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万历帝 第80节
也就是说,目前在围攻戚总兵的北虏兵马在三万左右。辛爱部两万五千,董狐狸部五千。位置在马兰峪关以北一百一十里。”
徐渭走到墙上的舆图前,指着某一处位置,对着马芳三人说道:“就是这里,柳河畔。从喜峰口出发,骑兵一路急行,只需不到三个时辰就能赶到。
也就是说,半个时辰后出发,你们可以赶在三更天左右到。休息半个时辰,可在四更天之前,向北虏发起进攻。”
说到这里,徐渭顿了顿,继续说道:“今天是十五,皓月当空,利于夜行。北虏苦战一日,已经精疲力竭,你们可以一鼓而下。”
周国泰问道:“谭督,文长先生,有句话不当问,但末将也要问出来。”
“你说!”
“如果我们赶至那里,戚总兵已经溃败了,怎么办?”
屋里一片寂静,静得让人有些心颤。
谭纶有些失神,捋着胡须,黯然地答道:“当初本督和文长,想让元敬把新军营三营九千兵都带去。
元敬断然否决了。说六千兵已经够多了,再多就会引起北虏的怀疑,不会上钩。于是就带着两营六千新军营出发了。
如果伱们三位去到那里,发现新军营已经溃散,请尽量找到元敬和世臣,以及其他将士的尸骨,带回来。
如果尸骨无存,就替我和文长,在那里,给元敬他们,敬上三杯酒水。”
马芳、李成梁和周国泰听懂了。
总兵官戚继光、副将张元勋和六千新军营,北出关外,深入敌境,以身为诱,钓敌上钩,是带着必死的心志。
徐渭嘶哑着声音说道:“戚总兵托传令兵递给我们一句话。只要他们六千将士还有一人存息,就一定钉在阵地上。
援军赶去,找不到他们的人,一定能找到他们的英魂。”
说到这里,徐渭双目赤红,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谭纶转过身去,背着手看着舆图。
马芳、李成梁和周国泰忍不住喉咙发紧,鼻酸眼涨
谭纶伸出右手,抚摸着舆图上九边的长城,沙哑着声音说道:“我大明,天子守国门,悲壮!却是我等数十万将士们的耻辱啊!
希望从我们开始,大明,不再是天子守国门,而是在北京城里,接受万国来朝!”
马芳、李成梁和周国泰三人眼睛噙着泪,沉声说道:“臣等誓死用命,洗刷这一耻辱!”
半个时辰后,喜峰口关口,三支骑兵陆续出关,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荒野之中。
三个时辰后,月亮都西沉,天空只剩下一条灿烂的星河,以及满幕繁星。
马芳、李成梁和周国泰站在一座山丘上,看着远处一团火,依然在夜色中燃烧。
李成梁忍不住感叹道:“想不到,戚总兵他们能坚持到现在,真不知道,这一仗,他们是怎么打的。”
马芳眼睛一眯,“用人命堆得。我们将士的命,北虏的命。”
确定戚继光的新军营没有溃败,一直结阵坚持着,三人把目光转向不远处密密麻麻的营帐。
马芳指着那一带,轻声道:“那边就是辛爱部的营地。他们有派出巡哨,我们的夜不收伏杀了十一波。我们得加快,省得有意外,被他们发现了。”
“马总兵,你下令吧。”李成梁和周国泰齐声道。
出发前,谭纶明确下令,这次奔袭以马芳为主将,李成梁为副将,周国泰为次副将,全军上下,必须遵从马芳的命令。
马芳也毫不客气地发号施令:“老夫率宣大骑兵从南边突击,李副将,你率领所部从东边突击。周副将,你率所部先走两刻钟,从东北方向,绕到柳河以北,在北虏北逃的路上等着。”
“遵命!”
“记住文长先生的交代,一旦突击进敌营了,我们发两发红色信号弹上天空。敌军开始溃逃了,我们发三发红色信号弹上天空。周副将,你看到这个信号,就要做好准备。
如果情况危急,我们打绿色信号弹上去。我是一发,李副将是两发,周副将,你是三发。大家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各自准备。周副将,你现在就率部绕道,李副将,我们一刻钟后各自出发。”
“遵命!”
一刻钟后,马芳问亲兵:“儿郎们都准备好了吗?”
“总兵,大家憋足了劲,等着砍鞑子的脑袋。”
“好。我们以前总是守国门,卫家乡,今天难得出关外,在北虏的地界杀鞑子。告诉儿郎们,机会难得,不要留手,给老子往死里杀!”
“是!”
“李副将出发了吗?”
“他带着所部往东边去了。”
翻身上马的马芳,一扬马鞭,指着半明半暗的前方,沉声道:“好,我们也出发!敌营南面!”
“是!”
第101章 柳河大捷
辛爱黄台吉在做梦。
他梦到自己那位做了三十多年蒙古右翼三万户大汗,已经六十岁的父亲,俺答汗终于嗝屁升天了。
自己在万民拥戴下,坐上了大汗的宝座,拥有东蒙古右翼鄂尔多斯、土默特和永谢布三万户部众,英雄威名,在草原被人传唱称颂。
然后美滋滋地继娶了父亲的钟金哈屯。
她才十八岁,美艳之名早就传遍草原。
自己抱着她那光溜溜的身子,看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正要大动干戈,突然听到声响,仿佛整个大地都塌陷了。
辛爱猛地醒了,发现自己躺在皮毛堆里,亲随侍卫正在拼命地晃动自己。
不由勃然大怒。
我终于可以把垂涎已久的钟金哈屯压在身下,结果被你们这些混蛋给搅黄了,马鞭,我的马鞭呢!
我要抽死你们。
“黄台吉,不好了!明军打过来了!”
亲随侍卫看到辛爱醒了,连忙禀告道。
“什么!明军不是缩在他们的乌龟壳里吗?怎么打过来了?”辛爱的脑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的黄台吉,是大队骑兵,明军骑兵杀进来了。”亲随侍卫惊惶地叫道。
“什么!”辛爱猛地坐了起来。
此时他听到帐外传来惊天的喊杀声,四面八方,到处都是。
还有人叫马嘶,一片慌乱的声响,仿佛天崩地裂了。
透过帐篷的帘布,可以看到火光在缝隙间跳跃,好像外面到处都是火。
辛爱在亲随的帮助下,慌张地穿上衣衫靴子,提着弯刀,匆匆向外走去。
掀开布帘,辛爱被热浪和喧闹逼得差点又要回帐篷里。
外面的乱象,超出辛爱的想象。
到处都是火,就像秋天草原上的大火;到处都是马嘶人叫,哭声,喊声,叫骂声,慌乱不堪。
人头晃动,自己的部众像一群群受惊的绵羊,一会向东,一会向西,到处乱窜,越窜越乱。
远处,黑夜里时不时冲出一队队骑兵,挥舞着马刀,收割着性命。他们穿行在火光和黑暗中,一会出现,一会又消失,仿佛从地狱里钻出的恶魔一样。
“有多少敌人?”辛爱抓住身边的一位随从,歇斯底里地问道。
“黄台吉,不知道。我们睡得正熟,他们突然就杀了进来,到处放火,把我们从帐篷里赶出来。
他们到处都有,骑着马到处跑,肆意驱赶我们,章汉千户,离不支千户,还有很多人,都被他们砍死了。”
随从颤抖着答道。
另一位随从稍微镇定点,“黄台吉,忽不里千户最先察觉到明军敌袭,他告诉属下,说明军是从南面和东面杀进来的。”
“忽不里呢?”辛爱大声问道。
忽不里是他最信任的部属,掌管着他的亲兵护卫队。
“黄台吉,我们来大帐的路上,遇到一队明军骑兵,我们被冲散了。”
“该死的!南蛮子太狡猾了!居然派出六千人来当诱饵,再趁着我们打得筋疲力竭,晚上偷袭我们。
这些狡猾无耻的南蛮子!该死,我要杀光了他们!”
辛爱破口大骂,此时的他终于明白自己中计了。
旁边的随从劝道:“黄台吉,现在全乱了,到处是明军的骑兵,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我们还是先撤到柳河以北,再收集残兵,与明军一战。”
“嘶—咧!”
数十匹受惊的战马,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它们一路横冲直撞,撞飞了十几个到处逃命的人,然后消失在黑夜中。
在另外一边,有一队部众,手持刀枪,正匆匆向中营跑来,不想从黑暗里钻出数十名明军骑兵,箭射枪挑,刀砍斧劈,很快把辛爱的这队兵卒杀散,然后一个转身,也消失在黑夜中。
辛爱打了一个寒战,生怕附近的黑暗里钻出一队明军骑兵来。此时的他,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在如狼似虎的明军骑兵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走,走!我们去马厩,找到几匹马,赶紧逃出去。”辛爱连声说道。
五个随从护着辛爱,穿过慌张失措,四处逃散的人群,绕过一个个起火的帐篷,躲过一队队神出鬼没的明军骑兵,好不容易转到中营马厩。
看到狼藉不堪,一片空荡的围栏,辛爱和五个随从傻眼了。
马呢!老子的马呢!
董狐狸的营地在辛爱营地的北面,靠着柳河。
马芳和李成梁率领明军骑兵从南面和东面杀进辛爱大营时,董狐狸第一时间就被惊醒。
他披着衣衫,钻出营帐,爬上一辆高轮车,向辛爱大营眺望。
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追杀的骑兵和逃命的人,辛爱大营就跟着了火的蚂蚁窝,混乱不堪。
看了一会,经验老道的董狐狸判断出,从声势上看,明军骑兵不少于一万五千,可能两万都有多。
想到这里,他不由打了个寒战。
辛爱带了两万五千骑兵来,昨天打了血战三场,死伤了七千多人,大营里连伤带圆乎的还剩下两万人出头,又苦战了一天,疲惫不堪,早早都睡下,现在是四更天,是大家睡得最香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