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史上最称职的面壁者 第386节

　　我在这里干什么？

　　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继续注视着眼前的黑暗。

　　突然有个陌生的声音传进了姜宇的耳朵里：“面壁者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当年他是因为受伤，所以才不得不用当时还不完善的‘基因刺激’技术治疗。

　　“我们几年前就有过诊断，这些年来‘基因刺激’技术的效果逐渐被消耗干净，这一点你们也是知道的。

　　“所以现在面壁者不仅衰老，他当年受到的伤害也在不断地侵蚀着他的身体。”

　　姜宇逐渐回想起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这个陌生的声音正是来自他的主治医师。

　　对于这一天的到来，姜宇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此时他的内心到是轻松了不少：终于要面对死亡了。

　　他已经活了太久太久，久到记不得自己的年龄了。

　　活着实在太累，也许只有死亡才是真正地休息。

　　姜宇又听到了杨冬带着些哭腔的声音：“你还一直让我等等你，结果你却要先走了。”

　　姜雁等人都出声安慰，接着姜雁和秦昊等人商量起了姜宇的后事。

　　秦明却表示：“外公是太阳系国第三位当得起国葬的人，他的丧事不仅是我们的家事，还是太阳系国的公事。

　　“我之前的提议，你们考虑过么。

　　“我希望外公能成为太阳系国最后一道保险。”

　　另外好像还有姜十六的声音，他正在劝杨冬进入五维：“或许在那里您还能跟父亲再见面。”

　　姜宇很想睁开眼，跟他们一一道别，但是不管他怎么努力，眼前都是一片漆黑。

　　耳边的一切声音消失了，姜宇觉得好累好累。

　　就这么睡去吧。

　　猛然间，姜宇的眼前闪过一道光，这道光迅速扩大，他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

　　这些白色的光非常柔和，姜宇觉得沐浴在白光中很舒适。

　　紧接着，姜宇逐渐找回了理智，不再那么浑浑噩噩。

　　前后左右都是这种柔和的亮光，姜宇不禁自问：“这难道就是死亡的过程么？这又是什么地方？天堂还是地狱？”

　　突然间，柔和的光慢慢变淡，白光逐渐勾勒出了一个复杂的画面。

　　那竟然是一副水墨画！画的是一个荷花盛开的小池塘，有几朵盛开的荷花，以及几个刚刚露出尖角的花骨朵。

　　荷花庄严而美丽，刚刚露出尖尖角的“小荷”，仿佛表现出了无限的希望和生机。

　　姜宇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发现旁边有一个气质非常优雅的男子。

　　姜宇问：“这是天堂么？”

　　“不，”对方微笑道：“这里是银河1977年！”

第598章 一千年以后

　　姜宇也不是糊涂了，实在是他所在的房间太美丽了，除了天花板上极富有艺术气息的画作，整个房间里可谓是鸟语花香。

　　窗户很大，而且没有窗框，好像就是在那里留下的一个方形的、规则的窟窿。

　　外面是蓝天白云，天蓝得像宝石，姜宇已经记不起上次见这种蓝天是什么时候了。

　　窗户外有一颗樱桃树，红彤彤、水润润的樱桃，刚好是在成熟季节，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一颗爬山虎从窗户的一侧爬向上面，有一枝爬山虎伸到了窗户中间。

　　微风吹过，那枝爬山虎晃动着，好像是在跟姜宇打招呼。

　　窗帘是浅蓝色的，在风的吹动下跳着欢快的舞蹈。

　　房间里的东西不多，不过每一件都好像是艺术品。

　　特别是站在床边这个人，很高大，长相俊美，一言一行，都透着一股优雅。

　　他身上穿的衣服，有点像是古人的服饰，颜色柔美的长袍，像是艺术品一样的图案。

　　但是对方的话，却让姜宇猛然惊醒。

　　他坐起身来：“银河1977年？”

　　接着他又发现，自己的嗓音很清亮，一点也没有在昏迷之前，那种中气不足的样子。

　　“是的，”对方带着柔和地微笑，自我介绍道：“我叫魏翔，您也可以叫我魏零二。

　　“您已经在意识空间里，度过了15个世纪！”

　　“我却觉得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姜宇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他迅速冷静下来：“你为什么有两个名字？第二个名字为什么又带数字？”

　　姜宇突然想起了之前跟自己通话的未来人，刘四七。

　　魏翔解释道：“您在恢复意识之前，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所以对时间的流速根本没有感觉。

　　“至于我的名字，魏翔是父母给我取的名字，零二则有点像是我的官职。

　　“在如今的太阳系国里面，只有成为面壁者，才可以在姓后面冠以数字，数字越小越有话语权。”

　　姜宇微微一愣，突然想到了刘四七，他问：“现在一共有多少个面壁者？”

　　“15个。”魏翔很耐心地答道：“我知道，您可能怕面壁者机制，变成了面壁者议会。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太阳系国现在太大了，早已经不是一两个面壁者就能操心的过来的。”

　　“第十五个面壁者，就是姓的后面加上十五？”姜宇心说：刘四七，就是第四十七个面壁者？

　　只不过现在只有15个面壁者，当出现47个面壁者的时候，就有刘四七了。

　　魏翔答道：“理论上是这样的。”

　　通过简短地谈话，姜宇已经彻底放平了心态，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在他的床边立即出现了一面镜子，姜宇看到自己也就二十来岁，一点皱纹也没有！

　　他问：“为什么我‘死’到了一千多年以后？”

　　“这还要从您的外孙秦明开始说起。”魏翔道：“他认为，面壁者是整个人类的精英，就算是在去世后也该保留其意识，之后遇到困难时也可以尝试着向以前的面壁者求助。

　　“感谢面壁者秦明防患于未然的计划，让我们在这个困难的时候，可以唤醒您。”

　　“我艹！”姜宇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到突然想到，自己在昏迷之后，隐约听到秦明说要让自己做“最后一道保险”。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保险法！

　　还真是老子的好外孙啊！死都不让我死利索！

　　姜宇问：“秦明把自己的意识也保留下来了？”

　　“是的！我们在银河1266年重新唤醒过他，如今他再次进入了意识世界，等待我们下一次唤醒。”

　　姜宇皱着眉头道：“那么说我永远都死不了了？永远要随时接受你们的唤醒？”

　　“不不不，您是唯一的例外。”魏翔道：“意识保留计划都需要面壁者自愿为人类继续做贡献，您是唯一一个没有通过您个人意愿，就将您的意识保留的案例。”

　　姜宇扯了扯嘴角：“说得好像我不够敬业似的！

　　“告诉你，不是我自吹自擂，我算得上是史上最称职的面壁者！”

　　魏翔点头道：“是的是的，这个我们不否认，您听我说完。

　　“其实我们还知道，面壁者秦明的这项计划，有他一部分私心，他在晚年才透露，他其实很羡慕姜雁柒。

　　“我们作为后来者的解读是，他希望自己能够像姜雁柒一样悠长的生命。

　　“后来自愿参加这项计划的面壁者，都抱有永生的想法。

　　“这几乎是半公开的秘密，想要拥有悠长的寿命，就要成为面壁者并参加这项计划，随时准备为太阳系国做贡献。

　　“在很早的时候，我们就成立了相应的审核机制，必须是做出过突出贡献，才有资格参加该计划。

　　“像您这样的情况，随时可以退出这项计划。

　　“鉴于您为太阳系国做出的贡献，您完全可以享受利用意识技术重获新生的特权。

　　“即使您退出该计划，您也可以开始自己的新人生，不会立即剥夺您的生存权。”

　　姜宇点了点头，孩儿们还算懂事：“来都来了，我听听你们遇到了什么困难吧。”

　　魏翔松了口气：“太阳系国现在面临分裂的风险！

　　“在大萧条之后……哦，我得先跟您简述一下这一千多年来的历史。

　　“您去世后的两百多年，太阳系国都保持着良好的发展。

　　“但是在附近星域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对手了，我们所有隐藏踪迹的技术，也足够我们瞒过偶尔经过太阳系国境内的高级文明飞船。

　　“人民们开始质疑，既然我们已经没什么敌人了，为什么还要一直这么紧绷着，不能完全享受高科技带来的便利？

　　“比如把工作全部给人工智能，执政府给人类提供最大限度的生活配置，让每人个每一刻都享受生活。”

　　姜宇笑了笑：“这是又要开始作了。”

　　魏翔苦笑道：“这其实是人类发展的一个周期，纵观历史，每隔一段时间人类就会陷入一种集体的迷茫当中。

　　“当时的面壁者也作了各种各样的努力，可是人们依旧没有动力，生活也看不到希望。

　　“社会结构逐渐固化，面壁者也难以再将财富均摊，形势进一步恶化，导致了巨大的贫富差距，产生了新的贵族。

　　“于是大萧条到来了，将近两个世纪，太阳系国不断退步。

　　“好在面壁者一直遵循您给出的职责，一直站在广大人民群众这一边。

　　“银河923年，各方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面壁者焦左对由新贵族组成的执政府发起了武装起义。

　　“经过了三十多年的奋战，牺牲了几百万人之后，焦左终于推翻了当时的执政府和面壁者办公室，以及所有新贵族。”

第599章 历史派和现代派

　　姜宇记得，在他“去世”的时候，就已经有用财富堆积出来的特权阶级出现。

　　姜宇那时候还能通过自己的声望，打击那些特权阶级，可是他心里也明白，一个社会稳定的时间长了，一定会出现阶级分化的情况。

　　这在未来，很有可能会酿成巨大的危机。

　　姜宇心里清楚，这已经不是自己能解决的事情了，除非让太阳系国陷入混乱，打破这样的平衡。

　　只不过混乱给人类带来的伤害太大，有点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