丘诗羽挽住少年的胳膊。于是淡婉的芬芳自少女无意间露出的风情中弥漫,勾绕着他的鼻尖,让他低下头,更细致地端详他的女伴。
那是如此艳美的一套浴衣,宝石红与深邃的黑色交织,团团牡丹盛放其间,调皮的飞鸟在叶和瓣朵的温床中游动。也许这样一套浮华的衣装,任谁穿上都似会显得俗套,却让少女如夜空尚未绽开的花火,将瞬间的虚妄固在永恒。
“喏。”
看望月熏正发呆,少女满意地笑了笑,又递上一支簪子,“会编头发吗?”
“十窍通九窍。”
“说人话。”
“一窍不通。”少年苦笑着,“大概也就双马尾熟悉点。”
英梨梨得意地勾起嘴角,霞之丘诗羽则丝毫不觉得意外,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给对方编个头发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不为难你,简单盘一下就好啦,帮忙拢好头发哦。”
“听你的。”
柔滑的发丝流淌在指缝间,他定住心神,提醒自己控制住源于本能的欲望。插好簪子,同雪之下雪乃一样,后颈便暴露在少年眸子深处,白得耀眼。
“做得不错,回去有奖励。”
指节叩了叩少年的胸口,霞之丘诗羽转而替他理好原本就足够平整的衣襟,“走吧,”她笑着说,“还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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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流似川,接踵如织。
也许一整个春季的期盼全都在这盛夏结出硕果,喧闹声充斥着每一寸路面,望月熏当仁不让走在最前方,他滚绣织金的黑底圆领袍着实赚足了眼光。
与男式和服常见的甚平完全不同,这套源自古老九夏的衣装比羽织更加利落,比狩衣更加贵气,比小袖更加严正,却并未显得与此处欢快轻松的氛围格格不入,即使现已盛夏,它也保留了够以纳凉的空间。少年更是个不怕围观的性子,她揽住霞之丘诗羽的胳膊,又回过头,看向犹豫着的英梨梨。
“别走散,来,伸手。”
“哼,便宜你了。”
给自己找足理由的金发少女噘着嘴伸出胳膊,握住望月熏递来的手,即使嘈杂的声浪一阵阵掠过耳畔,她还是清晰地听到了木屐敲动地板的脆响。
保津川堤岸之前,有一条专为花火大会开设的祭典摊街,还未走近,浓郁的火香便已侵入鼻腔。鱿鱼涂满酱料,炒面放上铁板,牙齿切碎丸子与肉肠,油脂迸溅,碳烟冲入薄亮的夜空,让夜空反射了灯火的色彩。
望月熏从未安心逛过祭典,在他印象中,最近一次闯入这样热闹的场面,还是作为源赖光进入大江山刺杀酒吞童子的时候。
百鬼抬着成百上千的酒坛,堆砌如山的篝火,将怪奇的尸体穿成歪歪扭扭的串子,大啖生肉与污泥,而他则与鬼王——那身影在造成更多精神污染之前被《钟馗捉鬼图》逐出了他的记忆——勾肩搭背蹲坐在这群魔乱舞之间,拼酒量,扯胡话,连喝三天。
都过去了。
恍惚间,双手被人紧紧握住,少年回过神,才发觉额上出了层细密的冷汗。他低下头,霞之丘诗羽和英梨梨正颦着眉头看向他的眼睛,目光中是浓浓的担忧。
“抱歉,都过去了。”
绷紧的神经缓缓放松,望月熏轻呼一口气,“想到些……乱来的旧事,现在看这么热闹,难免有点感慨。”
“阿熏乱来的次数可不少。”金发的少女皱皱鼻子,“待会打软木塞枪的时候可别乱来哦。”
“当然,有什么想要的?”
“再看,要个大的吧,希望有哪把枪被高手用过。”
“喂,等等,”霞之丘诗羽忍不住插进话来,“这都要作弊的吗!”
“能用为什么不用嘛……”
越向前走,人群越是拥挤,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平凡的喜乐之中,他们无需思考明日与未来,只需要着眼于面前真实的欢悦。
“哈,这网子里全是五岁小孩的知识,我还作弊个锤子哦!”
看着被金鱼撑开的第四把捞网,少年哭笑不得。他已经习惯了[学者]带来的便利,无论刀具还是枪械,总能给他足够不讲道理的反馈,但谁能指望一个捞鱼用的玩具里必须藏什么高端的使用方法?
“老板,再来一组!”
“好嘞!”
消费不高,在场所有人都不在乎那几个零碎,望月熏索性又给其他人多要了几组。雪之下雪乃犹豫着接下千寿村征塞来的网子,她从未想过某天会尝试如此接地气的游戏。
“试试看。”
拢腿蹲在身旁的英梨梨说着,友善地挥挥手,尽管她们此前很难称得上熟悉,也尽管前者直到此刻仍旧对后者抱有很严重的负面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