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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46节

  折寒梅道:“小王爷又来唬人,虽说羌中荒僻,总不至饿死就是。”

  赵柽笑道:“小青梅,你这却是想当然,我看这人亦是个吐蕃贵族,你想想东京那些宗室,随便拎出两个丢进陇右,别说自己找吃的,怕不被野兽吃掉才怪,这人能走到西宁州便属不易,应是进城后一时泄了气,想要先换些钱舒坦一下。”

  折寒梅道:“我倒亦见过不少生番,但和这人衣服颜色不太相近,这人不是近处来,说经商不像,说是为了生计亦不太可能。”

  赵柽摇头道:“都不是,他是来这里找人的。”

  折寒梅睫毛扑闪,忽道:“小王爷……”

  赵柽叹道:“小时学过那些周边的番邦话,总能记得些,蕃语便是差了,我这也是听他说了半天,这才半猜半测。”

  折寒梅俏皮道:“自不信你,从小便时常哄骗,少个真话。”

  赵柽苦笑,刚想说话,忽有军丁来报,说府外有人自称鲁达求见。

  赵柽闻言抚掌:“快唤进来,本王手下的大将来了!”

  折寒梅纳闷道:“是哪个?”

  赵柽道:“老种那边的将官,与本王有旧,这次西来之前便写了信,让他到陇右都护府做事。”

  说话间,只见外面走进好一条大汉,络腮胡须,身大腰肥,臂膀似树结实,双腿如铁坚硬,一手持着禅杖,腰间跨着戒刀,进门后将兵器往地下一放,拜倒道:“鲁达见过二大王。”

  赵柽看他心中着实欢喜,道:“如今却是不好叫智深了。”

  鲁达道:“属下虽还俗,如何称呼,还凭二大王心意,鲁达怎敢半个不应。”

  赵柽笑道:“快快起来吧,一会儿有个熟人与你见。”

  鲁达纳闷道:“王爷,这西宁州哪里来熟人?鲁达在军中人缘不好,未交往下几个,便是相熟,恐亦是那平素合口的对头。”

  赵柽做势脸色一沉,道:“你总贪醉酒,还怨道人缘不好。”

  鲁达闻言面皮发红,道:“不瞒王爷,自从打死郑屠那撮鸟,去江湖上走了一遭,又到空门内转上一圈,鲁达心内已是悔过,这次来之前,老种经略相公又骂了一顿,哪敢再那般不懂事醉酒闯祸。”

  赵柽道:“你心中有数便好,本王亦不再赘言,既然来了就暂做个副都统,日后有功再次擢升就是。”

  鲁达闻言称好,再度拜谢,这时史进领那青年走来,瞧见鲁达立刻叫道:“哥哥缘何再此?”

  鲁达亦喜道:“却是大郎,怪不得王爷说有熟人。”

  看二人寒暄,赵柽道:“史进,你带鲁达用饭,唤上杨志徐宁洪七折知常几个介绍认识。”

  史进自是欢天喜地领鲁达出门,这时前面只剩青年一人,只见他犹豫几息,忽然右手握拳放于胸前行礼,随后张了几下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赵柽脸色严肃下来,忽然伸出双手,做了一个怀抱天地的姿势,缓缓说道:“坐在你面前的是高原的雄狮,雪域上的太阳,夜晚闪亮的星光,大宋掌控青唐的王。”

  “王?”青年愣了愣,随即脸上出现一抹惊喜,再次见礼:“宋国的王,戈萨嘉卫大赞普的子孙,岭加巴那向你问好,愿你像那天上的太阳,永远炙热明亮。”

  赵柽点了点头,果然之前在店铺那边没有听差,这个青年来自吐蕃大西南的岭国,就是那高原雄狮格萨尔的国度,格萨尔王吐蕃语的读音便是戈萨嘉卫。

  这位王,是岭国的雄狮,高原的雄鹰,后世曾有个别说法,把这位牵强附会到唃厮啰身上,这便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不过赵柽脸色却微微一沉:“岭加巴那,你在说谎,戈萨嘉卫赞普哪来的子孙!”

第95章 但行此事,莫问前程

  岭加巴那闻言丝毫不慌,说道:“戈萨嘉卫大赞普没有子孙,我的祖父是赞普的兄长,我便也是赞普的子孙。”

  赵柽看着青年,格萨尔没有后代,其后的传承都来自其兄长嘉擦协嘎,他还有一个弟弟绒擦玛勒,同样没有后代。

  只是……这岭加巴那跑来西宁州干什么?这可绝不是一般的远,高原之上翻山越岭极其不易,自从吐蕃王朝二百多年前灭亡后,便分散成各个族国部落,有一些甚至从不来往,就像青唐城的唃厮啰和大南部的那些族国部落,几乎连消息都不通。

  岭加巴那这时从身上摸出一个盒子,小心翼翼连着那枚瑟珠捧到身前道:“伟大宋国的青唐之王,请收下岭加巴那的礼物。”

  赵柽看他,想了一想,实在是不记得格萨尔王传承后续的几个叫什么名字,他对折寒梅使个眼色,折寒梅拿过盒子,侧身打开后放到赵柽身前。

  看一眼盒子里的金珠宝器,赵柽严肃地道:“岭加巴那,你跋山涉水来到我西宁州,不是为了给本王送礼物吧?如今戈萨嘉卫赞普回归天界没有?”

  岭加巴那闻言,忽然拜倒在地:“王觉得自己很快就要回归天国,所以打算传下王位给我的父亲扎拉泽加,可是我的阿爸拉年纪也很大了,他觉得不久之后自己也要进入轮回,所以王要在我兄弟三个中再选择一个继承人。”

  赵柽听到这里便是明白,按照时间来算,格萨尔王如今年纪已经很大很大了,这位高原雄鹰一生都在同自己战斗,同诸部战斗,同天竺诸国战斗,他需要安排好身后事,需要一个稳妥的继承人,而他的侄子扎拉泽加,如今应该也有六十多岁了,显然不能达到他心内的标准,所以便要考较三个侄孙。

  这无疑是很无奈的事情,格萨尔王和岭国这些年一直同高原西南诸部国征战,他一但不在,如果继承人不够优秀强大,那么按照吐蕃的性子,王国便要四分五裂,现在应该已是出现了这种征兆。

  赵柽点头道:“岭加巴那,看来你并不受重视,不然怎会逃来我青唐城。”

  岭加巴那摇头道:“尊贵的青唐之王,不是你想的那样,戈萨嘉卫大赞普命我兄弟三人来北方寻找友情,谁最先带回了北方强大国度的友情,那么谁就是阿爸拉之后的继任者,尊敬的宋国青唐之王,岭加巴那能获得宋国和王的友情吗?”

  “你一个人来的?你的兄弟们都去了哪里?”赵柽皱眉道,很明显这是格萨尔在谋划身后事,想要给岭国拉上个强援。

  “尊贵的青唐之王,不带侍卫出发也是考验之一,我的哥哥们一个去了回鹘,一个去了夏。”岭加巴那恭敬道。

  赵柽身子向前微探了探,忽地用吐蕃语问道:“岭加巴那,本王问你,兴都库什山口,眼下还在岭国的手上吗?”

  岭加巴那闻言一愣,忽然兴奋起来,道:“尊贵的王,你居然知道兴都库什山,真是让岭加巴那意外,不出你所料,兴都库什山口现在岭国手上,只是每年都要打仗,丢了就要再夺回来。”

  兴都库什山脉,有条唯一能正常去往南亚细亚和中亚细亚的通道。

  赵柽微微颔首:“那就好,本王自是无所不知,不然哪能称上高原雄鹰!”

  岭加巴那道:“尊贵的王,你定然也是天神转世。”

  赵柽笑道:“岭加巴那,你获得了本王的友情,岭国也获得了大宋的友情。”

  岭加巴那惊喜交加,随后好像想到什么事:尊贵的王,不知获得了友情需要付出什么?黄金珠宝还是美女战士?”

  赵柽伸出手摇了摇,然后向西南方向指去,道:“守住兴都库什山脉的通道,哪怕丢了亦要夺回来,这就是本王唯一要求你们做的。”

  “就这么简单?”岭加巴那一脸不可置信。

  “就这么简单!”赵柽看着他的眼睛,道:“岭加巴那,我大宋给你友情,本王给你友情,助你坐上赞普的位置,你只要守住兴都库什山通道,大宋还会在背后一直支持你们岭国。”

  岭加巴那兴奋地道:“尊贵的王请放心,岭国不会放弃与那几面的族国作战,如果岭加巴那能坐上赞普之位,愿意年年朝贡给大宋。”

  “好!”赵柽点了点头:“本王现在就写信让你带回去,如果你能坐上赞普之位,本王会去皇帝那请国书送达岭国。”

  “尊贵的王,感激你的友情。”岭加巴那深深一礼:“岭加巴那肯定能坐上赞普之位,虽然岭国在遥远的高原之南,却也知道宋国的强大不是回鹘和夏能比。”

  赵柽伸手取过一张纸,折寒梅在旁润墨,他心中想着这信该如何写,字太多未免降了自家身份,写太少又不显真诚。

  赵柽思索几息,重墨落笔,写下七个大字:相亲相爱一家人。

  对,就是这七个字,在这个时代没有比这七个字更加真挚,更加热烈,更加能彰显友情的话语。

  落下爵位名款后,他拿过陇右都护府的大印,盖了上去,对于岭加巴那和岭国来说,这个大印要比西宁州的官印更盛重。

  岭国和一些极偏僻的西域国,少与大宋来往,对大宋朝廷官职并不了解,但却没有不知道都护府的。

  千百年下来,西域都护府,安西都护府,北庭都护府、安南都护府,昆陵都护府、蒙池都护府等等,这些就是诸番眼中最大的中原府司。

  看到赵柽写下那几个字,又盖上都护府大印,岭加巴那眼神都透出热烈,他恭恭敬敬上前一步:“尊贵的青唐宋王,岭加巴那如果坐上赞普之位,愿听王的调遣。”

  赵柽笑了笑,这种话也就听听罢了,若这岭加巴那心中真如此想,他反而不看好,作为连年征战的高原族国之王,可不是靠诚信友善这些良好品行就能管好族土的。

  到时若是没有利益相伴,恐怕这岭加巴那未必肯再理大宋。

  他唤人进来,取了一只双鲤封将信放里,道:“岭加巴那,本王安排你在这青唐城住上一晚,明早派兵送你离境。”

  岭加巴那恭敬捧过双鲤封小心装好,拜谢离去。

  转瞬已是半月,西宁州城东的马场开榷,共购入马驹两千,种马母马若干,河湟养马踏出了第一步。

  这一天,赵柽在都护府后院饮茶,忽然亲兵来报,说府前有人携信求见。

第96章 我姓柳行五,家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

  此时是深秋天气,高原天空碧蓝如洗,有一点点微风吹过,扬起都护府门前年轻人鬓间的零碎发丝。

  发丝欲挣脱束缚,却总有根脚羁绊。

  年轻人回首,双眼看向来时路,瞧过后他深情的无奈的空负大志的眼神慢慢收回,下一瞬化作唇边嘴角浅笑低嘲。

  他心中感叹,此处果然好风景,心头的落寞竟都凭减了三分,天广地阔,人自渺小如蝼蚁微尘……

  我姓柳,名随云,字梦舒,出身河东柳氏,历代簪缨世家。

  我不欲为官,家中上下五代于此朝已出了七名进士,两名探花,我参加科举只为考一个状元,结果,又考了个探花!

  我清高孤傲,轻狂不羁,但我表面却温润如玉,温文尔雅,无论王侯将相,富豪商贾,贩夫走卒,我待何人都彬彬有礼,谦逊有加。

  说我虚伪也好,伪装也罢,于我都无任何关系,我亦会认真听你说,但绝不会去在乎,更不会气怒羞恼絮絮胡言,只是最后付之一笑。

  举世皆浊我独清,举世皆醉我独醒!没人能懂。

  我本来就要这么悠哉悠哉过上一生,醇酒美人,琴棋书画,高山流水,词赋曲花。

  可是!

  就在去岁,我知道这将成为一场奢望,愚蠢的北辽七十万兵败给了女真,王朝腐朽,大厦将倾,风起云将聚,这天下,要乱了!

  可我又如何?漫漫长路远,千山我独行,冷眼看世情?

  以为我不想吗?可是我做不到啊,我真的做不到。

  苏石那蠢货前些天又来找我,对这种蠢货我莫得可说,除了吹捧他的主子,又有甚么见地。

  至于齐王?呵呵呵呵!

  别人看不透他,我却视其入骨,若说我柳随云是天下第一虚伪之人,有齐王在,我拱手让之!

  些年来,虽不为官,但家族鼎盛,总对朝事多有了解。

  幼博神童士林名号,长学武艺混迹市井,十年养望民间,一朝提举掌兵。

  齐王,意欲何为?

  苏石这蠢货此次带来他主子的一番话,说得毫不客气,毫不留情,打得我脸作响生疼,但倒是亦不无些道理,我这人向来都会虚心接受一些对的东西,无论出自何人之口。

  只是,似齐王,断然不会无的放矢,一言一行都必然有不可告人之深意!

  我思来想去,不过是缺人用罢了,此乃激我柳随云出山的小伎俩耳。

  不过,这天下将乱,若不袖手旁观,总要有所依附,纵观数名皇子,堪用者几人?齐王或许……尚可?

  只是此等事不是要三顾草庐,虚心恭请的吗?为何不来请我,反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跑来陇右养马?

  末了,居然还得我来找他,真是好大的王驾……

  赵柽看信,脸色无喜无忧,信是苏石写来,持信之人正是苏石那位不愿为官的探花表弟。

  河东柳氏,簪缨世家,小时才斐,大了更佳,一朝科举,钦点探花。

  苏石言他这表弟有经纬之才,张陈谋略,可是,这种见解是从哪得来?赵柽疑惑,苏石这浑货自家没几分脑子,怎就笃定他这表弟就可堪大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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