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万历帝 第347节
孔贞宁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是啊,老祖宗孔圣人不会有错,京城里衍圣公也不能有错,必须要保住他们的体面,保住了他们的体面才能保住天下儒生的体面。
他们都没错,那只能是自己这些人错了!
你们居然打着孔圣人和衍圣公的旗号,为非作歹,鱼肉百姓,这就是给孔圣人和衍圣公脸上泼脏水,是大逆不道!
不严惩,怎么洗刷孔圣人和衍圣公的清白?
难道自己要全家完蛋?
怎么自己的身份和血脉反倒成了催命符了?
不!
我可是孔圣人的嫡传血脉啊,刑不上大夫啊!
看着孔贞宁惨白的脸,满额头的汗珠,王一鹗指着他,呵呵大笑:“你个狗东西,现在才明白过来。晚了!”
王一鹗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卷宗,“这么多人证物证,本督都不用升堂问话,直接就可断了你们的罪。
只是本督想亲眼看看,尔等这些斯文败类的无耻之徒,到底长什么鸟样!
呸!也就这个鸟样!”
王一鹗转身回到公堂上,一拍惊堂木,宣判道:“本督奉诏审理孔家一案,现判定如下:孔贞宁以及孔尚坦、孔尚平、孔尚先等六子,弃市,其余发配兰州;黄文才及其四子弃市.家产悉数抄没”
真得全家问斩,一个不留啊!
孔贞宁大喊道:“冤枉啊,学生冤枉啊!”
王一鹗呵呵一笑:“本督已经判定首恶者二百一十六人死罪。
后面涉案者,除孔家、黄家,还有山东世家豪族四千一百九十七人,大小官吏一千一百二十五人,由吴先生初审,再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组成了专案组复审,想必有一半人是要弃市问绞。
冤枉,你大可继续喊。按照新刑律以及范律,本督判得案,死刑皆由刑部核审,尔等也可向大理寺上诉。
不过你想以此脱身延续性命,怕是做不到。现在是七月,很快的,殿下严旨,你们的案子证据确凿,会办得很快。你们能赶上今年的秋后问斩,一家人整整齐齐,黄泉路上不寂寞!”
王一鹗猛地一拍惊堂木,如戏文里青天官老爷一般拖着长腔喊道:“退堂啊!”
他猛地回过神,笑道:“原来给你们这些人渣混账定罪,判你们弃市死刑,猛地就心念通达了,这是积阴德啊!
好!妙!”
走出公堂,紧跟其后的杨云鹏上前说道:“哥,有大好事。”
王一鹗头也不回地问道:“什么大好事?”
“小弟给哥哥找了位如嫂子。”杨云鹏笑嘻嘻地答道。
王一鹗转头过来,盯着他。
杨云鹏连忙说道:“孔贞宁家老三孔尚先的新妇梁氏,新婚不过三个月,远近闻名的美人儿。”
“呵呵,你懂什么叫美人儿?”
“哥哥,真得很漂亮。我读书少,形容不出来,反正就是一个字,美。听说孔贞宁这个老不羞的都后悔娶给老三,孔尚坦、孔尚平眼珠子都瞪出血来了。”
王一鹗默然不做声。
杨云鹏继续说道:“哥哥,按照律例,孔家这些女眷都是要入籍教司坊,与其便宜别人,何不哥哥先收了。
哥哥为山东数万百姓出头,笑纳一位女子又如何?”
王一鹗问道:“人呢?”
“弟弟叫送到后院去了。叫了四个丫鬟随身伺候着。”
“你小子真机灵,等海公走了后才说这事。”
“哥哥,海公神鬼易辟,在他面前一点歪心思都不敢冒啊。”
“嗯,小子,你这事办得不错。我这三十六岁的督宪,窜得有点快。而我们那位千岁爷,圣明英主,心思深沉,天意难测啊.洁身自好,可天下能有几个海青天,有时候自污一下反倒不错。两全其美!”
“哥哥,什么意思?”
王一鹗轻轻踢了杨云鹏一脚:“快去办事的意思!”
445.第443章 忙碌的徐渭
445.
京师东便门码头,一如既往地喧闹繁华,一艘座船像鱼群里一条不起眼的鱼儿,穿过密密麻麻的各色船只,缓缓靠岸。
海瑞站在船头,虞秀才一家互相搀扶着,紧紧地站着身后,好奇地眺望着越来越近,巍峨雄壮、异常繁华的京师。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希望,跟这艳阳下的京师一样,满是生机。
虞秀才与徐渭攀上了亲。
虞秀才有位祖姑母远嫁回了原籍,成了徐渭的舅妈。
徐渭小时候常去舅舅家玩耍,常听舅妈提起远在山东的亲人。
只是舅舅家境并不富足,无力派人去联络,早就断了联系。
陈矩心细,整理卷宗时发现了端倪,又到东厂架阁库里找到关联,通报给徐渭。
徐渭得知后,姓名籍贯都对得上,不由大哭一场,连忙写信给海瑞,请他帮忙把虞秀才一家带回京师。
虞秀才转头看着海瑞,感叹道:“恩公,学生没有看到海公高堂悬镜,严惩犯人,甚是遗憾。”
海瑞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老夫擅长的是实话实说,只会找到病灶;子荐擅长的务实行事,刮骨疗伤他比老夫在行。治理国家不只靠实话实说,更重要的是靠举措的落实执行。
你们既然是文长先生姻亲,自有他照顾,老夫也放心了。他现在深得殿下器重,也有能力照拂你们一二。虞秀才,你儿子虞遂良少年敏慧,好生培养一番,定可光宗耀祖。”
“学生一家得恩公活命,感激不尽,也倍感万幸。而今上苍垂怜,找到了表叔文长先生,学生不求其它,只求平安无事,安康余生即可。”
虞秀才感叹道。
海瑞澹然一笑:“虞秀才,等文长给你谋到了生计,你自己也要好生努力,至少让你这虞秀才之名,要名副其实。”
虞秀才被叫出名后,大家都忘记他本名叫什么。
他讪讪笑着,不敢答话。
“为父者当为楷模。你自己不洁身自好,不勤奋向上,却要子女洁身自好,奋力拼搏,不觉得可笑吗?”
虞秀才郑重地弯腰长揖:“恩公之言,学生铭记在心。”
虞遂良和虞芸儿看着两人,目光闪烁。
座船靠上码头,一番忙碌后,舒友良好不容易找来了两辆马车。
“东便门的车马真他娘的贵。天子脚下,别的不说,什么都比其它地方贵。老爷,马车雇好了,你一辆,虞秀才女眷一辆,其余众人跟着车走,就当练练腿脚了。”
海瑞摆了摆手说道:“我走路,把马车分给虞秀才一家,他们女眷多。”
“我的老爷,别犯犟了。你是名人,京师里认识你的人特别多,走在路上被人认出来,到时候我们谁也走不动道了。
你还是老老实实坐在马车里,不要抛头露面。”
舒友良一脸的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海瑞的脸更黑了。
虞芸儿噗嗤笑了,虞秀才不悦地问道:“笑什么?”
“良叔说海公抛头露面”
众人都强忍着笑,海瑞恨恨地对舒友良骂道:“狗才,叫你多读书,你却怎么都不听,闹出笑话来,连老爷一起跟着你受人嗤笑。”
一辆新式四轮马车几位骑马护卫开路下,挤进了东便门码头。
马车停住,里面钻出一人,身穿孔雀补子绯袍,头戴乌纱帽,脚蹬官靴,匆匆上前。
“刚峰公,实在抱歉!原本应该去通州接你们的,只是赶巧了,学生奉诏出朝阳门接回朝的谭公、戚元敬和李汝契等,耽误了,耽误了,官服没换,就匆匆跑来,来迟了,来迟了!还请恕罪。”
“文长有公务在身,何罪之有!来,文长,这位就是你舅母的侄孙,虞秀才,这是他们一家。”
虞秀才夫妇连忙上前磕头认亲:“晚辈见过表叔。”
徐渭连忙扶起两人:“请起,请起!文长少年时,多得舅母悉心照料,时感不能报答一二。而今上苍垂怜,让我得知几位的下落,有了报答的机会。”
又与虞母和虞遂良、虞芸儿见了面。
有了徐渭的马车,海瑞不用走路,大家分坐马车,拱手告辞。
回到府中,徐渭叫出妻子张氏和五岁的次子徐枳,与虞秀才一家互相认识一番,不避女眷,以示通家之好。
徐渭长子徐枚,乃发妻潘氏所出,已经二十五岁,早就成家立业,现在绍兴老宅里重整家业。
徐渭对张氏切切交待了一番。
“虞秀才是为夫亲娘舅的血脉后代,必要厚待,为夫已经叫人收拾府中中院的左偏院,让他们安居,你再拨几个精干得用的丫鬟小厮过去,但有所缺,不必禀我,只管去置办就是。”
“是,老爷。”
张氏年轻貌美,是徐渭的续弦,次子徐枳就是她所出。
她知道徐渭生母是妾室,十岁时被嫡母赶出家门,骨肉分离。
生母依庇在亲哥哥家中,兄嫂待她甚好,只是家境贫寒,日子过得清苦。
徐渭跟着同父异母的长兄徐淮生活,两人相差三十多岁,相处得不甚愉快。一直等到他二十七岁,略有小成,才去舅舅家接回生母。
生母感念兄嫂仁厚,时常要徐渭好生报答舅舅舅妈一家。
此后人生坎坷,二十五岁徐家败落,家产被乡邻缙绅霸占;二十六岁发妻潘氏病故;二十岁中秀才,连考八次乡试都未中举。
直到入胡宗宪幕府,才逐渐崛起,只是母舅家早已败落,儿子早卒,女儿外嫁,杳无音讯。徐渭想报答都不知如何报答。
现在寻到舅母的侄孙在世,徐渭肯定要厚待报恩。
徐渭换下官服,换上常服,家里也置办好酒菜,把在小院子里安置好的虞秀才一家请了过来。
“贤侄,海公叫你虞秀才虞秀才,你真是秀才功名?”
虞秀才涨红了脸:“表叔,晚辈只是过了县试、府试,得了童生名衔,院试未过,生员功名不得。只是乡里不懂这些,以为晚辈是生员,就起哄叫虞秀才,以讹传讹,大家反倒忘了晚辈的本名。”
徐渭说道:“贤侄安顿下来后,好生读书,先考个秀才功名,名副其实。原本徐某想举荐你和遂良去国子监读书。
可惜卓吾先生入执国子监后,改了规矩。徐某想了想,跟顺天府尹刘子和(刘应节)讨了份情面,你们先进顺天府学,做个旁听生吧。先肄业一段时间,再正式考上。”
虞秀才心里大喜,顺天府学也不错啊,只是这府学是自己能上就上的吗?不是生员秀才能进吗?
虞秀才小心问出自己的疑惑,徐渭摆了摆手:“太常卿李卓吾奉殿下令旨,改革学制。乡学、县学、府学,一级级考试即可进,不限生员,以后也不会有院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