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环：在交界地卖粪金龟 第765节

　　“看来他还是十分擅长逃跑，这方面他的天赋显然超出常人。”

　　无名有些尴尬：

　　“您之前跟他有什么过节？”

　　图夫说：“我邀请他登上我的船，他却偷走了我的一个培养舱，显然这不是一个朋友应有的礼数。”

　　“就是就是。”无名立刻附和，“也就是这小子跑了，不然我肯定绑了他，带给您谢罪。”

　　说着，无名敲了菈妮脑袋一下，她还在挣扎。

　　“老实点。”无名说。

　　要说没礼数，显然被邀请上船，转脸就砍了主人的菈妮，更没有礼数。

　　“没骨气。”菈妮气，“无上意志就在面前，杀了他，我们就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

　　图夫伸出手，制止了无名想要为菈妮辩解的行为。

　　他平静地注视着菈妮：

　　“真是令人惊奇，过了这么久，这颗星球孕育出的生命还是那么自私。介意我提取你们的基因吗？我怀疑某种名为愚蠢的基因缺陷写在你们的基因序列里。它可以极大程度丰富我的生物库存——足足将我的保藏库物种数扩大‘一’这么巨大的数量呢。”

　　菈妮说：“你说我们自私愚蠢？我们是为了摆脱你那毫无道理的控制。”

　　“人们说言行反应智慧。从你的言行来看，我想天线母体预载的知识依然足以引领你们。”图夫说，

　　“而我自认为是一个还算合格的生态工程师，根据我丰富的经验，我得出了一个极难发现的结论——造成母体损坏，无法引导你们的根源——它身上的撕裂伤，以及伤口内残留的破片与病菌，居然不是自然老化形成的，这真是太神奇了。”

　　这次菈妮不说话了。

　　无名打着哈哈圆场：

　　“小孩子不懂事，砍着玩的。我看您这肚量就一定很豁达，不会跟我们一般计较的。您这一看就很富贵，是干什么工作的呀？顺便一提我是商人。”

　　“我曾经也是一位商人。”图夫说，“如今，我认为生态工程师这个职业更适合我。”

　　“合适，您这一看就是辛勤的园丁。”无名说，“太圆了。”

　　“但显然这个星球的人并不懂得知恩图报。”图夫说，“曾经他们不节制的生育，让这颗星球数次濒临崩溃。我赐予了他们吗哪——你们现在叫卢恩——解决他们的果腹问题、修改了他们的基因节制了欲望。甚至派指头辅助引导他们。”

　　“结果呢？”图夫说，“我辛勤劳动的成果总是得不到尊重，一如过去这颗星星上的那些人的所作所为。难怪他们会迎来如索多玛蛾摩拉一样的命运。”

　　无名恍然：“那四百亿的死人融泥……”

　　“所以你现在就要来再次毁灭我们了？”菈妮盯着图夫。

　　“看来我从天线那里获得的知识还是有些欠缺。”图夫说，“可能是习俗不同，在我的世界，生态工程师与种族灭绝主义者并不相同。”

　　图夫对菈妮说：

　　“当然你们的文明可能还无法理解什么是生态工程师，只是希望你明白，你两个词并非同义词，我很喜欢我的工作，希望你可以尊重这个职业。”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菈妮问，“数千年不露面，抛弃了一切，却在这时候来到交界地。别告诉我，这是为了重新引导我们吗？免了。我拒绝受你这样的人的操控。”

　　“是有这样的人，因为担心对方加害自己，便主动加害他人。”图夫说，“我曾经也以为只有超越了猜疑链的文明，才能避免内耗摆脱重力的束缚，但果然样本量大了以后，总会有畸形的癌细胞会出现。”

　　无名手一时不知道往哪放，眼珠子乱转。

　　不得不说，无名之前觉得瘦光头的嘴子是最香的，现在来看，胖光头的嘴，可比帕奇凶狠多了。

　　难怪帕奇那么忌惮这位哈维兰·图夫，无名心想。

　　无名问：“您不是为了惩罚大逆不道，也不是为了引导世界，那您大驾光临的原因是？”

　　“感谢您，我们终于可以回到正题。”图夫说，“这也是我邀请你们过来的原因——”

　　图夫转动那颗肥硕的头颅，将目光投向了米凯拉。

　　准确说是米凯拉怀里的那只猫。

　　黑猫感应到图夫的目光，从米凯拉怀里窜出，落在图夫宽大的肩膀上，趴到他怀里。

　　图夫摸了摸怀里的猫，说：

　　“我来找回我的猫。”

　　众人齐声失语，大眼瞪小眼，心中缓缓冒出的，都是同样的想法——

　　“……？”

　　米凯拉扶额：“难怪，难怪它完全不怕我和双指的力量。”

　　“你是说心灵感应？”图夫说，“为了保护我的猫，它们确实都拥有一些心灵感应能力，可以防止我的造物伤害它。”

　　图夫说：“好了，我已经找回了我的猫，感谢你们照顾它，并将它带回来。我不打扰你们的航行了，再见。”

　　“这就没了？”无名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在期待着什么吗？”图夫反问无名。

　　“我以为我们会有一些战斗，或者一些更深刻的引导呢。”无名摸着下巴。

　　“我有一顿晚餐，身为主人，我很乐意宴请客人。”图夫说。

　　“这个也行。”无名立马答应。

　　图夫带着所有人，进入一间大厅，巨大的长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每一样无名都闻所未闻。

　　餐桌上，无名好奇又兴奋，不断询问着这些未知动植物的信息。

　　图夫便尽力回答，对这方面的问题，他解答得相当热情。

　　聊天中，图夫也了解到，无名他们是怎么解决各种问题，最终选择了黄金树舟这种方案的。

　　“是‘罗摩’号那样的方案啊。”图夫点头赞许无名的智慧，“你很有想法，这是个不错的方案。你们有建立纠错机制吗？”

　　“那是什么？”无名问。

　　“将个体生命化为原始汤，在抵达目的地后再分化出来。这种方案需要定期维护飞船，并建立好生命档案。随着时间推移，尤其在太空中航行，辐射会让档案出错，导致归位的时候出现问题，需要纠错机制。”

　　无名头顶冒出冷汗：

　　“大，大概没有吧。”

　　图夫唤来水晶，操作一番，让水晶递过来一个肉球。

　　图夫交给无名：“这里记录着纠错机制，你可以交给你的人工智能，学习使用一下。”

　　“谢谢啊！”无名一手握住图夫的手，将肉球塞进怀里。

　　图夫却紧皱着眉头，把手从无名的手中抽出来。

　　无名想起图夫有洁癖，笑笑：“见谅见谅，我只是想热情一点。”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热情。”图夫说，“显然那个人偶就很有热情，热情代表着引火烧身。”

　　“有利有弊嘛。”无名说，“正是这份热情，生命才能成长，我们才能冲破封锁。”

　　“你是怀着这样的想法，带领他们前往太空的吗？”图夫说，“真是个危险的想法。”

　　“为什么危险？”无名问。

　　“曾经这颗星球也产生了类似的想法，一群生命教徒在热情中疯狂的繁衍，毫不节制。”图夫说，“最终导致了战争和大崩溃。”

　　“但有人，才会有发展。”无名说，“哪怕崩溃、发生战争，也会升华他们。生命会找到出路，不断进化，冲破牢笼。”

　　“没错，这就是那些生命演化教的想法。”图夫说，“熵之敌、拜童教徒、螺旋交媾者、基因池搅拌者、宗教狂热者，老图……”

　　“那个生养了四百亿人的文明？”无名问。

　　图夫点头：“我理解你所推崇的想法——生命以负熵为食。哪怕封闭系统中世界会愈发混乱破败，生命却可以突破这命运，逆流而上。”

　　“我确实如此希望着。”无名说，“毕竟我见识过一个封闭的世界里，愈发混乱的样子。”

　　图夫说：“但还有另一种解释——生命是火种，是催化剂，是让熵增愈发加速的工具。自从有了生命，混乱的速度，在不断增加。”

　　图夫问无名：

　　“你们从交界地冲了出来，那么你们在交界地留下了什么？”

　　无名沉默了。

　　为了让黄金树飞上天，整个交界地的生机都被黄金树吸干了，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荒地，再不复无名曾经欣赏的那副生机盎然的模样。

　　图夫的位格和经验比他们多得多，他的话，还是给众人蒙上了一层阴影。

　　好像奔向夜空那崇高的使命，那充满希望的美好未来，也没那么光明了。

　　夜空的黑暗，染上心头。

　　“但我想还是应该赌一把。”无名说，“看看这螺旋的高塔，能否触及神明，突破桎梏。”

　　图夫说：“我无法反驳，毕竟那是宇宙尚遥远的终极命运。到底是无法突破，导致加速世界灭亡，还是不断突破桎梏，以永恒的无常和挣扎打破层层诅咒和樊篱，我算不出来。”

　　“还有您算不出来的事，好事，好事呀。”无名大笑，“那就相信生命吧。”

　　“我不拦你，我只是个生态工程师。”图夫说，“希望你不会像建造了这艘播种舰的文明一样，将蔚蓝星球变成死星。”

　　“承你吉言。”无名微笑。

　　图夫说：“这些食物的原材料，看你喜欢，你可以都带走一份。现在，请离开我的船吧。我突然非常想要对我的船进行一次大扫除。”

　　无名带着大家离开了图夫的巨船，满载着各个世界的土特产，回到了黄金树舟。

　　图夫抱着猫目送他们离开。

　　“或许这次生命可以获胜。”图夫说，“毕竟引领他们的，并不像是个生命。”

　　水晶悬浮在图夫身边，投射出无名的身影。

　　水晶说：“看起来更像一段程序。永无止境地重复聚集力量再爆发出去的过程，是一段危险的程序，让世界变得更加混乱无序。”

　　“听起来就像熵的化身，而这化身在引诱生命，加速熵增。”图夫说，“但他愿意随时革除自己的存在，那或许就代表着生命的希望。”

　　图夫摸着黑猫，回到自己的座椅上，美美坐下：

　　“反正我只是个生态工程师，世界的命运，应该交给世界自己。如果说我从这自私的星球中学到了什么，那就是——尊重他们的命运。”

　　水晶说：“您只是更懒了，您的血压又高了。您应该去环带跑步机锻炼一个小时。”

　　“知道生态工程师的好处是什么吗？那就是可以随意吃美味的零食，也不需要使用健康和节制来延长寿命。”

　　图夫窝在座椅上，撸着黑猫，吃一块金色的卢恩，打开水晶的投影。

　　投影中，黄金树舟已经开始起航。

　　“其实我这才是真正的节制。”图夫说，“而那些没有节制的生命教徒，未来将要面对无尽的苦难与艰辛。在不断的资源窘境中挣扎，并不断设法开拓出新的资源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