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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关家逆子,龙佑荆襄 第926节

  是啊,诸葛恪既是使者,那他的一言一行,代表的就是荆州,是关羽,是关麟。

  基于此,他签订的停战协议,那便等同于是关羽与关麟签订的。

  诚然,在这个礼仪崩坏的年代,所谓的“协定”经常被单方面的撕毁,比如孙刘联盟就以“东吴”的背刺而宣告撕毁、破裂。

  但…无疑,在这个同盟协议之下。

  东吴的背刺,无论最终是胜是负,都会让其在舆论中的漩涡中,被百姓的吐沫星子淹死,也在未来的记载中留下“卑劣”、“鼠辈”的名字。

  所以,诸如“同盟协定”,诸如“停战协定”,是可以随时单方面的撕毁,但…代价…沉重至极。

  东吴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用“诸葛瑾”向诸葛恪打亲情牌,这一步走好了,东吴可就转危为安了。

  事实上,从曹操与贾诩那迫切的眼神中能够看出,想要这份“停战协议”的又何止是东吴,无论是大魏,还是曹操…对这“停战协议”都是望眼欲穿哪!

  “三方罢斗么?”

  曹操一边踱步,一边口中轻轻的念着这几个字,他的步子也愈发的急促且沉重,到最后,他的虎目抬起,仿佛怀揣着巨大的希望望向程昱。

  “那诸葛恪他…他答应了么?”

  “没有!”程昱摇了摇头,却并不气馁,而是如实说:“如此决议,事关重大,诸葛恪只说要仔细想想,权衡一下,考虑一下…”

  不等程昱把话讲完。

  贾诩插嘴道:“这事儿,不好考虑,更难权衡…”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仿佛一边揣摩着诸葛恪的心思,一边解释,“左边是忠义,右边是孝道,这就像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孟子说,舍鱼而取熊掌者也?但究竟谁是鱼?谁又是熊掌呢?那诸葛恪…不过还是个年轻人,他能分得清么?又能选对么?”

  贾诩是分析,更是提醒曹操。

  曹操的话则是更冷冽,他依旧在问程昱:“这几天,他可考虑清楚了?”

  “没有!”程昱只能坦诚的回答。

  “呵呵…”曹操却笑了,是冷笑,他右手一摆,大声道:“孤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揣摩他的心思!”

  “来人传那荆州使者诸葛恪,孤今日就要他的态度!”

  “孤今日就要知道,何为鱼?何为熊掌?他诸葛恪究竟要怎么选!”

  …

  …

  许都城,东吴官员的驿馆。

  诸葛瑾要弹奏古琴,他的脸虽狭长似驴,但他却是个讲究的人,每每弹琴都要先端进来半铜盆清水,然后将手清洗三次,静心三十息,才能开始弹奏。

  这次也是一样。

  而诸葛瑾的琴声,仿佛从来都带着一股魔力,能让听到它的人迅速的安静下来,沉浸在诸葛瑾指尖与古琴触碰流出的清韵。

  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感染着这驿馆处的每一个人,却也感染着,驿馆之外,那刚刚转过街巷,本要步入这驿馆的诸葛恪。

  如今的诸葛恪,已经处于…极致的挣扎中,整整五天了,还是…那个问题?

  东吴要以生父“诸葛瑾”全家老小的安危要挟诸葛恪就范,代表荆州与东吴、曹魏签下一纸两年的停战协定,名义上是造福黎民,实际上是拖延时间,包藏祸心。

  若做,那无疑…

  他诸葛恪将成为荆州的众矢之的,将辜负关麟的栽培与器重。

  若不做,那…他与诸葛瑾之间那生父的情,又是能够狠心割舍,狠心见证生父一家灭门的么?

  至今…

  诸葛恪都还没见过他的继父诸葛亮,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对生父诸葛瑾的情,愈难割舍,越想…心头最是挣扎,复杂。

  左边?还是右边?

  遵从孝道?还是遵从大义?

  是做汉室子民唾弃的荆州之叛徒?还是做心似钢铁的不孝之子。

  一连几日,诸葛恪都很是挣扎。

  挣扎着…挣扎着,他不自禁的就来到了此间,来到了父亲的驿馆处。

  他想要单独与父亲畅谈一番,也聊聊他的心境…一如他小时候那一次次的父子闲谈纵论一般。

  但他没有敲门,琴声…仿佛带着某种特殊的含义,让诸葛恪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

  就这么静静的站在了驿馆门外。

  仿佛…父亲弹奏的曲子,让他又回忆起小时候父亲诸葛瑾对他一次次的谆谆教导。

  那是一个画面…

  是九岁那年,已经读过百卷书籍,且过目不忘的诸葛恪自诩对“四书”、“五经”、“六礼”、“七教”、“八政”有一些了解,于是便与父亲诸葛瑾探讨。

  ——“呦呦鹿鸣,食草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这一对父子,讨论到了忠义,讨论到了孝道,从《诗经·小雅》中的“鹿鸣”、“四牲”,到“皇皇者华”,再到祭祀…

  到祭祀的缘由…

  诸葛恪对此很是好奇,也是这一次,他了解了…祭祀是大有学问。

  家庭祭祀对祖辈的缅怀与纪念;

  国家祭祀是灌输于臣子对皇帝与天地的敬畏与忠诚;

  学生的祭祀,则是表达对先哲的怀念,对师长的尊重,以及对“天地之道”的遵守!

  父子二人的教授与探究,让两人都对对方的才学啧啧称奇,但…为了不让这个儿子骄傲,诸葛瑾抛给诸葛恪一个问题:

  ——“人为什么要活着?”

  诸葛恪当即回答,是光宗耀祖,是孝敬父母,是报效朝廷,是当官为民…

  可这些回答,诸葛瑾都摇着头,并不满意。

  诸葛恪洗耳恭听…

  诸葛瑾却没有回答,只说让他细细的思考。

  后来,一连几天,诸葛恪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人?为什么要活着?可…年仅九岁的他,根本无法理解与解释这等深刻的哲学问题。

  最终,诸葛瑾告诉了他答案,准确的说,那不是答案,而是他自己的感悟。

  ——“人生其实就是一场偶然的开始,我们总以为自己是父母的期望,是家族的荣耀,是国家的未来,但…我们唯独忽略了自己…或者说是自我!”

  是啊!

  在这样的年代,自我意识觉醒是被淡化的,人一生下来就会头顶着天地、神灵、君亲、师长…从而让“自我”被忽略,被淡化!

  诸葛氏一族家学太过磅礴、太过渊源了…

  正因为读的书太多了,接受的传承太多了,再加上诸葛瑾与诸葛亮的探讨,让他们对许多问题的理解,超脱了这个时代。

  比如,诸葛亮那超前的治国理念与建立一个理想中安乐邦的愿景。

  比如,诸葛瑾对自我觉醒的意识,以及对儿子的引导。

  诸葛恪至今都忘不了父亲诸葛瑾在这个话题上,对他的谆谆教导。

  “人来到世上,有出生就有死亡,这个过程从有意义,到最终因为生命的消亡而变得无意义。死亡是人生的一部分,人既要活的精彩,又要在死后为世人传颂…所以,按照为父的理解,人为什么要活着,八个字——生为体验,死为留芳!”

  那一日父亲语重心长的画面,深深的烙印在了诸葛恪的脑海中,特别是他着重强调的那八个字。

  “生为体验,死为流芳…”诸葛恪口中喃喃。

  仿佛,只这一曲琴声间,只这旦夕的回忆间,他便一下子明悟了,彻底看透了现在所处的逆境。

  呵呵…其实这本不是一个逆境!

  唯是他诸葛恪心头的无病呻吟罢了!

  想想那生为体验,死为流芳,想想那超脱出忠义,超脱出孝道的东西,刹那间,诸葛恪仿佛就清楚了,他该如何去抉择。

  “爹…”

  月色下,诸葛恪的背影在驿馆前火把的映照下,被拉的狭长。

  他抬起头,眺望向驿馆二楼的方向,琴声就是从这里传出,诸葛恪的心境也是从这里开始变化。

  终于,他退了一步,他朝着那二楼琴声传出的阁屋,深深的躬身行了一礼,诸葛恪淡淡的说:“爹,你又教了孩儿一次…生为体验,死为流芳…还有,爹…你勾起了孩儿与你更多的回忆,孩儿突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罢,诸葛恪再三行礼,然后一个帅气的转身,他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自己的马车,伴随的“得得得”的一声马儿的嘶鸣。

  来时还忧心忡忡的他,去时已然是心头笃定。

  还有他的眼神…处处透漏着坚决与坚定。

  …

  另一边。

  琴声的末尾,诸葛恪弹奏的速度骤然加快。

  原本一首和缓的琴曲,突变得激越铿锵,就好像是水流原本在小河中安逸的流淌,可最终,它不可避免的流入江海。

  然后…与江海中那些奔涌的潮汐一道,汹涌起来…也愈发的激越铿锵起来!

  “铮——”

  随着最后一个拉长、拉重的尾音,诸葛瑾的琴声戛然而止。

  这时,站在门前的吾粲方才张口,“元逊方才来了。”

  “我知道…”诸葛瑾站起,眉头微微跳动,像是意料之中,“他早晚会来,他是我的亲生儿子,他的性子,他会做的事儿…我最是清楚。”

  “他没有进门,甚至没有擂门。”

  “是我的琴声阻止了他进门…”诸葛瑾的声音低沉的很,“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见了吧…这种时候,我与元逊都不该因为彼此而徒增烦恼。”

  “子瑜啊…”看着诸葛瑾这副模样,吾粲无奈的摇了摇头,“都说你这儿子蓝田美玉、添字得驴、天纵奇才…可谁曾想,你竟会将他过继出去,可谁曾想…这过继出去的儿子,如今…他却手握着你诸葛子瑜全家老小的性命…世事无常,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呵…”诸葛瑾浅笑一声,他缓缓走到窗子前,夜里的街道上静悄悄的,唯独方才那琴声,还有琴声中穿插出的一声马儿的嘶鸣。

  在琴曲中,诸葛恪陷入回忆的同时,诸葛瑾又何曾没有陷入这份回忆中呢?

  诸葛恪回忆的是九岁时,关于“自我”这个话题的画面。

  诸葛瑾回忆的则是儿子五岁时…那时的诸葛恪正值开蒙,那副对世间万物都无比好奇的模样,让他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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