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水浒捡尸成圣 第311节
逃卒如流水而来,杨长不可能全杀光,他处理完范通即上马,逆着人群往杀熊岭而去。
连中军弓手都在跑路,种师中今日必败无疑。
来都来了,杨长依旧想上岭看看,回去也好向扈成交代。
这一日,杀熊岭上,杀气腾腾。
种师中昨夜行军至此,天刚亮就遭到金军攻击。
娄室首先进攻防守薄弱的右军,宋军饿着肚子遭遇金人的突袭,仓促应战一个时辰便被击溃。
右军溃散奔走,影响前军也跟着逃。
种师中携中军赶到战场,与参与合围的金军展开激战,有他亲在阵前指挥与激励,很快就稳住了颓势,并用神臂弓打退了敌人进攻。
然而,正如逃卒范通所言,宋军有即时讨赏的习俗。
种师中当时拿不出赏赐,尽管他许诺回到真定马上补发,也挡不住将士们弃他而去,主要因为粮食危机已出现。
由于携带军粮不足,种师中只能控制口粮分量。
最近三天,每天每人只有一勺豆子,军中已经人心惶惶。
若是原来的种家军,或许不会出现大面积溃逃,但那支军在对付西夏,练就出来的能战劲旅,已在收复燕京期间折损殆尽。
这支近十万人队伍,半数是在陕西新招募的士兵,半数是在中原地区招募的流民,战斗力与忠诚度,都与原来的种家军不能比。
溃一而十从,逃十而百从。
这一仗,必然是败了,而且是惨败。
看到此情此景,这位六十八岁的小种相公,已有了杀身成仁的觉悟。
部将多次提醒突围,都被种师中断然拒绝。
想到与其逃回京城受辱,不如战死岭上留个美名。
数千留下的士兵,与种师中从清晨战斗到中午,最后只剩下不足百人。
午后,黑云滚滚。
宋军被围困在一个小山头,四面八方全是金兵部队。
此时的金军,就像猫抓住老鼠不杀,故意丢在原地玩弄戏耍,他们刚才突然停止进攻,当着宋军吃喝休整。
而宋军打了一上午,此时已经又累又饿。
种师中坐在青石上歇气,用战袍拭去刀上的血迹,只见露出的锋刃已卷曲,并且有好几处豁口。
“将军,此时乌云盖顶,估计很快会有一场大雨,而金军此刻却停下补给,咱们还有突围的机会”
“嗯?”
种师中抬头打量劝谏者,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于是蹙眉问道:“今天上午,老夫注意你许久,杀敌勇猛且肯舍身,你在中军哪一营?怎么之前没见过?”
“回禀将军,末将不属中军,而是右军”
“右军?”
种师中闻言一怔,右军率先被金人击溃,就是因为多为新招募,来自河北各地的流民。
这一上午交战,有好几人来劝突围,都是单纯劝说没分析,唯独此人条例清晰,让种师中刮目相看。
“右军率先溃走,金兵似乎也没加阻拦,你怎么没跟着逃走?”
“如果大家都逃,谁来挡住金兵?”
“有血性,不过老夫,不走了”
种师中叹了口气,眉头突然迅猛一收,左手则按在大腿侧面,那里有一处刀伤,此时疼痛感又爬上脑门。
那劝谏的士兵,看到种师中手掌旁有血渗出,猜到对方伤口崩开。
他当机立断撕下衣角,一边上前为其捆绑止血,一边继续安慰劝说:
“将军这是小伤,咱们还有几匹战马,若是等会下起雨来,一定可以掩护杀出去,您可别这样放弃了.”
“呵呵,有意思。”
种师中望着眼前陌生面孔,捋着斑驳胡须饶有兴致,问道:“你可知道,金人为何会停止进攻?”
“为何?”
“除了意图招降,没有其他解释,所以老夫走不了.”
“啊这.”
士兵听完怔住。
种师中见状慈祥笑道:“能战斗到现在,你是个不错的人才,不用陪我殉国,等会若真有大雨降下,老夫掩护你突围。”
“这怎么行?”
“听我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李”
李姓士兵正要自我介绍,却被左前方的呼喊声打断:“请小种相公出来答话!”
“劝降的人来了,扶我前去答话。”
“哦”
种师中被搀着走了两步,便挣脱那士兵忍痛向前。
暴风雨的前夕,狂风卷着尘埃乱飞。
种师中缓步向前,看见树叶在零落风中,感慨不是所有叶片,都要等到秋天枯萎,也就很多提前坠落。
他感慨树叶,也感慨自己。
“末将李嗣本,见过小种相公。”
“是你?”
“数年前在秦州,您对末将多有教诲,至今思之,受益良多。”
“哼哼。”
种师中冷笑着,轻蔑说道:“老夫不教叛国之贼,我不认识你。”
“将军这是何苦?以您用兵的本事,本不该如此惨败,其中缘由末将已知,朝廷对武将不公,长期以文官欺压,而金国却十分尊重武将,所谓良禽择木而栖”
“你愿当禽兽,老夫不拦你,但我种家世代为大宋镇守边关,没一个贪生怕死之人,别白费唇舌!”
“呵呵,此一时,彼一时。”
李嗣本并不恼怒,依旧陪着笑脸劝说:“赵宋气数已尽,宋军连辽兵都敌不过,怎能与金军作战?金国能吞灭辽国,灭宋也是迟早之事,将军乃是聪明人”
“无耻小儿,住口!”种师中喝止李嗣本,厉声骂道:“若不是你等卖国匹夫,大宋山河岂能破碎?居然还敢在此巧言令色?大丈夫马革裹尸,死有何惧?”
“哼哼。”
李嗣本终于怒了,他看着种师中揶揄道:“你倒是活够本了,何苦让麾下兄弟陪葬?从早上到现在,死了不下五千人吧?心可真够狠的,你有心吗?”
“胡说八道!今日战死的同袍,皆是我大宋好男儿,他们可以走偏不走,就是要让你这种软骨头看看,什么叫做血性男儿,什么叫做忠君爱国!”
“我呸,你把赵官家当君,人家把你当人看?还大言不惭可以走?睁开眼好好看看吧,今日娄室将军十面埋伏,他要不是不放开口子,前面溃兵能轻易走脱?现在不可能有机会,就是下暴雨也不可能。”
“娄室!”
听到‘暴雨’二字,种师中胸中翻起波涛,心说完颜娄室果然厉害,竟连这一点也算到了,自己连他都比不过,何谈面对元帅粘罕?
难道我大宋,真的气数已尽?
“所以这一切,都是完颜娄室布局?粘罕是否在太原?”
“想知道?加入我们.”
“滚!种家只有断头将军,没有投降将军!”
“不识时务!”
李嗣本骂骂咧咧拂袖转身,心说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种师中要是投降金国,岂不陷他兄长子侄于不义?人家可是将门之后。
既然老家伙要名,还不如早些成全了好,万一等会真下起雨来,金军也犯不着雨中厮杀。
“挡我者死!”
“是谁?”
李嗣本刚走开丈余,听到狂言即寻声望去,只见东南方一个白影,正快速向丘上移动。
嗯?
这白马将领是谁?
娄室又改主意了?可他一人冲入宋军,这不是找死吗?
宋军听到喝喊声,看到骑兵冲上山丘,急忙摆出防御阵型。
“准备战斗!”
“就一个金兵,当真我们好欺负?”
“让我来!”
种师中已经来不及上马,忍着腿痛提刀冲到人前,他看到来人的战马神骏,断定此人不是寻常小卒,寻思死前拉个垫背也不错。
“吁!”
杨长拉住缰绳,照夜玉狮子前蹄腾起,发出烈烈嘶鸣。
“我乃威胜杨长,小种相公可还活着?”
“杨长?”
“威胜、平北节度使?”
身边人窃窃私语,种师中却打量马上人,随后好奇问道:“老夫便是种师中,杨节度如何来到此地?”
“自然是骑马来的。”
杨长言罢即翻身下马,看着一脸老态的种师中,一本正经说道:“此山已被金军包围,小种相公速速上马,末将带你们杀出重围,很快就有一场暴雨来了,别犹豫,马上走!”
“下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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