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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开局童子兵,撑起乾坤重 第136节

  焦琏回头一看,后面尘土飞扬,马蹄声清晰可闻。他取出望远镜,果真看到无数清军旗号,一面“马”字大旗甚是显眼。

  马蛟麟!焦琏恨得咬牙切齿。

  此人是陕西同乡,固原人,与焦琏一样袭封明军武官世职,正儿八经的武勋出身,早年颇有武勇之名。两人既是同乡,出身经历相似,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隆武二年,马蛟麟任岳州副将,受马进忠节制。这年,清军进攻岳州,明军战败,马进忠、卢鼎、王允成、王进才四镇南逃。马蛟麟逃跑不及,被迫投降满清,受到满清重用,如今已积功至湖广辰常总兵。

  这次孔有德进攻广西,麾下有两万人马,以缐国安任左翼总兵官,曹得先为右翼总兵官。广西情况特殊,清军兵力仍显不足,另调马蛟麟为随征总兵。另一位明军降将徐勇,曾为左良玉麾下总兵,补任湖广辰常总兵。

  这样一来,清军在湖南只剩两镇兵马,分属续顺公沈永忠、总兵徐勇,经制之军只有一万五千余。孔有德不顾后路不稳,集中主力进攻广西。

  马蛟麟曾两次进攻平乐,对平乐各州县地形人情颇为熟悉。这次进攻广西,孔有德以马蛟麟为偏师,派他进攻平乐。

  他这支偏师,竟然如此凌厉,不仅攻下了平乐府城,还把焦琏追得如同丧家之犬。

  “爵帅,怎么办?”中军焦珂见主帅失去分寸,追问道。

  “哦,”焦琏反应过来,说道:“到猫儿堡去,先派人过去送个口信。”

  猫儿堡位于永安州西北二十里,赤军在此建有一座营寨。

  明军建制已乱,急向猫儿堡撤去。清军则不依不饶,紧追不舍。

  未到猫儿堡,清军轻骑已经追上。

  亲军护住焦琏,拼命与清军厮杀,无奈兵微将寡,实非清军对手。

  焦琏也算一员骁将,据守平乐各地,怎会连马蛟麟也敌不过?这里面另有隐情。

  清军连破镇峡关、恭城、灌阳,行在惊恐。兵部檄令焦琏分兵防守篁竹,保卫梧州门户,指名要最精锐的督标。

  大难临头,朝廷不仅帮上不忙,还给前线勋镇添堵,这就是南明永历小朝廷的真实写照。

  瞿式耜为加强桂林城防,也檄令焦琏分兵桂林。

  本来,有赤军守卫昭平,足以屏护梧州。焦琏完全可以无视朝廷檄令,不必分兵篁竹。丹初已派使者面见焦琏,透露诱敌深入、聚而歼之之计,焦琏也无需分兵桂林。

  可他是世家子弟,奉命谨饬,在众多勋镇中堪称清流。朝廷的檄令焉能不从?留守的檄令焉能不从?

  接二连三分兵,弄得自己无兵可用。清军一到,焦琏连连战败,乃至于连自己的汛地都守不住,只得到永安州投靠赤军。

  尤其可悲的是,身为回回的马蛟麟,投降满清后受到重用,作战颇为卖力,战功颇为显赫。其情形,与黄得功部将田雄、马得功,左良玉部将李国英、徐勇、金声桓,高杰部将李成栋等颇为相似。

  这些降清武将在明朝时名声不显,投降满清后焕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在战场上的作用常常超过八旗。

  李成栋、金声桓大义晚成,尚知反正。马蛟麟、徐勇等人则一门心思投靠满清,甘当满清的马前卒。

  如焦琏者忠于明朝,奉令唯谨,更显得难能可贵。可好人没有好报,他被清军追击至此,走投无路,眼看就要战死沙场。

  明军还有一员总兵,名曰马养麟,与马蛟麟只有一字之差,却忠于王事,奉命协防桂林。

  这到底是忠诚,还是愚忠?是明朝气数已尽,还是朝廷昏聩无能?

  焦琏满腔悲愤,无处伸张,既然无力回天,那就战死沙场,留名青史吧。

  他横槊立马,掉转马头,大喝一声:“好男儿,谁敢与我阻击鞑子,掩护老弱后撤?”

  焦琏善治军,常与士卒同甘共苦,因此士卒用命,临战可指望士卒拼命。

  “爵帅,我随你阻击鞑子!”

  “爵帅,我愿留下!”

  ……

  部属纷纷响应,场面颇为悲壮。

  “好男儿,且随我来!珍惜箭矢,不得滥发。”

  箭矢将尽,明军只得与清军骑兵接战。这正中清军下怀,他们在湖南、镇峡关缴获了不少战马甲仗,扩充了不少骑兵。

  未几,两军短兵相接。焦琏奋力挥槊,连斩三名清军。怎奈他兵微将寡,骑兵尤少,渐被清军围在垓心。

  明军越战越少,焦琏也身受多处创伤,力气将尽。

  马蛟麟以义气自许,有意生俘焦琏,见状立即挥动亲兵,试图给焦琏以最后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明军骑兵从东面风驰电掣般驰来。甲仗鲜明,赤旗飞扬,在阳光下甚是夺目。

  马蛟麟见状一惊,早就听说赤军大名,没想到进入广西后,赤军有名无实,一直拒不出战。今日即将与赤军接战,万万不可轻敌。

  焦琏趁机率部突围,与赤军合兵一处。赤军意在救援焦琏,无意与清军死战。

  马蛟麟亦心怀观望,加之部队长途奔袭,已是强弩之末,无意与赤军拼命。

  两军各怀心思,略一接触,各自引兵撤回。

  一员赤军大将身披明甲,驰马来到焦琏面前,立即下马请罪:“爵帅,末将救驾来迟,万请原谅。”

  竟然是赵兴!

  赵兴原是焦琏麾下大将,去年与滇兵争斗,两军差点火并。焦琏原要把他斩首谢罪,幸亏岑丹初伸张大义,赵兴才得保全。

  “赵兴,快起来!”焦琏亦下马,扶起赵兴,叹道:“微卿之力,吾已命丧黄泉矣!”

  赵兴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大将,在焦琏麾下为将时,焦琏完全可以生杀予夺。可现在,他被岑丹初委以重用,成为赤军大将,已经今非昔比。焦琏反而要倚靠赵兴,需要得到赵兴的庇护。

  他豪气不衰,大笑道:“吾自诩骁勇,与鞑子经战多年,从未像今天这样狼狈。马蛟麟欺我太甚,此仇非报不可?赵兴,你何时统兵反攻?”

  “呃……”赵兴语拙,不好回答。

  身旁站着一名标教导,是武备学堂第一届速成生,军中称“龙门一期”,人很机灵,替赵兴解围道:“爵帅有所不知,上位用兵如神,正在酝酿大计,对前线将士三令五申,不许擅自出战,违令者斩。今日标台出营作战,已经有违军令。至于反攻,上位尚无命令。”

  教导为赤军独创军职,从队一级一直配到协一级,掌握监察、铨选、考功、宣传、教育之权,在军中的地位渐渐升高。

  岑丹初已是援剿大将军,权位实力在焦琏之上。焦琏神情颇为落寞,只得作罢。

第273章 四面楚歌

  回到猫儿堡,焦琏见外面营寨严整,里面戒备森严,一颗悬着的心方才缓缓放下。早有医官过来,为他清洗伤口,敷上草药。

  亲兵送来酒菜,赵兴陪焦琏饮酒,说道:“爵帅,非是兴不愿出兵相救,实因大将军另有谋划……”

  中军账内还有侍卫、参谋,不便泄露机密。第一标原是协统魏国松一手带出来的,根正苗红。赵兴虽为步兵第一标标统,却并非赤军嫡系,不便与焦琏独处一室,免得惹人猜疑。

  “这我知道,松坡派人给我说过。”焦琏打断了他,以号称呼岑丹初,又叹道:“我为勋镇,已在湖南战败,又怎能不守汛地?平乐有失,上游则桂林告警,下游则行在不安。哎,我真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爵帅何出此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将军正在策划反击鞑子,不日之后必有大动作。届时再请爵帅提兵反攻,岂不快哉?”

  至于大动作是什么,赵兴并不知情。这是赤军当前的核心机密,焦琏更是无从知晓。

  战局败坏,二人枯坐军营,深感无力,唯有相顾叹息。

  次日,第一协协统魏国松闻讯赶到猫儿堡。他同样是焦琏旧部,如今是赤军陆师大将,对大计知晓颇多。

  一见面,略一寒暄,魏国松便屏去左右,只和焦琏、赵兴密谈。

  “爵帅,昨日我在昭平见到了瞿昌文。”

  瞿昌文是瞿式耜的孙子,去年从常熟浮海至粤西,辗转万里面见祖父,帮祖父处理军务。他本该在桂林,昨日却出现在昭平。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焦琏的心头,难道桂林失陷了?

  应该还不至于。

  桂林周围明军甚多。严关、灵川一带,有开国公赵印选部、卫国公胡一青部。灵川至桂林短短百里路程,还有武陵侯杨国栋、绥宁伯蒲缨、宁武伯马养麟诸镇。

  桂林城内,瞿式耜还有自己的亲军。就算严关失守,诸镇退守桂林,也能抵挡一段时间。

  瞿式耜为安抚滇师,“骄客军、远腹心”,把亲信焦琏放在平乐,远离桂林。如今桂林事急,焦琏也无能为力了。

  魏国松继续说道:“阁老派昌文到行在,乃是为了送还敕印,辞世爵。听说,鞑子已经攻破严关,赵印选不战而逃,弃守灵川。诸镇兵败如山倒,桂林已危在旦夕矣。”

  骁将胡一青守严关,粮草不支,士卒饥饿。胡一青驰马到灵川,向主帅赵印选泣诉,恳求供应军饷粮草。

  孔有德窥知严关守将不在,发兵猛攻严关。滇师败绩,严关失守。

  从严关至桂林,是明军重点防御方向,沿途皆部署有兵马。诸镇若能坚守,未尝不能反攻严关,把清军赶回湖南。

  赵印选身为滇师主帅,率先不战而逃,弃守灵川,奔往柳州、黎平。

  明军更加气沮,人心惶惶,前线纷纷败退。

  焦琏叹道:“阁老送还敕印,显然已做好殉城的准备了。”

  “爵帅,阁老一人系天下观瞻,又是大将军丈父,必须设法营救。我将派人连夜赶往桂林,恳请爵帅择一骁将,以壮声势。”

  瞿式耜身份特殊,不能不救。之前,岑丹初、焦琏都曾派人到桂林劝驾,瞿式耜却死活不愿离开桂林。

  眼下形势紧张,清军即将攻占桂林。若要救瞿式耜,必须争分夺秒。

  焦琏满腹狐疑,抱怨道:“松坡既要营救阁老,何如派兵固守桂林?南面虽有田主叛乱,想必不成气候,不至于派不出兵来。人心惶惶,兵情汹汹,行在猜疑。难道非要让鞑子占了桂林,他才肯出兵援桂?”

  “爵帅此言差矣。”魏国松虽是焦琏旧部,却已成为岑丹初的心腹,直接驳道:“大将军正在酝酿大计,必须一击致命,方能出兵北上。”

  焦琏无奈,只得派焦珂随同赤军前往桂林,试图劝瞿式耜出城。

  十五日,一队明军骑兵风尘仆仆,渐渐靠近桂林城南文昌门。骑兵一人双马,甲仗严整,与败军大不相同。为首三人,正是赤军情报局侦侯卢守义、军政府参议严炜、焦琏中军大将焦珂,此行旨在营救桂林城中的瞿式耜。

  文昌门是座大门,距留守府最近。但此刻,城内百姓纷纷逃亡,车驾堵塞城门。卢守义一行根本就进不去。

  众人只得掉转马头,走南门入城。南门建有月城,屯有守城兵,想必情况会好一些。

  果然,南门处逃亡的百姓不多,大部分都是明军败兵,身披盔甲,手持利刃,护送家眷外逃。

  明军将领家眷大多在桂林城内,前线兵败如山倒,诸镇亦争相护送家眷出城。

  卢守义等人异常戒备,策马入城,早有守兵手持箭矢过来拦阻。

  “诸位兄弟,我是宣国公中军焦珂,奉命到城内面见阁老。”

  焦琏长期在桂林驻扎,三次在桂林城外与清军大战,威名赫赫。守门官也认识焦珂,上前行个礼,说道:“镇台此刻入城,桂林无虞矣。”

  焦珂苦笑一下,未作言语,说道:“我先入城见瞿阁老,改日再聊。”

  守门官也不核验焦珂的令符,直接放他们入城。卢守义与严炜面面相觑,可见桂林守备空虚,守兵形同虚设矣。

  进入月城,便看见几顶小轿、车驾歪倒在地,箱笼都被撬开,财物抢掠已空。地上还有十几具尸首,外套、首饰都被剥去。当中一名老者,死前被凌虐过,胸口被捅了两刀,鲜血还在外渗。

  严炜觉得眼熟,心里放心不下,折返回来问守门官。

  守门官面带嘲讽,懒洋洋地说道:“这是咱们的督师大学士于元烨呀!”

  史载,清军迫桂林,于元烨“微服出走,甫至月城,遂为乱兵所杀”。

  进入留守府,瞿式耜并不在家。管家瞿共美接待众人,说瞿式耜去了靖江王府,请朱亨歅父子出逃南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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