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风起万历 第92节
况且,张重辉毁了皇三子殿下龙牙一事,如今已经是‘人尽皆知’。此子之可恶,本该是必死之罪。
可对于此事,皇爷您却并未对此子降下惩罚,可见圣人之慈祥,宽宏大度之量气。
皇爷,奴婢浅见,您且就‘再’饶张重辉一次,‘再’留他一段安生日子吧。
如此一来,不仅能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张家后人的‘狼子野心’之志,更能让全天下人都看清,皇爷您其实早就已经对张家罪臣释怀了。”
陈矩这一番话,是张诚以及以前的张鲸都不敢说的,因为他居然敢‘主观’的替皇帝陛下‘出主意’。
做奴婢的替主子出主意倒也没有什么不妥,主要陈矩出的‘这个主意’事涉皇帝陛下的‘逆鳞’张居正,他甚至还‘自作主张’的替皇帝陛下‘释怀’了。
没有人知道皇帝陛下究竟有没有对张居正‘释怀’,陈矩也不知道。
陈矩虽然不知道,可他很聪明。聪明的他更清楚着一件事,那就是:
皇帝陛下有没有真的释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陛下想要让世人都觉得,他已经对张居正‘释怀’了!
“陈矩。”朱翊钧开口了,语气有些责怪,却也有些感慨,道:“这样多年了,这样的话,也就只有你敢跟朕说了。”
“皇爷。”陈矩仍旧无一丝慌张,从容不迫说道:
“奴婢幼时家贫,九岁便被卖入了宫,挨了一刀的家伙,此生无儿无女。
承蒙祖宗圣恩,贵妃垂怜,奴婢才能有幸入得内书堂念书识字,才能有幸伺候于皇爷您身边。
奴婢是个笨人,不会说好听的话,但奴婢心头有斤两,深知像奴婢这样没根儿的阉人,此生只能有一个靠山,那就是天子万岁爷您。
所以皇爷,奴婢所说的每一句话,所揣的每一个心思,都只能是为了天子万岁爷您。”
陈矩的这番回答,可谓是明晃晃的在拍皇帝陛下的马屁。可他的这个马屁却是拍得十分‘真实’且淡定,竟都无多少刻意谄媚讨好之意。
的确,在‘大明朝’,没儿没女,没根没基的太监,能靠的人的确只有皇帝。
而且还‘仅限于’当前皇帝,一旦换了个皇帝上位,那就也得‘翻篇’了。
毕竟一朝天子尚且一朝臣,更何况还是贴身侍奉皇帝的内宦。
对于陈矩这番饱含着真情实感,且带着‘明晃晃’马屁之意的‘解释’,朱翊钧并没有表现出喜悦,也并没有生气恼怒。
他只是面色平静,一言不发着。
一时间,耳边回荡着的,只有不远处,张重辉的侃侃而谈声……
“殿下,真与假,有与无其实都不重要。草民一直认为,万物虽皆不可为我所有,却皆可为我所用。
人生一世,只是来体验一遭罢了。既然只是体验,那真假,有无,哪怕是对错,其实皆无意义。
既然都没有意义,那不如放手一……”
张重辉说着说着,似乎‘总算’是察觉出了哪里‘不对劲’一样,‘这才’停下侃侃而谈。
抬头一看,只见朱常洛那张本就虚弱无神的瘦脸,此刻更是已经惨白一片。
正要顺着朱常洛的视线回头望去,却是有一道莫名……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了。
“小子,你装的可一点都不像他啊。”
……
慈宁宫,寝殿内。
朱轩媖与李太后相对而坐,小姑娘似乎有些紧张尴尬,小脸蛋红扑扑的,一双小手拢着,紧张的食指直转圈儿。
“媖儿,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不告诉伺候伱的嬷嬷她们呐?还吓成这副慌神样子,真是个傻姑娘。”
李太后一边说笑着,一边将孙女儿换下来的带血衣裙收在了一旁。
起初李太后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没想到只是姑娘家来月事了而已,倒是惹得朱轩姚跟朱常洛又是撞门,又是慌怕得像是要出人命了一样……
“回皇祖母的话,孙女儿不敢告诉嬷嬷她们……”朱轩媖哀愁着眉眼,小声回答道:
“嬷嬷她们要是知道了,母后肯定也会知道……母后的身体不好,太医说过她不能再多忧心了,我怕她……”
朱轩媖没有再说下去了,却是也不言而喻。
李太后最喜欢朱轩媖这个孙女儿了,见孩子这样懂事孝顺,心疼的都快要化了。
“媖儿,傻孩子,我知道你孝顺,可你也不能不看重自己的身体啊。”李太后拉着朱轩媖的手,心疼地责怪道:
“要不是常洛眼尖发现了这件事,你还要瞒我们多久?话说那伺候你的小宫女也真是不懂事,主子身子异样,她居然还替你瞒着兜着!这也太不像话了,定得好好重罚她一顿才是!”
“皇祖母!别!”一听要重罚那个替自己隐瞒‘病情’的小宫女,朱轩媖急忙出声阻求道:
“皇祖母,她也是一心为主,这才冒着杀头的死罪替我隐瞒此事。倘若您因此重罚了她,那以后哪还有奴婢敢尽心侍奉,忠心为主呢?所以祖母,这万万不可啊!”
朱轩媖的回答令李太后微微亮起了双眼,她欣慰地笑了,心中不由得感慨着,她这小小年纪的孙女儿,可比她那做皇帝的儿子,要‘懂事’多了啊……
“皇祖母,我这样……真的没事吗?”朱轩媖还是不太了解自己目前的‘状况’,她有些忐忑地再问了一遍。
“傻孩子。”李太后耐心地对孙女儿解释道:“这是咱们女子都会经历的,今后你就是个真正的姑娘家了,还有……”
李太后开始对朱轩媖教授起了,作为女子的‘经验之谈’。
朱轩媖也很认真地聆听着,可也不知怎么的,听着听着,她的思绪竟不自觉的飘回了不久前,弟弟朱常洛刚撞开大殿门时,她瞥见的那一幕……
那是朱轩媖无法理解的一幕,她不理解,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祖母,那个男人是谁?”朱轩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出口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多嘴’了。
李太后的表情也是瞬间凝固住了,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怎样跟孙女儿解释才好……
……
王府。
“王元辅,皇上的意思你可明白了?”张诚双手揣在袖子里,态度不说好,也算不上不坏,只能说平平。
“张公公的话我听不太明白,皇上的意思不就是圣旨上的意思吗?”王锡爵回答的态度也说不上多好多坏,也只能说是平平,似乎觉得还不够,他又是补充道:
“圣旨既然要内阁与翰林院重审妖书一案,那我等定尽全力找到妖书案的幕后主使,这样的事情恐怕不用张公公你特地来老夫府上,‘再’交代一次吧?”
王锡爵这般回答,带着很明显的‘装傻’之意,这下子,张诚的脸色不好看起来了。
一时间,二人之间的场面陷入了‘僵持’之中。
张诚很清楚,王锡爵这块‘硬骨头’只讲‘事实’。
可要是真的全都讲‘事实’的话,那便多多少少都会扯到东厂与锦衣卫的身上。
这也就意味着,他张诚自己就很有可能,‘也’会被拖下水!
虽然张诚并没有参与妖书一案,可他只要被有关于妖书的‘是非’给纠缠到,那他做的‘其他那些事’,怕是就很难兜住了!
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在这大明朝的宦海之中,没有几个人的屁股是干净的,更没有几个人能经得住‘细查’!
“王阁老,道理我相信你都懂,具体该怎样做,你心里有数就行。”张诚最终说道:
“总而言之,我希望你清楚一件事,咱们都是为皇上做事的。让谁为难都好,可千万别让咱们的天子君父为难才是!”
张诚话闭,转身就走,连给王锡爵回话的机会都不给。
看似走得潇洒,实则只有张诚自己才知道,他这已经是有些逃避了。
与此同时,望着张诚离去背影的王锡爵,眉头紧锁着。
……
骆府。
“嗣哲,这么多年没见,你……你瘦了好多啊……”骆思恭目光来回躲闪着,好似老鼠见了猫一样,不敢直视眼前的张简修。
骆思恭这副躲闪害怕的样子,直接把张简修的鸡皮疙瘩都给整竖起来了。
要不是大侄子张重辉交代了一定要来找骆思恭,张简修是死都不愿意再来见骆思恭一面。
可来虽来了,张简修却仍是没有多好脾气,他直接就是皱眉问了骆思恭一个,困扰了他多年的问题。
“骆宫保,我问你一个事儿,你可得如实回答我。”张简修很是严肃认真,见对方点头应好了,他才‘豁出去’问道:
“这些年来,你老要我写信给你干什么?你该不会……该不会有断袖之癖,看上我了吧?我可警告你啊!老子喜欢男啊呸!老子不喜欢男人!老子喜欢女人!”
骆思恭无语了……
然而,他却并没有生气,而是解释道:“嗣哲,我大儿子都快十岁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荒谬啊?”
张简修闻言后,扭头看向了正缩在不远处偷听的骆养性。
似乎觉得好像有些道理一般,但张简修又是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老子给你写信?”
这回骆思恭却是不回答了,而是转问道:“你大老远进京,来找我做什么?”
张简修倒也没再追问,脱口便是回答道:“找你借钱。”
“啊?”骆思恭愣住了:“借……借钱?借多少?”
张简修一点也不客气,仰起脖子就是问:“你有多少?我全要!”
“额……”骆思恭有些为难了,委婉道:“嗣哲,希望你搞清楚一些,你是在跟我借钱,而不是在催我还钱……”
“我知道啊。”张简修两手一摊,一副明了模样,转眼却是又道:“所以你借还是不借?”
“不是,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啊?”骆思恭不解问道。
张简修倒是也利落的给出了答案,道:“当然是拿去贿赂人啊!”
“你疯了吧?”骆思恭皱起眉,问:“贿赂谁?”
张简修挠了挠下巴,给出了张重辉交代给他的‘第一个’人名,回答道:
“新内阁首辅,王锡爵!”
……
慈宁宫。
“大胆!竟然敢直窥天子龙颜!还不快跪下行礼!”
陈矩的斥责声响彻四周,话中所指之人无疑,便只有正直挺挺‘窥’着天子‘龙颜’的张重辉了。
张重辉‘似乎才反应过来’此乃大不敬之罪,这才将膝盖弯下,双手交迭于额前,贴地,道:
“草民拜见天子,圣躬万安。”
一整套‘仪式’下来,可谓是行云流水,姿态之从容熟练,俨然一副做了很多年官的模样。
这一场面,着实令在场的许多人都被惊讶到了。
然而,万历皇帝朱翊钧却是‘并没有’多大反应,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没有人知道这位天子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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