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作勇者 第272节

怒江公依然不解。

在场的人，大多也不解。

他看着袁歌，又问道：“所以呢？”

“统治永恒神国的是白鸽教，白鸽教的第一任圣女兼大主教是传说勇者薇尔莉特。一直以来，白鸽教都以魔王为敌，不单单是白鸽教，可以说整个无限界都认为‘魔王是邪恶的’……但现在呢？”

袁歌抬起头。

“魔王的数量爆发式的增长，如果将他们全部列为敌人，并对他们发动清洗和围剿——那毫无疑问，人类会覆灭，能活下来的只有拥护魔王的人类。我们没有选择，我们只能承认魔王并不都是邪恶的、也是可以成为同伴的。”

“这，才是最古魔王的真实目的。”

在场众人，排除辛德瑞拉之后，都是极其聪慧之人。

袁歌说的简单明白，众人理解的也透彻清晰。

怒江公抬起头，说道：“永恒神国的态度，将决定接下来的伤亡。如果神国认可魔王并非全是邪恶，进而以笼络、安抚的手段拉拢可以控制的‘温和魔王’，或者干脆挑选可以信赖的人，将他们转变为魔王，那么天下太平；但如果——”

如果永恒神国依然坚持、坚定、坚决的想要抹杀一切魔王，那么无限界也将掀起腥风血雨，人类和魔王将殊死对决，造成巨大的伤亡。

并且。

袁歌对结局不乐观。

汪蛟、大瞎眼这等出色的冒险者打个恶魔领主都吃力，对上魔王就是一个死字，更不要说其他的阿猫阿狗。

希尔普斯摸着她小巧的下巴，忽然说道：“说起来……‘地上生灵联盟大会’下个星期就举行，无限界各国的首脑人物已经抵达永恒神国，如果他们得到了这个消息，这个联盟恐怕无法成立。”

鸢尾笑嘻嘻的看着窗外：“窗外有很多人潜伏喔。”

在场众人，排除掉夜灵响之后，都是极其强悍之人。

她们早早发现了窗外潜伏着为数不少的人，这些人的实力不值一提，即便是其中最强一人，恐怕也就是堪堪能和蔷薇、鸢尾交手，这一屋子怪物根本没在怕的。

尤其是袁歌。

他刚刚升到了三百级，放眼整个天下，能和他交手的人是寥寥无几！

年纪轻轻就尝到了无敌的滋味，稍稍有些枯燥。

袁歌笑道：“大主教派人监视我，我是没有想到的。我不知道她是看得我还是看不起最古魔王，这个消息需要我去传递吗？我估计……各个国家的领导人都得到了一袋子‘嘉德丽雅之眼’，就好像我也得到了一袋子一样。”

恰在此时，房门被人敲响。

门外有人喊道：“正统勇者，袁歌大人！大主教阁下请您一会。”

袁歌抄起桌子上的布袋子，说道：“我去了。你们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回家。”

袁歌本来以为，和大主教的会面是在富丽堂皇的教堂或者宫殿之中。

没有想到，大主教在某一处僻静的海湾沙滩上、在一辆外表并不如何奢华的车驾中接待了他；他更没有想到，大主教是个小豆丁。

袁歌看着大概只有他大腿高的小女孩，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大主教吃力的仰着脖子，伸手招了一招：“坐下。你站着我很吃力。”

“……大主教？”

“大主教的身高不到一米五，这让你很吃惊吗？”

“不……任谁都会吃惊的。”

“别人吃惊也不会如此露骨的显露，袁歌，你没有礼仪。”

“哈……”

袁歌在马车上坐下。

大主教的座椅明显比袁歌高了一大截，两人的视线勉强齐平。为了坐到椅子上，大主教不但蹦达了一下，此刻两条小短腿更是无处安放，随着她身体的晃动而摆动。

袁歌也不想废话。

他摇了摇手中的布袋子，说道：“大主教，您看看。一袋子的魔王指环，戴上就能拥有魔之心，这没法打。”

“唔嗯——”

大主教接过布袋，拿出其中的嘉德丽雅之眼。

像她这个体形的小女孩，一般都有些婴儿肥。不过大主教明显不是这样，她体形瘦弱、五指纤长，分明是幼女的身高，脸庞上却带着成年人也不多见的气质。

她仔仔细细的触摸黑色的指环，嗤道：“神乎其神的技艺，单论杂学，这个世上没有人比她更加优秀。”

袁歌说道：“你应该能理解目前的局势吧？”

“你说说吧。”

“……”

说就说，说出来怕你接受不了。

袁歌整理了一下语言，直截了当的说道：“理念、口号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团结不了所有人，这一点，您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当今世界，人人都说魔王是邪恶的、最古魔王的恐怖的，人们对传说勇者也是极尽崇拜，地上处处都有她的传说——但这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因为恐惧。”

“他们害怕魔王的力量，对于人类而言，魔王是不可战胜之敌。所以，他们才会如此。”

“但是大主教，时代变了。最古魔王切中要害，她在各地分发这种指环，持有它的人就会拥有等同于魔王的力量。在这种情况下，不可战胜的魔王变成了势均力敌的对手，原先根植在人们心中的恐惧也会慢慢消失。”

袁歌看着大主教。

大主教面不改色。

“虽然民众不至于马上忘记传说勇者的贡献，但是大主教……你必须要接受的是，传说勇者和白鸽教就要走下坡路了。如果你拿不出相应的对策，前来参与‘地上生灵联盟大会’的首要人物，恐怕不会轻易顺从。”

“……”

这之后，是一阵沉默。

片刻之后，大主教笑道：“真厉害啊……嘉德丽雅。千年的安逸让我的感知钝化，她却在失败后砥砺前行，这一场我输得一点都不冤。”

“……”

这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袁歌试探的看着大主教，问道：“您……打算放弃了吗？”

大主教反问：“我还有胜算吗？”

“恕我直言，很难。”

“嘉德丽雅走了一步好棋，我无法招架。没有人是傻子，即便是身为白鸽教大主教的我，也无法只靠语言、行动和理念去说服每一个人，更何况我要去说服的是掌握国家的首脑人物？政治家都是利益动物。”

大主教叹了一口气。

她接着说道：“那些人才不管正义不正义，只要对自己的国家好就好。正如你刚刚说的一样，我在千年前能团结所有人，是因为当时的人类真的被魔王逼得无路可走，我只是顺应他们心中恐惧而诞生的‘英雄’。但在这种指环泛滥的现在，局面可是完全不一样了呀！”

袁歌问道：“你认输了？”

大主教闭上眼睛：“我认输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

大主教又睁开了眼睛。

她的目光，闪闪发亮！

“然后，就是我和嘉德丽雅的第三场胜负。你觉得这个世界会和平下去吗？不不不，这种可以把人变成魔王、可以让一个平凡人持有无上力量的可怕指环大量出现，早已注定了混乱！”

“难道不是吗？袁歌，以你的头脑，你应该也预见到了吧！”

“所有的政权，都需要军队来维持统治，军队象征一个国家的最强武力。但现在不同了，最强的武力不再是军队，一个国家耗费几十上百年养成的人才体系、实操经验、后勤机制在这枚指环面前一无是处！无限界即将迎来重大的变革，所有国家、所有人都要经历一轮彻底的洗牌。”

“混乱、混乱，混乱是最好的成长剂。我会利用这波及天下的巨大动荡重新筹划、布局，然后在将来的某一天——”

大主教，露出笑容。

“——彻底的杀死嘉德丽雅！”

好。

不屈不挠、永不言败。

大主教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袁歌笑道：“这会死很多人。”

大主教看着袁歌：“你有怜悯之心。”

“……你没有吗？”

“我当然没有，为什么会觉得我有？”大主教困惑的看着袁歌，“这世界上的人，死多少我都不在乎喔？而且，这是嘉德丽雅的错啊。是她让暴力不受约束的增长，她需要为此负责，我只负责批评她、抨击她。”

有一说一。

袁歌感到了惊讶。

他已经分不清谁好谁坏、谁是正派谁是反派，他就是觉得嘉德丽雅和眼前这个人都很不正常。

沉默之后，他问道：“大主教，你刚刚说‘你千年前团结了所有人’？你是薇尔莉特？”

“是，也不是。我没有嘉德丽雅不死不灭的特性，我只有无限转生的能力。白鸽教每五年选拔一次圣女，每一个圣女都是我的容器，我现在这具身体好像是十五年的那个圣女的身体吧？”

大主教支着脑袋。

“嘶——我记得，我记得……啊，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想。

想。

想不起来。

大主教摇了摇头，说道：“算了，我想不起来，可能要问问身边人才知道。不过这不重要，你可以叫我薇尔莉特，因为不论是哪一个身体，内在都是薇尔莉特。”

从袁歌嘴里得到最古魔王的动向之后，大主教表现出一点点倦怠，她看上去不是很想说话。

袁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传说勇者、最古魔王。

这两人以整个无限界作为棋盘，为了打败对象专注的博弈，所有人、所有事都只是她们的棋子。一个不死不灭、一个无限转生，连死亡都无法阻拦她们的脚步，那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抗衡她们的呢？

袁歌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