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万历帝 第266节
不要再搞事情了,大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行吗?
李贽在家里宴请两人。
正是从辽东进京报捷的魏建平和高策二人。
“修德、长策,你二人冒着大雪,千里赴京报捷,辛苦了。”
“卓吾先生客气了。辽东事急,图们汗突以十万兵马犯境,势态一度危急。幸好周副将坚守孤城,挡住了图们汗的锋芒,这才迎来转机。”
听了魏建平的话,李贽捋着胡须点点头,又转向高策,“想不到辽东的转机,在于一万女真兵马。
确庵公(魏学曾)说得极是,民畏其威,而怀其德,莫能勿从。真是太子殿下对建州、海西女真恩威并施,才有这转折之机。
肃慎营,这个名字取得好!”
高策笑了笑,没有答话。
“长策原籍何处?”
“卓吾先生,学生是山西镇军户,原籍雁门。”
“雁门代州,多出豪杰。长策与修德年纪相仿,看起来也谈得来?”
高策与魏建平对视一眼,答道:“回卓吾公的话,修德兄长我三岁。抚顺城下,我们并肩作战,同擒庄兔台吉,而后又连兵一处,奔袭开原,同生共死,连同邦定兄,一起结为异姓兄弟。”
“邦定?周副将?”
“正是。”
“好。”李贽点点头,突然问了一句:“长策可有家室?”
高策愣了一下,旋即答道:”卓吾先生,高某双亲去世得早,多亏了先父几位同袍世交施以援手。高某十六岁就从军,而后转历多地,忙于戎马,无暇成家。”
李贽脸色一喜,不再追问,伸手在桌子上转了一圈。
“修德、长策,请吃菜,略备粗菜淡饭,还请两位不要嫌弃。”
魏建平和高策互相看了一眼,心里苦笑。
李夫子,一上桌你就巴拉巴拉问个不停,我们想吃也得有个空啊。
“谢卓吾先生!”
饭桌上,李贽说东说西,甚是亲近,魏建平和高策听得时候多,说得时候少。两人敏锐,总觉得有人在隔壁屋子里窥视。
什么意思?
才吃到一半,李府管事匆匆进来禀告。
“老爷,魏将军和高将军的随从来禀,说西苑来人,要传见二位。”
李贽一惊,马上站起来,对魏建平和高策说道:“最近殿下忙着万寿节之事,看来是得闲抽空召见你们。快些去,不要让殿下久等。”
“是!卓吾先生,我等告辞!”
送走魏建平和高策,李贽从府门转回到后院,李妻黄氏一把就抓住了他。
“老爷眼光真好,这两位俊才,我一眼就看中了,大姐儿和二姐儿也是十分中意。”
李贽摇了摇头,“我们中意了,也得人家中意啊。”
黄氏说道:“我不管,我就看中了这两个,就想要他们做女婿。大姐儿、二姐儿跟着我们吃了那么多苦,差点活活饿死。你这做父亲的,定要给她俩找个好婆家,让她们舒舒心心地过上好日子。”
“我知道,要不我怎么选中这两位,还请他们来家里吃饭。”
“老爷,你跟子理公和文长先生关系不是挺好的,请他们出面保媒,这事不就成了吗?”
黄氏出了个主意。
李贽答道:“容我想想,看怎么跟子理和文长两公开这个口。”
黄氏好奇地问道:“老爷,这两年,也有不少人给大姐儿二姐儿介绍良配,你怎么就一眼看中了魏修德和高长策?”
“进屋里说。”
进到屋里,看左右没人,李贽才缓缓开口。
“这几年,我大兴新学,为殿下新政奠基造势,颇有所得。只是这仕途官场,如履薄冰,一朝不慎,就是万丈深渊。
而今我名声在外,却成了众矢之的,树敌颇多!老夫在世时,倒也好说,有殿下照拂,你们都不会有事。
只是担心我一旦过世,人走茶凉,总有照顾不到的。届时我的那些敌人,他们的徒子徒孙,恨我入骨,怕是要把帐算在你们头上。
大姐儿,二姐儿,还有大哥儿,我要给他们找家良配。
大姐儿、二姐儿,我选中了魏修德和高长策。大哥儿,我选了同乡志辅公(俞大猷)幼女。上次他进京述职,我厚着脸皮试探了一回,他欣然允诺。”
黄氏好奇地问道:“老爷现在也是海内名士,有人还说你是开宗立派之宗师,怎么不从文士大儒家里选,怎么给她们三个,找得都是武勋?”
“你有所不知。文人相轻,最是刻薄。我在名士大儒家中选,高的,人家对我这个异端不屑一顾;低的,我们又心痛儿女。高不成低不就,还不如另想它法。
太子心怀大志,将来数十年都不会停止开疆辟土,建功立业。军功勋贵一族,深得其器重。只需要持重谨慎,可全世代荣华。
魏修德、高长策和俞家,我是左看右选,都是忠义有德之人,错不了,可为大姐儿、二姐儿和大哥儿的良配。
其余三姐儿,四姐儿,二哥儿和三哥儿,都还小,等老夫慢慢挑选。”
“老爷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他们都是你的亲骨肉,尤其是大姐儿她们三个,那些年,跟着你我,吃了那么多苦,也该让他们过点好日子了。”
“我知道,我知道那些苦不堪言的日子,让你们委屈。”李贽双眼闪着光,转头看向窗外,看向西苑的方向,喟然长叹。
“时也,命也,运也!”
340.第340章 占领国子监
340.
魏建平和高策匆匆赶到南华门,递了牌子,在左边的门房里候着。
南华门是西苑新开的一门,在南海子与宝钞司之间,挨着长安街,赐名南华门。
经过两年的缓慢改进,西苑南海子东边,社稷坛金水河以西的宝钞司和灵台,被建造为一排阁楼朝房,改名为戎政府,成为戎政督理处的办公处。
嘉靖二十九年设置的,专门提督京军三大营,总督京营戎政的戎政府被废除,招牌和职权被一并收入戎政督理处。
隔着一条金水河的原御用监,被改为司礼监,它从借居的紫光阁挪了过来。
自此,紫光阁是朱翊钧日常处理朝政的地方,万寿宫是他居住的地方,万寿宫前面的太极殿是他召集群臣,代行朝会的地方,旁边的大光明殿还在慢慢修葺,说是用来接见宗室、外藩的地方。
以前的南校场改到更为宽敞的内教场。
两人正等着召见,突然看到一行人向他们走来。
为首的身体挺拔,穿着一件暗蓝色撒曳团花纹夹棉直身,腰间扎带,外面穿着一件披风,头戴大帽。
见到此人,魏建平和高策连忙跪下。
“臣拜见太子殿下。”
“起身!”朱翊钧挥挥手,“上次你们来报捷,匆匆见了一面,原本想详细问问辽东战事,只是一堆的事情排着队等着孤,只好放下。
今日孤要出去有事,就传你们过来,陪孤出去走走。边走边聊。”
“是。”
“出了南华门,孤就是世家子弟朱大郎,你们叫我公子好了。我也称你们的字。”
“臣记住了。”
“好了,方良,出发。”
“遵令,奴婢马上派人通知外面的宋指挥使,殿下出来了。”
朱翊钧、魏建平和高策一行人匆匆出了南华门,一直转到西苑右边的太仆寺,宋公亮在那里候着。
“公子,坐骑都备好了。”
朱翊钧转到坐骑后面,看到每匹坐骑马屁股后面都有一个布兜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宋三郎办事我放心。布兜子装好了,我也省得被刘府尹唠叨。修德、长策,上马。”
魏建平和高策跟着翻身上马,加上朱翊钧和两位贴身护卫,只有五人骑马,其余的人都是步行,远近跟着。
宋公亮和方良各隐在便装的护卫中。
魏建平和高策骑上马,忍不住转头往马屁股多看几眼。
京城真是怪事多,牲口屁股上还要挂兜子。
朱翊钧一眼就看出两位的疑惑,开口解释道:“而今开边互市,加上东北的马,京城骑马的人也越来越多,骑着高头大马,神采飞扬,十分地骚包。
只是这些骑马的人,人模人样,光鲜亮丽,可是他们的坐骑却是一路走,一路拉,拉得京城大街上到处是马粪,臭气冲天。行人更是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会踩到马粪,中了头彩。
顺天府尹刘老夫子不厌其烦,下令京城里所有的坐骑驮马,连同骆驼驮牛、骡子驴子,只要是牲口,统统在屁股后面装上布兜子,装黄金宝贝。”
原来如此。
魏高两人慢慢策马行走,听着朱翊钧讲着这些事。
“很多人嫌麻烦,不肯装。
刘老夫子可不是善人,派出警巡兵,甚至请调了警卫军,四处巡视,不肯装马兜子的,罚款。第一次若干银子,第二次翻倍,第三次牲口没收,人进顺天府大牢住一个月。”
“太公子,这么严?”
“当然要严,不严京城早就成粪城了!我下令京营、奉宸司所有在京马匹,只要上街统统给我挂布兜子,以为军令。
刘老夫子底气更足了,徐元辅的三公子、张阁老的大公子,还有陈阁老刚中进士的大公子,全都栽在刘老夫子手里,乖乖认罚。
有他们打样,也没人敢在刘老夫子面前炸刺了。三个月,京城大治。你看,街道上这么多马匹牲口,各个都有布兜子,街面上干干净净。
现在啊,谁家的牲口要是漏了黄金宝贝在地上,行人和街坊会围着他,叫他拾起来,不然就举报给顺天府,叫刘府尹收拾他。
好习惯,虽然曲折了些,但也能养成。只是好习惯多少有些反人性,需要强制养成,可受益无穷。反倒是坏习惯,顺应人好逸恶劳的天性,所以不用培养,稍微一放松就养成,却后患无穷啊。”
“人性?”
“对,人之本性,新学时常提到的词。你们二位,”朱翊钧看了两人一眼,“以后要多学些新学才是,于公于私,都是大有裨益。”
现在太子好新学,就像先皇好青词。
学好新学,对前途有好处。
太子提醒得对!
只是两人总觉得太子话里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