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普渡 第403节
陈亦收回暗爽的目光,看向了天空,心思也随之飘远。
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
九宵之上。
在那只大无边际,展开双翅,能遮蔽天日的大鸟,张开的左翼之上。
“纯阳道友,如今三界之中,可是风起云涌,”
一座悬空仙山上,两位仙人正在对弈。
其中一位,头顶髽(zhuā,差不多就是两个包子发髻的意思)髻,面色赤红,腮有虬髯,一双圆咕噜的大眼微微突起。
身材魁梧,衣襟大敞,袒胸露腹,十分随意。
手中摇着一柄棕扇,神态自若地于石盘上落下一子。
悠悠道:“天帝遭逢万古一败,幽冥坐了尊地藏王佛,你那冤家对头也早早于人间落了子,”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你我虽然局棋未尽,人间已匆匆七年,”
“七年之间,烽烟不断,人道洪流却日渐凝聚,怕是金阙上那位也快坐不住了,”
“那一丝造化之机,究竟谁属?”
“道友东华帝君之尊,乃上界男仙之首,若得了这造化之机,超脱天地囚笼,指日可待,怎的还有闲心来找我下棋?”
“呵呵,”
他对面是一个面目俊秀儒雅,气度出尘之极的男仙,看也不看棋盘,随手落下一子,轻轻一笑。
举起手中葫芦,仰头灌了一口,便忽然慢吟出声:“纵横逆顺没摭栏,静则无为动是色……”
“也饮酒,也食肉,色是药,酒是禄……”
“酒色之中无拘束,只因花酒悟长生,饮酒戴花神鬼哭……”
“摘花戴饮长生酒,景里无为道自昌……”
“一任群迷多笑怪,仙花仙酒是仙乡……”
迷糊醒眼微睁,仰头大笑:“哈哈哈,我自花酒自在,处处是仙乡逍遥,又哪里有甚囚笼?”
“呵呵呵,也罢,众生自有机缘命数,你我逍遥自在,也管不得那许多。”
袒腹仙人摇头一笑,便只顾下棋,不再多言。
……
另一处,那黄金大山顶上平台。
白色莲台之下,僧众齐聚。
为首比丘僧忽于定中睁眼,扫落群僧。
“众弟子,真佛现世,定是世尊慈悲,来接引我等,同赴极乐。如今真佛隐于幽冥,大愿不成,定不现身,”
比丘僧缓声道:“佛尚入世渡众生,我等既是一心向佛,却也不能如此日日静修,人间祸乱渐起,当有我佛门弟子入世救拔……”
“尊者,”
有弟子出声:“红尘滚滚三千丈,我等未得正果,何来那般大法力救渡众生世人?”
“救渡众生,一念禅心即可,法力是大是小又如何?”
“不过,此时三界动乱,皆因那一缕造化之机,我等虽禅心不动,却难劝他人……”
比丘僧摇头:“因缘生灭,一饮一啄,要救渡众生,当要从那根源处着手。”
“那蛇儿虽得天地造化所钟,却也是有情众生,她那宿世姻缘所系之人,也是无辜生灵,属实不该因此横遭死劫,沉沦无出,自当救渡……”
他转动视线,最终落于一位眉目如画,脸庞如刀斧雕琢一般的僧人身上。
微微一笑道:“救渡众生,虽凭禅心,如今三界齐动,却也要有护道之力,”
“金蟾,你曾得世尊亲手点化,修持无生法忍无数年月,千年之前始得人身,”
“入世救渡众生,舍你其谁?”
“你可愿?”
那僧人抬头,目中无波,时现坚毅,闻言只是轻轻点头:“弟子愿意。”
“好,”
比丘僧笑着点点头,又道:“红尘处处是毒,身入红尘,难免沾染业障,你却不能这般就去,”
他伸出一掌,一金色**现于其上,缓缓转动,有蒙蒙金光流转,其间隐现喜怒哀乐、富贵贫贱,世间种种众生相。
“我有一宝,乃世尊未入灭时所赐,当可助你一臂,脱去清静之身,化身下凡,砥砺红尘,”
他沉吟道:“便用你那金蟾遗蜕,作化身之用罢。”
“遵尊者法旨。”年轻僧人点头道。
“论法力,你当为众弟子中第一……”
比丘僧微微沉吟,便又笑着伸指,点了点僧人头上:“法力无边,海裂山崩,”
“既如此,你那下凡示现之身,便唤作……”
“法海……”
第383章 星宿
长安朝堂。
大唐群臣正在发生一场激烈的争吵。
“陛下,西川节度使刘辟上书奏请,节度三川。”
“陛下,刘辟此举,与公然谋逆何异?臣请诛此逆贼!”
一老臣抱笏高声道。
话音才落,却又有一人出班奏禀:
“陛下!三川之地,地处偏远,道路崎岖,朝廷本就难以控制,收之无益,且其毗邻吐蕃,便是收回,也要时刻提防,倒不如应了刘辟之请,将三川之地都尽与他,让他自去与吐蕃斗上一斗,陛下坐收渔利,又能安抚了刘辟,岂非两全其美?”
“住口!”
一连几人出班指着此人怒骂。
先前那老臣更是几欲挥笏劈打过来,只是被旁边的人死死拉住,口中仍旧怒骂不已。
那人敢在朝上如此说法,自然也是有一大批支持者。
两派之人在朝堂上对骂不止,倒是让坐在龙床上的新帝李纯颇为头疼。
他虽心思阴狠,却也不乏权谋远见。
治国之道,也颇有自己的见解。
对于削制藩镇,他早有决意。
只是其间之复杂艰难,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从登基伊始的意气风发,到如今,数年以来,可谓处处掣肘,举步维艰。
现在,他才有些理解,在他眼中,有些看不起的父皇,并非如他所想的那般昏聩无能。
事实上,他已经深知,若非德宗皇帝与太上皇为他扫平的道路,定下的基石,他如今怕是连皇位都难以安坐了。
“陛下!有军情急报!”
朝上正吵得焦灼,突有金吾卫进殿跪禀。
“西川节度使刘辟月前出兵攻陷东川梓州!节度使李康被其活捉!”
此言一出,朝堂顿时陷入死寂。
“咣当!”
李纯突然抓起面前案几上的砚台,狠狠地砸了下来。
面色一片铁青,双目冒火,几乎一字一句地咬出来:“为何此时方报!”
那金吾卫只是据急信奏报,哪里知道其中始末?
只能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地面,不敢言语。
“陛下,三川之地道路险恶……”
“砰!”
“啊呀!”
那先前想劝皇帝接受刘辟奏请的大臣想要解说几句,此时李纯却已恨极那狠狠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的刘辟,连带着也恨极了他,挥手又是一条白玉镇纸砸了下来,直接把那人砸得头破血流。
“陛下,刘辟已公然谋逆,前车之鉴,藩镇之乱,不能重演,此风断不可涨,当立即派大军前往,擒拿刘辟,震慑宵小!”
李纯砸破了一颗脑袋,稍稍出了一口气,恢复了些许镇定,知道此时发怒无益。
坐回龙床,目光缓缓掠过殿下群臣道:“何人能为朕解此烦忧?”
“……”
此言却是让刚才还吵得慷慨激昂的众臣倾刻间就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垂着头,低眉顺眼,生怕引起皇帝的注意。
李纯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
刚才还一副忠心为国的模样,事到临头,竟然一个个都变成了缩头乌龟。
到了现在,他不由心中开始后悔。
太上皇的那班旧臣虽是个个清高,而且一个比一个脾气倔,令人厌恶。
但在关键时刻,还真就只有那些人有用。
想到这里,本来还因这几年来在朝堂上说一不二而沾沾自喜之心,也渐渐冷却,忽然生起了一种疲惫,以往的雄心壮志似乎也没有那么热切了。
殿下武将班列中,几个神策将领隐晦地对视了两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讥讽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