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守派的我,怒斥嬴政太保守 第183节
“当初我在君门前跪下,负荆请罪,君帮了我数十年。
“让我从一个冲动易怒只知道打仗的将领,变成了一个知进退懂分寸的人,让我活到了现在。
“今日颇来得急,没有带荆条。
“我再给君跪下,不负荆而请罪,君能否再原谅我一次,再帮我数十年呢?”
塘下,老将双膝不知道何时落在了地上。
面见赵王而不行跪礼的廉颇,二跪蔺相如。
蔺相如嘴唇微微翕(xi一声)动,却只见动作不闻声。
廉颇抹去眼泪,抹不净。
旧泪抹去,又生新泪。
他感知到老友的生命之火犹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他起身,弯着腰,将耳朵凑到老友耳边。
“蔺相,你说,廉颇在听。”
“对不住啊……”蔺相如气若游丝。
弯弯绕,钻心间,钻的廉颇心口痛。
老将泪如泉涌。
“没有的事……”
蔺相如那双眼眸突然焕发生机,满怀歉意,定定看着廉颇。
一息,两息,三息。
瞳孔涣散,无法聚焦。
一辈子不为相,被尊称一辈子蔺相的老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日负荆请罪,将相和。
这日不负荆,再请罪,将相离。
一直在门外等候的蔺仪突然如遭雷击,他心头好似有什么东西突然抽离。
他一下子瘫坐在地,好一会才爬起。
也是个老人的他手脚并用,爬进如三伏夏日的父亲屋中。
他爬到火塘前,用力扒着塘沿,想看而又不敢看。他咬老牙,下定决心,眼睛上瞄。
他看到假父脸上满是泪水,看到了父亲安然熟睡一如过往数月。
他手指颤抖着,放在父亲鼻下。
无风,没气。
蔺仪嚎啕大哭,白发苍苍的他像是一个孩子,哭的极凶。
廉颇长吸一口气,沉痛道:
“我的过,我昨日该来的……去叫人,准备丧事。”
蔺仪没有立刻动。
一边哭,一边对假父说道:
“假父不要自责。
“所有看过父亲的医者都说父亲早该走,能多活这数个月,只是因为一口气咽不下。
“这口气,就是见到假父你啊!”
廉颇痛苦地捂住脸,手指缝间有泪外流。
数十年的老友在最后数月忍受着病痛折磨,就是为了和他说一句。
对不住啊……
他不明白老友说的是什么意思,明明这数十年都是他对不住老友才对。
直到数日后,老友沉棺时,老将见到了赵王丹。
王上在老友坟前垂泪,缅怀,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但老将却看出不对,太悲痛了。
先王死的时候,王上都没有这么悲痛过。
悲痛的就像是演戏,演给满朝文武的一场戏。
这一刹那,老将好像想明白了。
为何他立下救赵大功,封地却是一个破烂的尉文,封号是一个狗屁的信平君。
相邦这个职要不就不给,他也不是很想要,给还给一个假的。
他一直以为问题出在乐乘身上。
可他想不明白,乐乘虽然也是赵将,但战绩远没有他好,且也不是宗室。
对于王上而言,他和乐乘身份应该是一样的,王上怎么会信乐乘而不信他?
就因为功高震主这四个字吗?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邯郸十里外,他分明看到前来相迎的王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喜色啊。
他一直没有向某神童联想,因为某神童是和他有数十年交情的蔺相如所保。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老将独自一个人站在蔺相如坟墓前,苦笑道:
“原来,对不住在这里……是他啊……”
缓缓蹲下,摸着地上新土。
“这真是一报还一报。
“老友,你无需道歉,颇也想过杀他。
“他原来也忌惮颇啊,呵,颇其实更忌惮他啊。
“颇七十七了,可他才七岁啊。
“是赵国先负了你蔺相,你背弃赵国,无可厚非。
“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啊……”
老将碎碎念,说给新鬼听。
过了数日。
在府中自封,称病不出的老将从门客口中,得知那日去见蔺相如的时候。
所坐马车撞倒了十七人,死了七人,残了三人。
老将找来府上管家,让管家去给那天被撞倒的十七人拿点钱。
死了的就给家属,多给点。
活着的给本人,残的要比不残的多。
一众门客都夸主君仁义,廉颇安然受之。
知道这件事的赵人,大多也说廉公仁义。
小半月后,望诸君府邸。
腿脚不好的乐毅早早就站在府邸大门口,一直望着,望着。
终于,一个男人出现在他视线内。
乐毅笑了。
他的儿子,乐间终于回来了。
他秉持着父亲威严,站在门前,寸步未动。
燕昌国君乐间走到父亲面前,讪笑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憋了半天,道:
“父亲站多久了?是等我吗?”
也已经老去的乐毅板着脸,像是大多父亲那样,明明心系子女,却也不愿承认。
“你这鸟人是甚?也配我等?我在屋待的闷,才出来望望风。”
“嘿嘿。”乐间憨笑。
乐毅冷哼一声,转身入府邸,边走边道:
“咋样,这回知道为父说甚了吧?”
乐间偌大个人,行步间本是龙行虎步。
这时却像小时候一样,迈着小步,亦步亦趋地跟在父亲屁股后面。
“儿子明白了,燕王确非良主。”
乐毅唠叨声不停。
“哼,除了燕昭王,剩下这几个燕王都一个鸟样。
“我早就说过他们不行,你不听,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
“给你一个昌国君你就挪不动地,真当自己能昌燕?
“我都不行,你行?真是……”
老人言语训斥数落,说个不停。
明明心中都是关心,都是欢喜,可就是不说出来,非要说这等言辞。
父亲,多如此。
好容易到了屋中,乐间为老父脱去履。
在老父不满的“我还没老到这个样子”的声音中,搀扶着老父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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