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万历帝 第312节
“我们不念诗,我们高歌一曲。”
“唱什么?”
“狼居胥山,当然要应景唱这一曲,‘四夷既护,诸夏康兮。国家安宁,乐无央兮”
魏建平一起头,周国泰和高策跟着一起高唱起来,“.与天相保,永无疆兮。亲亲百年,各延长兮。”
歌声悠扬,飘荡在远山长水之间。
两天后,高策指着前面一大片丘陵草林,“根据地图,前面是兀者所部。北边是黑龙江,南边是松花江和前金的上京会宁城(哈尔滨以东)。”
周国泰点头道:“这里我来过。左边是兀者前卫,这里是兀者后卫,东北方是兀者左卫,南边是兀者卫,都是成立奴儿干都司时以兀者为名设立的,早就荒废多年。
再向东千余里,松花江汇入黑龙江,离入海口的奴儿干都司城也不远了。据悉海军局春季会派遣五艘海船,按照去年跟随我们行动的测绘队提供的经纬度位置,找到入海口,再逆江而上。
然后在阿速河(乌苏里江)与黑龙江汇合的地方等我们。船上载有大量营建材料和工具,届时我们利用夏季两三个月时间,在两河会合的原喜申卫驻地(伯力)修筑一座卫所城。
那里将会成为我们扼守海西之地最东的卫所城。”
魏建平好奇地问道:“为何不在黑龙江入海口修筑卫城?达江通海,多好啊。”
周国泰摇了摇头:“那边太冷了,一年能有三四个月雪化暖天就不错了。一年大多数时日都是天寒地冻,只能躲在屋子里,出门十分凶险。
喜申卫那里要强上一些,可通过阿速河直入长白山一带,又可逆黑龙江松花江来到这里,深入海西腹地,也可顺流直下入海。”
高策在一旁附和道:“戎政府测绘局的人,来回衡量过,觉得控制海西之地第一阶段,在喜申卫修一城,再在松花江入黑龙江处修一城(同江),前金会宁城修一城,基本上可以掌控全局。”
周国泰说道:“是的,辽东军略步步为营。我听谭督和魏抚台说,朝廷准备在建州旧地以及部分海西旧地设吉林布政司,暂由辽东巡抚代管。筑城开荒,安置女真人。”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女人小孩的哭泣声。
周国泰三人眉头一挑,带着亲兵队策马跑了过去。
走近了发现是一群两百多位女真妇孺,各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只有二三十岁的妇人,以及七八岁到十三四岁的少年孩童,其余常见的老人和幼童一个都看不到。
他们被上百明军骑兵围着,挤在一团,惶恐不安,其中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脸上有刀疤,手持一把短刃,带着七八个少年,站在前面。
刀疤少年最是凶狠,咬牙切齿,要跟人同归于尽。他身后那七八个少年也惶然不安,但是在刀疤少年的鼓励下,勇敢地站在他的身后,手持骨矛、木棍等武器,面对着围着他们打转的明军骑兵。
周国泰扬声问道:“怎么回事?”
“回总兵,这是一伙从山林里跑下来的海西女真人,偷了我们一匹战马,杀了吃肉,被我们寻到围了起来。”
“找个通译问问。”
“是!”
通译上前去,换了三四种方言,终于沟通上,然后转头向周国泰禀告道:“总兵,这些女真人属于虎尔哈部的一支。
部落里十四岁以上的男丁去年跟着图们汗的使者南下发财去了,说是在下第一场大雪前回来,但没有回来。
他们在密林里躲了一个冬天,又熬了大半个春天,部落里的老人和小孩相继都饿死病死了,只剩下这些妇人和少年”
周国泰沉吟一会对通译说道:“告诉他们,现在他们是大明子民,朝廷会给他们住处,会给他们饭吃,会给他们衣服穿。”
通译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转过来说道:“他们问,是不是要他们做奴隶?他们宁可死,也不愿意做奴隶。
他们部族当年就是不愿做叶赫部的奴隶,才北迁到这里。”
周国泰哈哈大笑,指着那个少年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额纳呼,当地方言小老虎的意思。”
“告诉小老虎,大明不需要奴隶,只需要勇士。”
“总兵,小老虎问,大明勇士可以做什么?”
周国泰答道:“告诉他,成为大明的勇士,你就会有自己的战马,自己的弓箭,自己的长刀。他的家人将衣食无忧,住有住所,他为大明流下的每一滴血,都会获得丰厚的报酬。”
听完通译的话,小老虎和同伴们面面相觑,缓缓放下手里的武器,大声道:“勇士,勇士!”
399.第398章 是狼还是犬?
399.
向西千里。
摸鱼儿海畔的一处山丘上,李成梁拉住缰绳,策马站定,望着不远处的湖面。
蓝蓝的天空,绵白的云朵,碧波的湖水,茵绿的草地,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歌声。
放牧的男子不知在哪里,驱赶着牛羊,唱着牧歌,声音随着草原上的风,飘到了这里,时断时续。
李成梁扬着马鞭,指着摸鱼儿海,意气奋发地问左右副将,“知道这是哪里吗?”
“捕鱼儿海。”众将答道。
“是啊,是摸鱼儿海,那你们知道两百多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战事吗?”
“知道!”一位军校答道,他十五六岁,一脸英气的还带着几分稚嫩。
“哦,萧季馨,那你说说。”
答话的少年军校名叫萧如薰,辽西总兵萧文奎第四子。
萧家原籍延安卫,其先祖萧春跟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后落户延安卫为百户。
传至第六代,萧文奎积功至陕西镇副将。
朱翊钧秉政,行军制改革,九边军将大轮换,萧文奎调至京营,跟随戚继光奔袭辛爱大营,立下大功,后又率军入驻兴化城,在与察哈尔部对峙时,屡立军功,被擢升为辽西总兵。
萧文奎被戚继光派为中路军主将,率军北上,在哈剌哈河上游一带发现了图们汗残部的踪迹,便派萧如薰率探马队抄近路西进,找到了左路军李成梁部,通报了图们汗残部的动向,这才有今日聚兵在摸鱼儿海畔。
“是总兵!”萧如薰不卑不亢地答道。
“洪武二十一年,蓝玉率领王师十五万向北征讨,大军出大宁,进至庆州(今内蒙古巴林左旗索布力嘎),北元敌踪全无。
蓝玉想引兵返回,定远侯王弼劝道,我军十五万深入漠北,一无所获而班师回朝,如何向皇上复命?蓝玉深感其言,下令全军穴地而居,不得生火起烟,惊动北虏。”
萧如薰侃侃而谈,众将神情各异地看着这位少年军校。
“.稍做休息后全军乘夜赶到捕鱼儿海南边,天亮时侦骑探知北虏驻营在海东北八十余里处。蓝玉命王弼为前锋,率骑兵直冲敌营。
北虏军大惊,仓促迎战,大败,太尉蛮子等被杀,其部众皆降,仅北元国主与太子天保奴等数十骑逃走。
此役俘获北元国主次子地保奴、妃嫔、公主以下百余人,后又追获吴王朵儿只、代王达里麻及平章以下官属三千人、男女七万七千余人,以及宝玺、符敕、金银印信等物品,马、驼、牛、羊十五万余头,并焚毁其甲仗蓄积无数。”
李成梁甩着马鞭,哈哈大笑,“好,果然是将门虎子!博学强记,典故信手拈来。”
他扫了一眼众将,朗声说道:“诸位与本将,是成祖年后第一批驻足摸鱼儿海的大明将士,从蓝玉到我们,足足走了两百多年,才走到这片湖水旁边。
世道轮回,天理循环。两百年前,蓝玉率我大明王师在这里大败北元国主。今天,我们要在这里伏击北元国主的嫡脉后裔,图们汗。
他在东边被我大明打得如丧家之犬,正在仓皇西窜。诸位,重践祖先足迹,再建不日之功,就在今天!”
众将被他的话激励得群情激荡,热血沸腾。
“报!”一位军校策马急奔过来。
“说!”
“图们汗及其残部,出现在东边七十里,正向这边疾驰而来。”
“有多少人马?”
“三千。”
李成梁点点头。
探马队发现了图们汗的踪迹,利用铜镜反光和旗语迅速把讯息传回来,好处是速度快,短处是讯息简略。
不过能知道是图们汗,兵马有三千人,已经足够了。
“七十里,不到两个小时就会赶到,诸位,马上回到所部,约束部众,不得打草惊蛇!”
“是!”
图们汗骑着青花骢,拉着辔头,不停地抽打着坐骑。
他知道青花骢跑得并不慢,可他心里就是烦躁,总觉得身后跟着明军骑兵。
去年秋天,在面对明军在辽河河套,大行筑城铁链军略,图们汗举手无措,他轮番派兵马袭扰,都没有让明军停下脚步。
可他又不敢把察哈尔部主力全部投入到辽河河套地区去,他再傻也看得出那是个圈套。
等到明军沿河城堡修筑完工,辽河河套就会被明军占据。届时自己失去一块水美草丰的牧场不说,明军直接把刀顶在察哈尔部的腹部。
以前是自己随时可以组织人马南下抄掠,以后就是明军随时可以组织兵马北上抄掠,日夜不宁啊!
更让人担心的是,明军在辽东逐步清剿建州海西女真人,他们首鼠两端,有时会充当自己南下抄掠的内应和向导,有时自己支持他们直接抄掠辽东,牵制明军。
是自己的盟友。
一旦明军清剿完女真人,占据海西等地,届时他们可以从容翻阅黑山,从东边杀入察哈尔部北部牧场,与辽河河套地区的明军南北呼应。
图们汗眼见着察哈尔部要陷入困境,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千方百计想法子。
可惜他不是俺答汗那样足智多谋、能征善战的雄主英杰,想了许多法子,都于事无济。突然有一天心血来潮,请来一位“资深萨满”请神,求长生天的帮助。
谁叫我们孛儿只斤家族是长生天的儿子呢!
萨满传达了长生天的旨意,生机在东边,图们汗灵机一动,想出了一出妙招,结果断送了察哈尔部。
六万察哈尔部勇士,一部分倒在了明军的刀枪和火器下,一部分倒在了风雪的饥寒交迫中。
过去的那个冬天,成了图们汗这一生最恐怖的噩梦,以前想都没想过的恶行,人尽相食,在那个寒冷的冬天活生生地发生在他眼前。
开春道路畅通后,他只想离开那个地狱。
翻越黑山后他才得知,自己的王帐被明军端了,察哈尔部过半部众被明军一扫而空,其余的四处逃散,以前跪伏在他脚下,甘为走狗的朵颜、泰宁、哈剌慎、科尔沁等部众,纷纷反水,投降了明军。
图们汗在戳儿河畔犹豫彷徨时,数万明军鼓噪北上,他吓得马上西逃。
我要转进去祖先的基业,在翰难河畔,在蒙古人龙兴之地,生息恢复。
在图们汗的心里,草原的部众就像牛羊一样,几个春天后,它们自然而然地就在草原上繁衍生息,不断增多,然后自己就可以重新聚集一支强大的军队,南下报仇雪恨!
我是孛儿只斤家族的嫡传子孙,我身上流着高贵的黄金家族的血脉,我一定能够.
一声悠长的号角声打断了图们汗的思绪,他抬头一看,只见三颗红色火点在远处冉冉升起,在万里晴空里显得格外显眼。
图们汗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支骑兵从前面兜头冲了过来,他连忙拉住了缰绳,让坐骑停住,一转头,看到另一支骑兵从斜后方杀出来。
该死!
自己被明军伏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