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环：在交界地卖粪金龟 第361节

　　他又想起之前要做的事情，一手捏着娇小菈妮，一手捏着招魂铃，腾出的手指还掐住裙摆，迈开两条毛腿，大步跃进。

　　褪夫的姿势很奇妙，虽然在奔跑，但是本身几乎静止。无名坐在褪夫肩膀上，几乎感觉不到晃动。

　　“绝好的坐骑！”无名称赞褪夫。

　　褪夫则专心聆听着什么，他将那招魂铃垂直捏住，轻轻提起。

　　一边跑，一边注意铃铛的细微动作和变化。

　　仿佛在细微烟尘中观察神谕的神婆一样。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端倪，褪夫往一个位置奔跑一段距离，果然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方尖碑。

　　那方尖碑有点像一座袖珍的细微高塔。

　　“这是什么？”无名问。

　　“这是墓碑。”褪夫说，“尖塔一样的墓碑，菈妮说这样的结构，可以聚集魂灵。迷途的灵魂可以通过这里找到自己的去处——所以灵魂也会在此处富集徘徊，或许可以寻觅到已经失去的灵魂。”

　　褪夫说：“简单来说，就是招魂。”

　　“你还有这特异功能呢。”无名不禁为褪夫的多才多艺鼓掌。

　　“哪里哪里，是菈妮教我的。”褪夫不好意思地挠头。

　　“所以你是想通过这个办法招魂出菈妮的灵魂？”无名猜测。

　　褪夫点点头。

　　无名问道：“不过如果灵魂在此处徘徊，你怎么确定召唤的一定是菈妮的灵魂呢？”

　　“所以需要触媒，一种召唤的媒介，就像魔法师的法杖，圣职们的圣印记。”褪夫说，“对于招魂来说，我们一般用骨灰。”

　　“骨灰？”

　　“骨灰。”

　　褪夫和无名面面相觑，随后不约而同起身。

　　褪夫起来，无名从褪夫肩膀上站起来。

　　“冲锋！”无名揪着褪夫的头发，发出号令。

　　褪夫带着无名，又冲回一开始的地方。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小的篝火就架了起来。

　　菈妮被拆碎的尸首，都被夹到褪夫的腋窝中。

　　菈妮的头皮蓬松易燃，脑袋被最先摆放在那里，由无名点起小火苗，将那蓝色的头发烧着。

　　蓝色长发立刻燃烧，散发幽蓝色火光。

　　“嚯，不愧是人偶，好优质的柴火。”无名的小傀儡差点被窜出的火苗烧伤，一边后跳一边说，“我跟你讲褪夫，这蓝色的火焰，温度可是很高的，那代表柴薪相当优质呢。”

　　“菈妮可是半神呢。”褪夫很骄傲，随后将菈妮被拆散的其他身体零件丢进篝火。

　　由于已经被拆散了，也就不用两人再劈柴，很方便地就燃起熊熊大火。

　　无名坐回褪夫肩膀上，娇小菈妮也被褪夫放在了另一边肩膀上，三人一起静静看着篝火，看着菈妮身体燃烧时散发的热量与光辉。

　　“在我们故乡，篝火就是用尸骨做成的。”无名说，“篝火下的灰烬，便是灵魂的残渣。”

　　褪夫说：“我听说那样会烧出寒冷的灵火呢。”

　　“火就是火。”无名说，“温度不同的火，也是火！”

　　褪夫抱膝蹲在篝火旁，注视那熊熊烈火，对肩膀另一边的娇小菈妮说：

　　“小小菈妮，快点燃烧，我们好拿你的骨灰，召唤你的魂灵。”

　　娇小菈妮没有回应，只有冰冷的触感，留在褪夫肩头。

　　过了一会儿，篝火燃尽，满地灰烬。

　　褪夫将那灰烬收集起来，跑到方尖碑旁，一边抛洒，一边摇铃。

　　“菈妮啊，出来吧！”褪夫激情呐喊。

　　铃声悠扬，缓缓慢散。直到彻底寂静，也无人回应他的呐喊。

　　“这是……招魂失败了？”无名问。

　　“可能是说的话不对。”褪夫说，“我换点召唤的咒语。”

　　“遗忘的墓穴，敞开大门，闪烁的烛火，引导死者回归，命运之线，缠绕灵魂，现世吧，死灵降临！”

　　“死者苏生！”

　　“英雄不朽！”

　　“菈妮你快回来吧，没有你我怎么活啊！”

　　……

　　褪夫把能想到的台词都说了一遍，骨灰洒了一遍又一遍，铃铛都快摇烂了，还是没有回应。

　　菈妮的灵魂好似已经洒脱地离开这个尘世，任凭别人怎样呼唤，也无法唤来她的回眸一笑。

　　“真是潇洒的人生啊，说死就死。”无名已经开始从另一个角度宽慰褪夫，开始勾勒死者那被后人并不知晓，只能凭借美好想像附会其上的美好品行。

　　就像一场庄严肃穆的葬礼。

　　褪夫为了表示庄严，将娇小菈妮供奉在方尖碑前，美美地哭了一场。

　　无名则在一旁以庄严肃穆的语气念完了一段悼词。

　　“敬我们的导师，我们最敬重的合作伙伴，永远的蓝月亮——菈妮。”无名洒掉最后一抔灰烬，与褪夫一同闭目默哀一分钟。

　　两人给菈妮准备了一个简易的葬礼，但葬礼过后，还是要面对现实。

　　“我们怎么办前辈？”褪夫问无名。

　　“既然已经死了，那也只好先回去，告诉拉塔恩了。”无名说，“他总要做好准备。”

　　褪夫抹着泪：“她是个半神，得厚葬她呀，得让所有贵族都过来。”

　　“肯定的肯定的。”无名在褪夫肩膀上，拍他脖颈。

　　褪夫还是有些不甘：

　　“为什么会无法召唤呢，没理由呀。”

　　“会不会是因为这个触媒没那么好？”无名说，“或许菈妮并不在乎那个身体，更在乎这个小人偶呢？”

　　无名指了指褪夫肩膀上冰冷的娇小菈妮。

　　“不太可能吧？”褪夫不信，“会有人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反而在乎模仿自身的造物吗？”

　　“当然有。”无名说得很确定，“有些人啊，就是很看轻自己的，而又过分看重别人。他们无力感受到爱，只有在爱他者时，才能感受到快乐。”

　　“那我烧这个？”褪夫抓取肩膀上的娇小菈妮，在无名身前晃了晃。

　　褪夫又把娇小菈妮凑到身前，对她道歉：

　　“对不起哦小菈妮，我也不想，但你一定愿意拯救你的主人而牺牲自己吧？”

　　“这人偶如果不是菈妮的身体，烧成灰也没用吧？”无名说，“或许保持完好，反而可以用来召唤菈妮。”

　　“有道理。”褪夫深以为然。

　　之后又是一轮招魂，褪夫抓着娇小菈妮，哭天抢地，哭得是惊天地，泣鬼神，整个洞窟都回荡着褪夫真挚的哭丧声和召唤声。

　　“还是不行啊。”褪夫哑着嗓子问无名。

　　“看来她是没这个命了。”无名叹息。

　　褪夫抓着娇小菈妮，思索着要不要把这傀儡也烧成灰再来一遍。

　　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快速临近，带着凶猛的呜咽与凌厉的破空声。

　　褪夫也在交界地闯荡多时，听到这声音，立刻抱着小菈妮从原地滚开。

　　一柄巨剑拍到褪夫原本的位置，不祥的红色火焰四散，将四周的杂草燃烧殆尽。

　　褪夫滚了一圈起身，站定身子，看到突然攻击过来的敌人。

　　褪夫和无名都有些惊讶。

　　“布莱泽？”两人异口同声。

　　那看起来是一个很像布莱泽的狼头人，同样抓着柄巨剑，同样魁梧长毛的身体，同样的狼头。

　　只是眼目血红，似乎并没有理智。

　　“怎么回事？”褪夫大叫，“布莱泽，是我呀！我褪夫啊！”

　　褪夫领悟到什么，沉痛道：“难道你因为菈妮的死，而发狂了吗？”

　　无名则说：“难道是被双指控制了？”

　　来不及让两人多想，狼头人已经举起巨剑冲了上来，那身姿狂野而凶残，以孤狼捕猎的势态扑向褪夫，手中大剑随着整个身子下压而顺势猛砸，带着劈碎一切的气势。

　　褪夫只好再次狼狈反抗，而当他刚刚从地上打个滚准备起身，那重砸在地上的巨剑又以完全不讲道理的力道与速度逆斩而上，掠过褪夫的脖颈。

　　没有锋锐刀刃划过脖颈，血线慢慢扩散的景象，褪夫的头颅就像遭遇巨像轰击，直接炸开，脖颈上的筋毽和肌肉纤维被粗暴地撕开。

　　褪夫的脑袋就这么随着大片鲜血被轰飞，脖颈的血如喷泉，无头的身躯挺直在原地，喷涌了一会儿，随后无力地倒地，倒在血泊中。

　　洞窟中安静了。

　　那双目血红的狼又仰天长嗥一声，扑上去，撕咬褪夫的身体，直到将他的四肢和五脏六腑全部撕扯开，才停止下来。

　　狼将那破碎的身躯都拉到棺材那里，随意丢弃进棺材，随后缓缓退后，消失在远方。

　　“原来如此。”在一旁的无名默默看完全程，终于明白菈妮的身体是怎么变成那样的了。

　　小傀儡失去了动力，像一滩无人问津的垃圾，倒在道路旁的杂草中。

　　无名的本体恢复意识，从灵柩车中走出，沿着升降机下了亚坛，通过传送门前往伊吉所在的湖区西岸的中部商品集散地。

　　正如之前所说，无名对褪夫颇为放心。

　　即使死了也无妨，安然等待褪夫复活即可。

　　在这段时间，无名也刚好用本体去办正事——他得去调查一下，卡利亚王室丝绸的真正去处，以及那大批量丝绸需求神秘消失的原因。

　　首先就要从菈妮的军师——伊吉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