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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471节

  张深听见后先是一愣,紧接着神色忽然变得震惊无比,最后猛地大叫一声:“啊呀……”

  李逵被他唬得不轻,怒道:“厮鸟喊什么,耽误爷爷喝酒,是不是找打?”

  张深呆立不动,脸上惊色凝滞,重骑,重骑!

  难怪白沟防线连一天都没守住,一撕就裂,就算两军差距过大,也不至于守不上一天吧?

  那可是种师道,是刘法之后的第一名将,哪怕守不住,设计用谋拖个三五日还能做到吧?

  但却什么都无用,直接便溃败下来了。

  张深艰难地挪开一步,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重骑,女真竟然创建出了重骑,重骑于原野之上冲锋起来,乃是无敌的存在。

  而河北大部分都是平原,京畿也是……

  “带我去见殿下……”他声音孱弱地道。

  李逵撇了他一眼,不乐道:“爷爷吃酒呢,等俺吃完再领你这厮鸟去拜见二大王。”

  张深也不和他争,用尽力气喘着粗气往帐外走,到了外面立刻下令:“送本帅过去那边见秦王!”

  外面兵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怎么自家大帅真要过往对面?不由得纷纷开言劝阻,张深恼道:“都给本帅闭嘴,赶快把马牵来。”

  这下没人再敢多言,两个旗兵牵过坐骑,张深上了马,后面部将便都要跟随。

  张深想了想:“来两个就够,多了恐殿下不喜。”

  有两名偏将忠心,立刻抢着追随保护,便跟张深向边线而去。

  到达前方,那侧喊话询问,后面的偏将自报家门,是鄜帅张深过来求见秦王。

  对面兵卒也不回去通报,直接带着张深三个就往军营里走。

  看着连营内军兵精神抖擞,盔明甲亮,一切布置井井有条,张深心中才微微松了口气。

  西军打不过女真,那么便勿论京畿禁军,还是各处地方禁军也都无用了,眼下想要拯救大宋,恐怕只有秦王的军队。

  走至中途,正好鲁达巡逻过来,他却是认得张深的,昔日在老种门下也算亲信,否则怎能任廉访使职务,各路经略来往曾经见过,也曾酒席中伺候,不过张深却是对他无有印象,毕竟身份相差悬殊,此刻直往过走。

  鲁达立刻叫停带路的兵卒,他知道早先赵柽有所交待,若张深来直接带去中军,不过既然遇见了还是接手才好。

  带路兵卒行礼离去,张深倒是无所谓,只要能看到秦王就行,谁带路还不是一回事。

  鲁达也不提以往事情攀附叙旧,他本是个性子最直耿凛然的人,并非不懂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事,只是从来不屑为之。

  待望见中军大帐,鲁达令人先一步去往报信,接着走到帐前静立等候。

  片刻李彦仙出来,道:“王爷知晓张经略过来,叫张经略进入,不过需得搜身。”

  张深闻言倒不疑有他,这是正常的举动,待搜过后只叫他一人进去,李彦仙和鲁达守在门旁。

  他撩起牛皮大帘走入,看里面点着蜡火,光明亮堂。

  这帐乃是中军帅帐,十分宽敞宏阔,就瞅最里的红木案后坐着一人,正在饮茶,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进来。

  张深是见过赵柽的,但却是赵柽少年时,有次京城大朝会他回去述职,那时赵柽刚刚提举侍卫亲军司,曾经见到一回。

  不过那时赵柽才十六岁,如今近乎十年过去,样貌气质都有了些微变化,尤其身上威重似海,险峻如山,不似少年初登朝堂时的随意洒脱。

  张深看看左右无人,急忙快走了几步上前拜倒:“殿下,殿下,快救救大宋吧!”

  赵柽放下茶杯瞅他,半天不说话,也不叫他起身。

  张深只得继续道:“殿下,大宋也是殿下的大宋啊,如今女直南下,狼子野心,西军无力,禁军无能,只有殿下能够拯大宋于贼刃,挽黎民于水火啊!”

  赵柽伸手慢慢转动茶杯,“噗嗤”一笑:“张经略还是起来说话吧。”

  张深听见赵柽笑声,不由讪讪起身,赵柽又道:“坐下喝茶吧。”

  张深摇头:“下官不敢。”

  赵柽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来都来了,还不听本王的命令吗!”

  张深闻言一颤,赶忙道:“下官遵命。”

  他坐去一旁,那早有煮好的茶汤,似是就为他准备,他也正好口渴,小心翼翼端起来连喝了两口。

  就听赵柽道:“张经略适才之言,有所不妥啊。”

  张深呆了下:“殿下,哪里不妥了?”

  赵柽道:“这大宋什么时候也成了本王的大宋呢?”

  张深闻言不由暗暗叫苦,真是怕问什么就来什么,他只好硬着头皮道:“殿下乃是帝裔,宣祖皇帝的后代,这大宋自然也是殿下的啊。”

  赵柽想了想,忽然一拍桌子:“张深你好大胆,莫非在言语怂恿本王夺嫡吗?”

  张深被吓了一跳,忙道:“下官没有这个意思,没有这个意思,下官是说女真不仁,起犯刀兵,侵我河山,眼看着中原就要生灵涂炭,社稷不保,才想求殿下救助东京,救助万民。”

  赵柽淡淡道:“本王不就要前往救助吗?是被你挡在了这里,不得寸进!”

  “这个……”张深闻言心道,谁知你是不是要借此机会夺位啊,此话不说明了,自家将来唯恐背锅。

  “这个什么?”赵柽淡淡道:“以本王军马,莫非你还以为能够挡住?本王还不是在等东京的消息!”

  “下官没有这个意思,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殿下若是等消息过来,怕是,怕是……”张深不敢再讲下去,他此刻满头大汗,左右为难,话都不知该如何说了。

  这哪非小事,不是家长里短,邻间纠葛,也不是市井生意,谈斤论两。

  这乃是国事、社稷事、天下事。

  他与秦王今日这一番话,说不得将来就会留字史书,为后人观瞻,他哪怕说错一个字,都可能会为后世非议,此刻真是如履薄冰,让他心神险些失守。

  “张经略的意思,是支持本王兵发东京了?”赵柽忽然笑眯眯地道。

  “啊,下官……”张深闻言顿时瞠口结舌,他不是这个意思,不对,他就是这个意思,也不是,他的意思是……

  张深脸皮抽搐,心想秦王这个“支持”二字用得真好,怪不得号称文坛领袖,士林魁首呢,卖弄词令当世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这两字一出,立刻就直接将自家摆到了他的一边。

  “殿下,这话不是这么说的……”张深急忙辩解,这话传出去可了不得,等于自家直接支持对方造反了。

  “我知道张经略就是此意。”赵柽大手一挥:“东京须救,万民也须救,本王明日就过境鄜延!”

  “啊?”张深心中不由叫苦不迭,这有些难以解释清楚了,此兵发东京,非彼兵发东京啊,慌忙补救道:“殿下救东京,救万民,必然受官家感激,百官爱戴,天下景仰!”

  赵柽笑了笑,悠悠地道:“这些倒是都不必了,本王过境,张经略便改旗易帜好了。”

  “什么?殿下说什么?”张深闻言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只觉得脑内嗡嗡乱响。

  “本王说……张经略直接改旗易帜好了。”赵柽笑眯眯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改旗易帜?”张深终于确定了这四个字,喉头动了动,发不出一言,眼皮翻了翻,竟是直接昏迷过去……

  河北,太行山东南。

  完颜宗弼扎营于此,大战已于昨日结束。

  田虎想自扫门前雪,不掺和金宋之争,但完颜宗弼却不想放过他,携着铁浮屠奔袭,但凡前方有一点障碍都须扫平。

  对于女真来说,不降那便是死,所以一场大战过后,田虎降了。

  不得不降,这一场仗,直接将他兵马打没一半,剩下的一半也被女真的虎狼之师吓得毫无战意。

  田虎倒是也想过跑,可能跑去哪里?女真于后追杀,就算他逃脱得掉,恐是身边也剩不下几人,大半生心血功亏一篑,比杀了他还要难过,怕不得自行了断更为痛快。

  于是田虎投降,这样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不至于半生努力,付之东流。

  他手下剩余人马全部归为金国,自家被完颜宗弼随口封了个没有官阶的虎威将军,侍于左右。

  完颜宗弼整军一日,随后带着收编的田虎兵马,逾十三四万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连下重镇,直向东京逼迫而去。

第598章 危难

  大宋靖康三年,四月初一,正是柳绿花红时。

  东京城和风暖煦,景色宜人,风光正美,但是上从朝堂,下至民间,却全无一丝欢乐气氛,仿佛有看不见的黑云盖顶,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气氛一时无比沉重悲观。

  女真东路军接连下中山府、河间府、信德府,已经逼到了黄河北岸。

  本来按照完颜宗望的想法,是要走霸州,从霸州那边过黄河,随后打沧州,于东南一线浅弧形杀向东京。

  但完颜宗弼却没有听从,他着急使用铁浮屠,要从连番大战里熟悉这重甲的长处优缺,怎么才能最大发挥效果,而一开始渡黄河运送去东岸,过于耽误试验重甲时间,所以便直直地杀了下来。

  他的野心极大,想要聚此一役,直接灭宋,最不济也要打到江南,看看那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本来没有重骑是不可能有这般想法的,有了重骑才增添无限信心,要毕功于此一役。

  如今随着金兵南侵,河北两路的重镇只有真定府、大名府和恩州未失。

  真定府情况不明,最后一份给朝廷的急报是真定府帅,也就是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汪伯彦送来的,道是一腔热血,报君偿国,抵御金贼,血撒北地,誓与城共存亡。

  真定古城高大宏阔,虽然比不上并州,也就是太原,可也不遑让出许多。

  若是死守,正常情况是能守上一阵子的,但对面是女真狼豺,擅于攻城,可就不太好说了。

  汪伯彦这个折子之后,便再无了消息,但真定城应该未失,若是真定失了,会有消息传过来,毕竟是河北西路首府治所,女真那边也会宣扬,沿途逃难的百姓,也会把信息带到京畿。

  至于大名府和恩州等地,则是因为在黄河东南岸,并非在黄河这一边,所以女真暂时打不到,宗弼试验重甲,不想先一步过河,要直线杀穿正南方向,然后直接渡黄河抵京。

  黄河这边,除了真定府以外,重镇也好,寻常城池也罢,什么保州、洛州,磁州、相州等等地方全都丢失,金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屠城烧城,禽兽都不能相较一二。

  早朝之上,气氛压抑,道君皇帝已经没有了力气摔摔打打,他之前发了多天脾气,每日朝会掀桌子,扔东西,但却毫无用处,宋军依然一溃千里,已经败至了黄河岸边,而女真衔尾而来。

  就在昨日,种师道上折子报告战况,约莫今天就会与金军在黄河北岸决一死战,人在黄河在,人亡则河北彻底断送。

  而道君皇帝接到折子后,立刻招来众人议事,却哪里有半点办法,如今要钱没钱,要粮没粮,京畿兵马也并不多,只能眼睁睁瞧着女真肆虐。

  最后还是何栗上奏,请道君皇帝发三万京畿禁军去南岸接应,毕竟哪怕再败,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种师道等人葬送那边,还是要撤回来重头谋画。

  道君皇帝思索良久,这才下令,于昨日傍晚将兵马派了过去,叫刘锜领着,刘锜本来也驻守燕地,但女真下燕云后,道君皇帝问罪刘延庆,将其押解归京之时,顺便将刘锜召回,跟着刘延庆的囚车一道归了东京。

  此刻坐在大殿之上,道君皇帝双眼无神,瞅着下面道:“北面该打起来了?”

  底下大臣哪里敢答话,只有何栗上前一步:“官家,肯定打上了。”

  道君皇帝茫然地点了点头:“种师道和西军一路败到黄河边,此刻能否防住?”

  这话出口,就是何栗也不知道怎么接了。

  道君皇帝沉默了半晌:“可要议和?”

  何栗闻言立即失色,随后道:“官家,如今对方贼焰正盛,之前提出的三个条件都难做到,此刻更能拿什么议和?”

  道君皇帝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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