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成为少女的这件事 第57节
“那是你,我在家里还是挺听我爸话的。”
“挨~真好呢,和谐美满的一家人哦~”少年看似羡慕,语气却是有些不屑的在嘟囔,随即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衣衫褴褛的狼狈男人。
“大叔,长点记性下次不要来了哦,这可是晚辈的忠告呢。”
少年笑容恶劣,说完这些便拦着浓妆少女的肩膀走进酒吧内。
麻生雄斗侧脸贴在残有污水的路面上,眼神涣散出神的看着少年的背影。
腰挺的太直了,头也未曾低下过,一直俯视着别人,浑身都散发着如同初生牛犊般就连虎窝也敢去闯一闯的锋锐。
麻生雄斗空洞的眸子看着这个少年,闪烁着霓虹灯光芒的招牌很刺眼,他视线越来越朦胧,眯着眼的瞬间,像是看见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哦,记起来了,我年轻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那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双手卖力的支撑起身体,然后又摔了下去,几次尝试后艰难的站了起来,像是布满岁月裂纹的沧桑面颊很憔悴死寂。
路过的人皆绕开,像是遇见了什么很嫌恶的东西般闪了闪鼻前。
他低着头,佝偻着腰,胸前沾满了恶心的粘腻液体,踉踉跄跄又摇摇晃晃的背影走在深夜的街道上,最后消失。
小町街不只是一条街,是一小块区域,除了中间部分是灰色产业林立的热闹地方外,周边区域被称为富也东京贫也东京的地方,繁华城市的贫民窟。
因为小町街治安很乱,遍布着暴力团等不安定份子的原因,普通人不愿意靠近这里,虽然很少出现平民被伤害的事件,但有条件的家庭为了图个心安还是从周围一一搬离。
小町街的形成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附近一小块区域已经很少有普通人居住了。
这也吸引了另外一批人,无家可归的潦倒流浪者。
在日本,获得大公司的正社员身份是大多数人的向往,而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获得正社员身份,成为短期合同工,或是成为日薪族的人,则在某种意义上被看做是社会底层。
小町街附近一小块区域就是接纳所谓底层的地方,其中大多都是高龄人。
这个小区域内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潦倒流浪者,纸箱窝棚,简易旅馆,垃圾,构成了这个区域,像是现代文明的渣滓被遗弃在这里。
没有工作的人,没有家的人,犯了罪刑满释放的人,无需提交身份证明,无需准备保证金和保证人,只要一晚上掏出2000日元左右,便可获得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对于高龄者和无家可归者来说,自然是一个好去处。
小町街能存在至今也是有着它的理由,或许是给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找个住处,不在城市中乱窜吧。
这也就是为什么,越来越多的普通人不愿接近此地。
麻生雄斗面容麻木,愣愣的走在布满垃圾的深夜路上。
在日本乱丢垃圾是违法的,而这里却到处都是累积起来散着刺鼻臭味的垃圾。
因为警察是不会来到这里的。
他漫无目的的迈动着脚步,空洞无神的双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不小心踢到了一个东西踉跄了下后跪倒在地,才停下脚步。
麻生雄斗慢慢偏头,呆滞的朝绊倒自己的东西望去。
是个大纸箱子,里面窝着一个盖着许多旧衣服的熟睡老年人。
很常见,这小块区域内大都是60岁左右的独身男性,有泡沫经济时的破产者,或者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在公司工作的人,其中多数接受着政府的生活保护补助。
还居住着少部分有着犯罪史不被社会所接纳的人,就比如麻生雄斗。
除了这些就是毒品或灰色交易的人,与窝藏在此的犯罪分子。
麻生雄斗倒在地上,看着这位无家可归的老年男性,思绪有些发散。
“我以后也会是这样么...不对...好像已经没有以后了...所以,到底是为什么我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呢?”
他这些天不知为何,一直有这个疑问。
为什么他会变成现在这样。
麻生雄斗不由想到那年意气风发,誓要进入黑道做出一番大事业的少年自己。
不怕天不跪地,锋芒毕露,义字当头,也就是因为这点,身边聚集着一大片兄弟。
直到那天一个暴力团的成员带着刀要捅死自己的“兄弟”,而且已经在路上了。
少年的麻生雄斗听说后连忙在路上截住那个暴力团成员,一刀捅死了他。
无所谓的,为兄弟蹲几年牢而已,如果连兄弟有难都不帮,那作为男人还有什么意义。
兄弟骨肉亲。
少年的麻生雄斗是这样想的,然后被关了九年。
期间没有兄弟来看望他,他也没有父母,一个人被关了九年,直到出狱也没有人来接。
直到出狱那年,麻生雄斗才知道当年那个被自己捅死的暴力团成员为什么要拿刀去找自己的兄弟。
因为他的妻子被自己的“兄弟”侵犯而导致流产。
而他被自己捅死后,他的妻子不久也跳楼殉情了。
麻生雄斗形容不出来当时自己知道这事后的心情。
大概就是自责,懊悔,呼不上气,睡不着觉,每时每刻心脏都在抽搐,比死还难受。
他去找当年自己为他出头的那位“兄弟”,却得知早已被寻仇的暴力团给弄死了。
麻生雄斗踉踉跄跄的跑到那位被自己捅死的暴力团成员的妻子父母家门前,跪下祈求原谅。
他痛哭,磕头磕到额前血肉模糊,地面满是血都没有人出现。
不过也有人出现了,被他捅死的男人所处的暴力团来找他寻仇了。
被毒打,折磨,他也没有挣扎,企图用死来偿还罪孽。
直到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听说山鬼组的一位大人物知道了他的事迹后保下了他。
那个暴力团虽然心有不愉,但因为是大极道所发的话他们还是停手了。
但也仅是保下了他。
麻生雄斗被扔到了小町街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过问他,一副任他自生自灭的态度。
而暴力团看到山鬼组是这个态度也就没有死心,一直想为自己受到耻辱的成员报仇,但又因为在山鬼组的范围内他们不好动手。
所以只能等麻生雄斗主动离开小町街,只要离开一步,他们就会找机会弄死他。
麻生雄斗就这样在小町街活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在活,十多年一直在小町街里生活,干过妓院皮条客,赌馆服务员,酒吧看门等等,整天麻木的醒来,又麻木的睡去。
尽管可能那个暴力团已经将他忘了,他也没有离开小町街。
除了这里他已经不知道该去哪了。
麻生雄斗进入一个环境恶劣且糟糕的简陋二层公寓建筑前,楼道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恶臭气味,他来到自己的房间前打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很小,大概三平米不到,榻榻米上只能容纳下一层泛黄的被褥,还有几个衣架挂在窗口的铁丝上,除此在没有其他物品。
虽然胶囊旅馆差不多也就这么大,但这个小房间却没有那么干净明亮且清新,而是灯光昏黄暗淡,气味糟糕,泛黄的被褥旁还散落着许多杂乱的垃圾累积起来,由内而外的散发着异常压抑的氛围。
但就是这种糟糕的旅店,麻生雄斗也住不久了。
他前段时间辞掉了在灰色游戏厅里的工作,已经没有任何收入了。
麻生雄斗走进狭隘的房内,将门关上,也没有脱下粘着呕吐物的衣服,直接一头倒在发臭的被褥上。
他准备又一次麻木的睡去,但手却在潮润的被子中摸到了一张纸。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这是他上个星期拿到的肺癌晚期诊断单。
麻生雄斗怔住,愣愣的看着这张单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么多年都是麻木的活着,终于要死了么?
他好像觉得有些解脱,但又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感受。
浅浅的,抓不住,但一直积攒在心里。
麻生雄斗慢慢坐起身来,从烟盒中拿出一根烟点燃,放在嘴里。
他又一次想起自己快要死了。
“要死了么...终于要死了啊...所以,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呢?”
麻生雄斗想着这些年来自己出入监狱被磨平了傲气,在小町街内卑躬屈膝的面对人讨生活,被呵斥,被责骂,被贬低,被嘲讽,自己依然忍气吞声的模样。
啊,不过也没事,反正都要死了。
是这样的吧?
麻生雄斗叼着烟的苍白嘴唇僵硬的往上勾起。
嗯,很快就死了,也不知道是上天堂还是地狱。
估计是地狱吧,毕竟我做了这么不可饶恕的事。
想着想着他脑海中控制不住的又泛起了其他的念头。
对了,年少时自己长大想变成的模样是什么来着?
闯出一番事业?变成有钱人?还是成为大人物?
他皱起眉,是什么来着?
烟灰不停落在泛黄的被子上,他有些费解,就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一直缭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却又怎么都抓不住。
回忆着这些年是个人都可以踩一脚的烂泥生活,麻生雄斗突然想起来了。
自己小时候住在海边的孤儿院里,曾对着一往如既的大海,迎着咸凉的海风,大喊着发誓。
长大后绝对不要卑微的活着,要找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要活的自由,一定要度过一段无悔的人生!哪怕是死也要轰烈的死去!绝对不会碌碌无为的苟活着!
而喊完这句话后,海浪起伏,似是在迎合他。
不知为何,麻生雄斗开始呜咽,拿下烟头死死捂着嘴巴,麻木的面容有了变化,刀刻般的皱纹里,淌着泪水。
他头低垂贴在被子上,身体供着,止不住的颤抖,和憋不住的哭泣声。
对不起啊,一个我都没能办到。
大海可能还是那片大海,可麻生雄斗早就不是那个麻生雄斗了。
十多年的卑微生活,他把年幼的誓言早就忘记了,而此时猛然的记起,再结合现状后让他格外的痛苦。
很快就要死了,一切都无能为力,再也没有梦想的空间了。
他也不知道该怨恨谁,是自己当年的“兄弟”,还是冲动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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