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万历帝 第182节
里面传来隆庆帝如释重负的声音,“快,快把太子请进来。”
朱翊钧走进前厅,只见隆庆帝穿着一身便装坐在上首的座椅上,贤妃李氏坐在旁边,满脸都是泪水,看到朱翊钧,转过脸,眼睛里闪过几丝怨恨。
“儿臣拜见父皇。”
朱翊钧施施然地给隆庆帝行礼。
“老大,今日贤妃带着老三去报恩寺遇到的事,你有听说吗?”
“回父皇的话,御马监和锦衣卫有禀告给儿臣。儿臣叫他们严审那个凶犯,问出幕后主使者来。”
“皇上,臣妾请皇上做主,把那个凶犯交给都察院或刑部审理。”
“内廷事,干嘛要交给外朝?”朱翊钧问道。
“我信不过,怕有人包庇。”
“谁包庇?谁敢包庇?”朱翊钧反问一句。
李氏没有回答,而是转向隆庆帝说道:“陛下,臣妾和镐儿去报恩寺烧香礼佛,是三天前才定下来的,外朝没人知道。
怎么就有人藏在偏僻处,躲过了锦衣卫、御马监层层关卡,潜行到镐儿身边,暴起伤人。
陛下,你是没看到当时那凶险的样子,臣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我的镐儿了。呜呜——!”
李氏又开始哭了起来,哭得隆庆帝头痛欲裂,连连对朱翊钧打手势,叫他退一步就好了。
朱翊钧瞥了一眼李氏,直白地开口道:“听贤妃娘娘话里的意思,是担心孤包庇凶犯?”
李氏马上答道:“我没说。”
“不是孤包庇凶犯,还会是谁?万福,黄锦,方良还是朱希孝?”
李氏无言以答,只是支支吾吾地说道:“反正是有人想谋害我们母子俩!”
朱翊钧打断她的话,不客气地说道:“贤妃娘娘,如果真是孤出手,你就没有机会在父皇面前哭哭戚戚了。”
隆庆帝一听,有道理!
他对自己儿子的本事还是清楚的。
这手段太拙劣了,非得要说是太子在幕后主使,简直就是在羞辱人。
看到隆庆帝神情一松,朱翊钧马上说道:“父皇,这件事真相如何,还是等下面的人审过再说。要是父皇和贤妃信不过,就叫万福盯着好了。”
隆庆帝点点头,万福他当然信得过,有他去盯着,那就更加稳妥了。
他肯定是信得过朱翊钧,只是多个人证,对贤妃也有个交代。
朱翊钧又说道:“儿臣看父皇的样子,甚是疲惫,似乎没有休息好?那儿臣先行告退,等此事有了结果,马上来禀告父皇。”
隆庆帝听他这么一说,还真觉得疲惫不堪,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挥挥手说道:“好,好,你们先退下,等太子把案情审明白,我们再议,啊——!再议!”
李氏不甘心,知道这样一退出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可能这样滑过去了。
可是李氏非常了解隆庆帝的性子,非常没有耐性,再纠缠下去,惹得隆庆帝发脾气,反倒不美了。
只能悻悻地退下。
出了万华宫,朱翊钧和万福看着李氏的步辇仪仗消失在巷道拐角。
“殿下,幸好你当机立断!”
万福一脸庆幸,轻声说道。
“万福,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设下此计的人,怎么会把希望寄托在贤妃身上?”
万福脸色微微一变,“殿下,你说此事还有下文。”
“这件事,劫眼不在内廷,在外朝!贤妃只是一个引子。”
万福看着平静如水的朱翊钧,忍不住问道:“殿下,那接下来怎么办?”
“大幕拉开,就静看他们的精彩演出了!”
234.第234章 紫禁城里的母子情深
234.
朱翊钧的步辇转出没多远,有人在巷道边上候着。
“殿下,皇后娘娘有请。”一位尚宫带着两位宫女站在边上,作揖禀告道。
“母后在坤宁宫?”
“是的。”
“那转去坤宁宫。”
“是。”
朱翊钧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坤宁宫,在尚宫的引领下,来到坤宁宫左偏殿,陈氏在等着他。
“儿臣拜见母后。”
“起身,起身。把前儿固安伯进献的碧螺春茶泡一壶,给太子端上。”陈氏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朱翊钧的手,感叹道:“钧儿除了忙于军国事,其它外物一概不喜,过得比高僧大德还要清苦,真是叫为娘心痛。”
确实,朱翊钧是老朱家的异数。
祖父崇道,好玄修敬天,动不动就大兴土木,修建道观宫宇,耗费巨资祈福打蘸。
父亲人称朱三好,好美酒好美色好美食。无好酒不欢,无佳肴不食,无美色不眠。
到了朱翊钧身上,什么都不喜好。
不好酒和美食;不好佛崇道;不大兴土木;现在十四岁了,身边连个宫女都没有。
每日生活极有规律,早早起来,围着西苑湖边跑一圈,在南校场锻炼身体半个时辰。
洗澡吃早餐,去紫光阁处理朝政,接见朝臣。
吃完中饭小憩两刻钟,或继续在紫光阁处理朝政;或与侍讲们对坐谈话;或出去一念堂、武备学堂、新军营转一圈。下午回来在西苑南校场练骑射武艺。
晚上吃晚膳,出去溜达一圈。时常会与胡宗宪、张居正、赵贞吉、海瑞、戚继光、徐渭、李贽等亲近臣工一起用晚膳,一起围着湖边溜达消食。
再看一个时辰书,早早睡觉。
除朔望早朝,会起得更早些,或者有突发事件,其余每天几乎不变。
开始时外臣们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太子吗?是老朱家的种吗?
可是从先皇去世,他就一直这样极有规律地生活,一直到现在,没有丝毫改变。
这就不得不让外臣们叹服。
徐阶、张居正、高拱等大臣突然想起先皇曾经在一次万寿宫议事时,顺口说了一句,“朕给你们选了位坚毅不可夺志的储君。”
此时才深刻明白过来。
对自己都这么狠,对其他人呢?
坚毅不可夺志!
不过非要在朱翊钧身上找出一项爱好,那可能就是喜欢权柄吧。
朱翊钧谦虚道:“儿臣年纪还小,贸然轻纵,对身体不好,会伤及本元。”
陈氏长叹一声道:“要是你父皇有你如此自律,该多好。”
朱翊钧没有出声,心里却不以为然。
父皇要是这么自律,那我还有个屁的盼头。
朱翊钧是“半路出家”,也就对嘉靖帝和陈氏有感情。
隆庆帝,说实话,也就那么回事。以前父子俩一旬才见一面,多半还是例行公式,感情能好到哪里去?
血浓于水?
呵呵,更多的是礼教纲常摆在那里。
陈氏也知道自己过于奢望了,连忙转到正题上:“钧儿,本宫听说贤妃带着老三去报恩寺烧香礼佛,出了事?”
“是的。有凶人意图棒打老三,被净军和锦衣卫拿下了。”
陈氏皱着眉头说道:“贤妃也真是的,非要出紫禁城去什么报恩寺。紫禁城有佛堂啊,南苑也一座观音庵堂。缠着陛下半个月,缠得陛下实在烦了,允了她出宫去报恩寺。
好了,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却是要责任推到钧儿头上。”
说到这里,陈氏也察觉到有点不对,“钧儿,本宫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啊。李氏会不会是贼喊捉贼?”
能在紫禁城熬上几年,猫儿都七窍玲珑心,何况陈氏是执掌东西六宫的皇后。
而且陈氏出身不低。
父亲固安伯陈景行,出自将门,弱冠时为诸生。母亲张氏是成化朝礼部尚书、太子太保张文质张公之女。
陈氏的段位比李氏要高太多,朱翊钧也非常庆幸,与自己亲近的嫡母陈氏,通情达理,要是换成李氏,真心带不动。
朱翊钧答道:“母后,儿臣也有此怀疑。李氏与老三去报恩寺,半月前就呈到父皇那里,磨了许久才恩准下来。
这段时间,足以把消息递出去,让外面做好准备。儿臣已经叫锦衣卫把报恩寺上下僧人都拘了,严加盘查。
没有寺庙中人掩护,那位凶人怎么躲过净军和锦衣卫的清查?”
陈氏赞许地点点头,“钧儿心里有数就好。这件事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生。李氏的脾性,本宫也是知道的,她想不出这样的计谋,也安排不出这么周全。
钧儿,如果是外面的人主谋唆使,本宫担心,就不止这点招数了。”
“母后英明,洞若烛照。儿臣已经叫人好生细查此事。只是事出突然,要查明原委,还需要些时间。”
“那就好,有些人就是不想让外朝内廷太安宁了。这些人,心地就是那样的坏。钧儿要是把他们揪出来,可不要轻饶了。”
“母后放心,儿臣会记在心上。”
陈氏还是有些不放心,继续絮絮叨叨着,“元辅少湖公老谋深算,只是他现在家大业大,只等荣休致仕,应该不会犯险做此事。
新郑公在两淮盐政铩羽后,得钧儿和少湖公帮衬,挽回些颜面,现在一门心思在做事上,想必也没有心思搞这些吧。”
朱翊钧欠欠身子答道:“母后英明。现在朝堂三足鼎立,平安无事。正如母后刚才所言,三家偃旗息鼓,对于有些人来说,就十分地难受了。”
陈氏心有所悟,点头赞许:“钧儿说得没错。不要看有些人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其实跟野狗无异。
钧儿把这些都看得明明白白,本宫也就放心了。对了,本宫跟伱说一声,东南杨金水举荐了一位秀女,本宫看过,才德相貌,确实是上佳,当为钧儿的良配。
现在有五位秀女,本宫都放在东宫住着,时常带着身边,好生教理。等到钧儿要大婚前,再定谁为太子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