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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173节

  樊学文急忙道:“回王爷,罪民正是樊楼东家。”

  赵柽道:“自称罪民,所犯何罪?”

  樊学文低声道:“罪民所犯十条大罪,一是不知王爷驾临樊楼,属不恭之罪,二是没有过来给王爷问安敬酒,属不礼之罪,三是没有安排最好的花阁酒菜,属不敬之罪,四是……”

  赵柽听他数完自身十大罪状,稍稍霁色了一些,道:“本王欲宿樊楼,你看如何?”

  “啊?”樊学文闻言顿时一惊,齐王居然要留宿樊楼?

  他眼角跳了跳,本来留宿樊楼没有问题,樊楼中楼就是为王侯公卿这般贵客准备的,可今晚,今晚有些不成啊……

  “嗯?”赵柽看他犹豫,皱眉道:“樊东家何意?莫非当本王不知贵客宿中楼的规矩吗!”

  樊学文心头一跳,王爷你一直不讲规矩,怎么现在又说起了规矩?

  “还是说……本王在樊东家眼中,不够贵客二字?”

  赵柽话音一落,后面周处和吴小刀直接将把刀片抽了出来,大声道:“好个奸商,胆敢藐视王爷!”

  “外面许多打手,我看你是想对王爷不利!”

  “不错,这樊楼好大胆,外面那么多人,莫非想要伏击王爷?”

  “就是,不然樊楼养这么多打手干什么?必然是想图谋不轨!”

  周处和吴小刀你一言我一语,拎着刀片就冲上来。

  樊学文被那明晃晃的刀片一晃,两眼一翻,差点吓得栽倒在地。

  他樊家是商户,虽然也做过些不法勾当,但都是为了做大生意,赚取钱财,怎么就和图谋不轨扯上关系了……

  至于养打手,干樊楼这种买卖,不养打手不行啊,自家不养打手,别的正店酒楼就会想法子扰你弄你,总不能让开封府派人常驻这里吧?开封府也不会干啊。

  他心里不是不想应承赵柽夜宿,若换作旁日,他巴不得赵柽能宿在樊楼,那可是攀附的好机会,可今晚这事难办,因为今晚……官家在这里啊!

  官家每个月大概来樊楼一两次,几乎都宿在这里,这个时候樊楼的中楼是不接待旁人的。

  虽然樊楼眼下有些扯虎皮做大旗的意思,可实际上别说那些管事之类,就算是樊学文也只见过官家一次。

  就是那仅仅一次,中间还隔着珠帘,他还不敢抬头,根本连官家是胖是瘦都不知道。

  一开始官家来樊楼,都是王黼和高俅安排,诸班直护卫,闲杂人等靠不了近前,后来换成了张迪安排,同样戒备森严。

  再后来宫中挖了地道,直通中楼,官家便是居深不出,樊楼这边的人基本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是先接到宫里通知,做好安排,让李师师准备接驾,然后一夜过去,官家离开。

  整座樊楼,只有李师师和带进中楼的一个丫鬟一个婆子才能看到官家,至于过来和樊楼打交道赏赐的,都是大押班张迪。

  今晚官家过来,同样是这个流程,眼下应该正在中楼与李师师卿卿我我,这个时候中楼别说待客,北门那边都不让人靠近。

  如今为了遮人耳目,就是带来的护卫也都守在楼内,不叫外人瞧见,樊学文不放心,又在北门四周加派了人手保护,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地盯着北门,一刻不敢放松。

  可现在齐王居然要去中楼夜宿,樊学文立时脑袋里“嗡嗡”作响。

  此刻那雪片也似的刀子寒光闪闪,诛心之词从俩侍卫嘴里不要钱地喷出,他觉得自家真是流年不利,倒八辈子霉了才能摊上眼前这事。

  而最大的郁结是他还不敢说出官家就在中楼,官家口谕,张迪传旨,胆敢泄露半丝风声,那就抄家问斩。

  这是因为最开始官家来樊楼时弄得满城风雨,朝堂震动,樊楼里人也都大嘴巴跑出去乱说,官家万分恼怒才下的命令。

  后来费了好大工程挖地道,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人知,倘他这边再随意说出,那这挖地道又有何用?

  所以大抵是不能说的,一但说了肯定性命不保,樊家数百年经营也必将毁于一旦。

  不能说,也没法子对齐王解释,感受着刀片森森凉意,樊学文心中一阵慌乱。

  就在这时,他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办法,急忙道:“王爷,王爷误会罪民了,罪民只是觉得楼内没太多准备,仓促接待王爷唯恐失礼,若是王爷不嫌,罪民高兴还来不及。”

  “噢?”赵柽瞅了瞅他:“这有什么仓促失礼的,本王倦了,不想回府,只要元奴陪在身旁就好。”

  他说着,把手放在赵元奴腿上,感到一阵温滑,笑道:“元奴今晚陪我。”

  赵元奴嘤咛一声,霞飞双颊,就是低垂玉颈,不敢抬头。

  赵柽对滕图道:“这里的事开封府留下处理,事后给本王一个交代。”

  滕图心中大喜,齐王让他处理此事,这可是在卖自家面子,让自家收买人情,立刻道:“王爷放心,滕图必不负王爷厚望,处理好……列位大人与衙内之事。”

  赵柽脸带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樊学文:“樊东家,本王现在就去中楼歇着!”

  樊学文赔笑道:“那罪民给王爷带路。”

  他心中想到的办法是既不泄露官家在楼里的消息,也不拒绝赵柽宿在樊楼。

  毕竟泄露官家行踪,是要抄家问斩的,但不让齐王今晚住下,恐怕立刻就会被那大胡子侍卫拿刀剁掉脑袋。

  既然两样都行不通,那还不如就请齐王住下,毕竟中楼的四扇门户里面不通,官家在北门楼子里住,就安排齐王去东门楼里住。

  虽然宫内的张押班交代官家来后,不许中楼再招待外人,但齐王好像也不是什么外人,齐王与官家是父子,就算搁在朝堂上,让诸位大学士们引经据典去辩,怕也辩不出外人二字。

  况且张押班说不许接待外人时,没说违反了是死罪,只是让他牢牢记住,不许外人进去,否则严惩不贷。

  樊学文此刻心中轻松起来,他觉得这个死局已经破掉,本来放在平时不可能想出这样完美的折中办法,果然人还得刀架在脖子上逼迫,才能想出妙计。

  赵柽这时哈哈大笑,起身一把将赵元奴抗在肩上:“娘子随本王共度良宵!”

  赵元奴又惊又羞,趴在赵柽肩头不敢动作,微微闭上美目,声音好似蚊鸣:“但凭……但凭王爷做主。”

  赵柽向阁门走,黄孤苏石赶紧起身跟上,樊学文在一旁引路。

  到了外面,樊学文瞅见乌先生,急忙隐晦地打了个眼色,乌先生便也坠在后面,紧跟在周处等一众侍卫之后。

  樊楼外四楼都有后门直通中楼,一行人出了后门,便看见中楼所在。

  他们此刻是在西面,中楼北门官家在,南门自用,樊学文引着赵柽向中楼西门走。

  待没几步就到西门前时,赵柽忽然皱了皱眉:“本王不喜西向,换个门走。”

  樊学文闻言心中疑惑,不过转念想到齐王是带兵之人,不喜西面好像也说得过去,忙道:“是罪民考虑不周,还请王爷移步东门楼。”

  他说着就往南边带路,这样能绕过北门那个禁忌之地,谁知道赵柽却直接向北面走去。

  他急忙追过去道:“王爷,王爷,这边路不平,从南好走,从南好走。”

  赵柽脚下不停,淡淡道:“哪来的路不平,本王看你是人不行,本王沙场征战,什么坎坷迤逦没有经过,你这小小院子又算得了甚么!”

  樊学文满头大汗,嘴里连道:“是,是。”心中却几乎将漫天神佛拜了个遍,只盼着这时候官家千万别在窗前,不然自家就要大祸临头。

  赵柽扛着赵元奴走到中楼北面,这边一片寂静,楼前挂着大红灯笼,前方树上也结着彩色串灯,照耀得十分明亮,若是从楼上望去,下方事物一览无余。

  樊学文低着头,心中默默祈祷,待走到中间之时,赵柽忽然来了一句:“本王看这北边就不错,去什么东面,就这里好了!”

  “啊?!”樊学文闻言立刻睁大眼睛,呆了一呆:“王爷,王爷这边……恐怕不行啊。”

  赵柽皱眉道:“有甚不行,莫不是你心存怨恨,故意绕路劳累本王?”

  樊学文惊惶失色,他怎么也不到赵柽想要进北楼,张了张嘴:“王,王爷,北门楼有客人,有客人在啊。”

  赵柽顿时大怒:“哪个不开眼的住在本王看中的地方,还不赶快给本王让出来!”

  说完,他扛着赵元奴,摇摇晃晃地往门前走。

  樊学文此刻仿佛五雷轰顶,嘴里“啊啊”了两声,想去拉赵柽却又不敢,呆站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

  赵柽边走边喊:“楼里的人听着,这处地方本王看中了,马上给本王出去!”

  北门楼上寂静无声,赵柽又走了几步,继续喊道:“我乃当朝齐王,里面的人还不赶快出去,再不出去……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那北门“砰”地一声打开,里面急促地跑出一人,却是名身穿侍服的宦官。

  这宦官没几步跑到赵柽面前:“王,王爷,你怎么在这里?”

  赵柽喷了口酒气,大声道:“本王自是来与赵娘子宿寝,咦,你又是哪个……”

  宦官带着哭腔道:“王爷,王爷看仔细了,小的是张迪啊!”

  赵柽一愣,仔细瞅了前面宦官面容,纳闷道:“你是……张押班?张押班来此处何事?”

  张迪道:“王爷先走,回头再说,回头再说。”

  赵柽哪里肯走,哼道:“张押班,你怎么擅自出宫,官家可知?都监可知?这可是大罪!”

  张迪道:“王爷,小的不是,小的………”

  赵柽一脚踹去,却酒醉不稳,踹了个空,怒道:“你这厮言语不清,颠三倒四,可有甚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说着又往前走,这时北门再次打开,出来四人,都着制式软甲,手持兵器,脸色难看地望向赵柽。

  赵柽见状揉了揉眼睛,伸手指着四人,疑惑道:“你们,你们不是皇城司亲从……”

  就在这时,楼上窗户忽然“哗啦”一声打开,一只铜酒壶从里面砸了出来。

  接着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响起:“混账东西,混账东西,还不赶快滚回去!”

  赵柽向旁一跳,差点摔个跟头,却也躲过酒壶的袭击,然后脸色变了变,看向张迪:“张押班,这,这是……”

  张迪急忙道:“王爷既然听出来了,还不快走……”

  这时楼上再次传来怒斥的声音:“滚滚滚……”

  赵柽喉头滚动两下,扛着赵元奴,转身就跑,随后就听到那楼上又有东西丢下来,还伴随着阵阵的气急败坏,逆子啊逆子,混账啊混账……

第291章 谋算,分宝,猜测

  翌日,任店街,距离樊楼不远的一座豪宅内。

  樊学文正趴在花梨木的榻上不停地“哎哟”惨叫,乌先生坐在旁边好言安慰。

  “大东家,幸好官家仁慈,修改刑统,将太祖时行刑的大仗改为小仗,不然二十杀威棒打下来,不死也要骨断筋折,从此下不了床。”

  樊学文强忍着痛:“即便小仗,二十下亦是险些打死,那些发配充军的怎能熬得过入营时一百棒子?”

  乌先生道:“自是 攀关系使银钱,若是样样皆无,但凭自家是条好汉,若非好汉,打死了事。”

  “唉,果然苦也!”樊学文趴在榻上,吃痛叫道。

  昨晚赵柽从院里跑回西楼,便是连花魁娘子都不要了,阁内的花销也未去结账,带上人马溜之大吉,丢下烂摊子让他这个樊楼大东家顶锅。

  官家震怒,便要当场斩他,最后还是李师师求情,这才只仗了二十,打得他起不来床。

  樊学文愁眉苦脸道:“乌先生,这岂不是无妄之灾?官家父子之事,最后却迁怒于我,一顿好打哪里去说道理。”

  乌先生叹道:“此事……唉,大东家莫要再想,眼下还有个麻烦得早做安排。”

  樊学文听到麻烦二字便是一颤,忙道:“打也打了,还有甚麻烦?”

  乌先生摇了摇头,看向樊学文道:“大东家莫非忘了赵元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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