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风起万历 第47节
至于余有丁,他已于去年十二月,去世了。
这一路,是安静沉闷的,没有人敢聊天,毕竟皇帝陛下就在前头。
不知是不是太热有些中暑了,申时行看着皇帝朱翊钧的背影,竟然有些恍惚起来。
皇帝已经长大了,可不知为何,眼前的背影居然给他一种,皇帝好像还是一个十岁小孩儿的错觉。
恍恍惚惚间,他回想起了多年前,与‘某人’的一次交谈。
“叔大,你方才似乎不该那样训斥皇上吧?他是皇上,你得给他留些面子。”
“正是因为他是皇上,我才要那样训斥他!他是天子,他肩上担着的是一整个大明朝!若他总是这般小孩儿心性,倘若哪天我不在了,他可怎么扛得住这大明江山啊!”
“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汝默,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有预感,我的时日恐怕不多了,现在国家正在改制阶段,皇上又还这般年轻,我怕……”
“休要胡说!伱还不到六十!徐阶都还好好的活着呢,你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做什么!”
“唉……但愿吧……但愿我还能再帮皇上多扛几年……等他长大些……我也就可以放心的去了……”
这一路,申时行都有些恍惚,今年他已经五十岁了,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原本还能拿出来吹嘘的俊俏容颜,如今也已添上了一道不是特别明显,却也肉眼可见的疤痕。
原本还能用容貌来调笑王锡爵的他,现在只能被王锡爵反过来调笑了。
这十里路并不远,可却走得相当艰难,到大明门时,许多人都已经气喘吁吁。
皇帝朱翊钧先行进宫了,按照规矩,他还要去奉先殿中向列祖列宗们进行汇报,汇报完后,他还要去慈宁宫参见他的生母慈圣皇太后李氏。
皇帝都走了,百官们也终于可以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可就在队伍解散的前不久,一名兵部主事因为耐不住炎热,也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把扇子给自己扇起了风。
他的这一举动,被某个‘热心’御史发现了,旋即上疏皇帝陛下。而这位扇凉的兵部主事,也因此事被罚俸了半年。
自万历皇帝朱翊钧亲自前往天坛祭祀过后,接下来的每一日,对朱翊钧来说都十分煎熬。
他这个天子都亲自步行去祈雨了,老天要是再不下雨,那就说明了是他这个天子无用!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眨眼就‘又’到了五月份。
京师距离上一次下雨,更是已经过去了长达九月之久。
朱翊钧越来越慌,百官们让他下罪己诏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但他还是坚持不愿意认这莫须有的罪。
乾清宫。
本就因为天不下雨一事而焦躁不安的朱翊钧,近来更加烦躁了。
也不知是不是上一次步行祈雨劳累过度了还是如何,自从那次步行祈雨回来过后,朱翊钧总觉得脚不舒服。
几天前,他的右脚脚底更是长了疮,几日医治下来非但没有任何好转,现在就连走路都疼的慌。
“太医院那群废物!”朱翊钧忍不住骂道。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更令朱翊钧感到生气的是,他这个皇帝脚都疼的走不了路了,于是便下令免了几次早朝,也就是请病假。
然而这病假才请没几次而已,朱翊钧就遭到了大臣们的上疏弹劾!
弹劾的话语更是污人耳目,竟直指他这个皇帝‘脚疼’是因为沉迷后宫女色而导致肾气不足,还说让他远离后宫女色,保重身体。
这样的话别说是朱翊钧这个皇帝了,就算是普通人也受不了,他当即便下令将那人贬到应天去做闲职了,省得看了心烦。
“张鲸,今天是什么日子?”
朱翊钧心烦之际,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这么个问题。
有过‘经验’的张鲸在听到这么个问题后当即便被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转念想到今天不是‘六月二十’后,他才松了一大口气。
“回皇爷的话,今天是五月初七,不是什么大日子。”张鲸回答道。
朱翊钧又是如上次一般疑惑起来:“不对吧?我记得你跟朕说过,今天好像是谁的生辰。”
张鲸真的快无语了,他真不知道皇帝陛下的记性怎么能差成这样子,关键还老是把锅甩给他……
就在张鲸无言以对之际,张诚来换班了。
张鲸如临大赦,急忙便退下。
“张诚,今天是什么日子?”
朱翊钧转而问起了张诚,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天有点不太对劲。
张诚虽然没有过‘经验’,但他有脑子,他猜测,皇帝陛下这是想要‘翻旧案’了啊!
思索间,张诚将一盏刚泡好的茶盏呈给了朱翊钧,低眉顺眼地小心试探回道:
“回皇爷的话,奴婢只记得去年的今天,张家祠堂离奇着了火。”
回答间,张诚悄悄观察着朱翊钧的表情,见对方安然接过了茶盏,并没有发怒的迹象,他才敢继续说下去。
“说来也奇怪,去年的那些案件,矛头竟全都指向了张敬修的长子张重辉。
那六岁娃娃又说自己杀人,又说自己放火的。他还说自己杀了任养心,逼疯了邱橓。
哦对了,听东厂番子说,他还声称自己是张居正夺舍,把于慎行都给唬得团团转了呢。”
“啪嚓!”
朱翊钧手中的茶盏突然掉在地上,茶水杯盏碎了一地!再看他的脸上,居然写满了慌与怕!
下一刻,朱翊钧突然雷霆大怒起来,他大声呵斥道:
“这样大的事情,怎么不早点跟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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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
第76章 遭报应了!?【求首订!!】
皇帝陛下暴怒了,这既在张诚的意料之中,更在张诚的意料之外。
张诚料到了皇帝陛下会不高兴,可却没有料到皇帝陛下居然会不高兴到如此夸张的程度!
“皇爷恕罪!”张诚忙跪在地上解释道:“不是奴婢不禀报于您,实在是因为此事太过荒诞鬼扯,奴婢恐污了皇爷您的尊耳,这才不敢多说啊……”
听到这番回答过后,朱翊钧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太过激动了。他心中想道:
“的确……什么夺舍……如此荒诞鬼扯的事情怎么可能是真的?张居正已经死了!死得透透了!已经不可能再回来控制我了!”
自我催眠安慰一番后,朱翊钧的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只不过他还是问道:
“张居正那个叫什么张重辉的孙子,真把于慎行给唬得团团转了?”
张诚忙回道:“回皇爷的话,据东厂番子说,当时于慎行似乎是信了的,但也没有说完全信。但从于慎行后来为张家那三千亩地四处奔波的作为来看,想来他应该还是信了的……”
朱翊钧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小娃娃都跟于慎行说了些什么?”
张诚回答:“回皇爷的话,那娃娃就是装神弄鬼一番,说了张居正第一次见于慎行时的画面。”
“就这?”朱翊钧一脸疑惑:“如此荒诞之事,仅凭这三言两句,就将于慎行给轻松骗过去了?”
“可能大概吧……”张诚也是不太确定地回答道。
张诚本来只是想着将此事当笑话讲给皇帝陛下听,没成想这样一个鬼扯的‘笑话’,皇帝陛下居然还上心了起来。
“那孩子都有哪些不对劲的地方?”朱翊钧又问了起来。
张诚想了想后,回道:“回皇爷的话,有是有,但倒也不算……虽然发生的那些离奇事情全都跟这个娃娃有关,可他只是个六岁孩子,一个六岁娃娃总不能真就又能杀人,又能放火吧?依奴婢看,肯定是有人在幕后操纵指使。”
朱翊钧再次沉默了。
是啊,一个六岁小孩儿,怎么可能做那些杀人放火之事,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指使。
而那指使之人,不出意外的话,便是他的‘好母后’跟‘好弟弟’了。
一想到这一点,朱翊钧就忍不住叹气,他没想到,朱翊镠居然会背刺自己,亏得他那么疼这个唯一的亲弟弟。
朱翊钧对朱翊镠的背刺行为其实是十分生气的,但他却并没有揭穿弟弟,更没有对其加以惩罚,甚至连指责谩骂都没有。
没有人知道朱翊钧为什么会这样惯着朱翊镠,为了给朱翊镠举办一场浩大的婚礼,朱翊钧甚至还因为‘婚宴规模’一事跟朝中大臣们争执了许久。
最终,抄没张家所得的那十余万两金银,全都砸进了朱翊镠的浩大婚宴中。
一个王爷的婚礼举办得如此奢靡,实乃令人触目惊心,因为此事,朱翊钧收到了雪花般的弹劾奏疏。
朱翊镠这个王爷,也因此事成为了众矢之的,沦为了诸多官员、百姓们口中的骂柄。
这些事情朱翊钧全都知道,然而他却是置若罔闻,他不但没有指责弟弟朱翊镠,甚至还更加的‘宠着’弟弟了。
藩王到了一定年纪便需要去藩地就藩,这是太祖朱元璋时期便已经定下的规矩。
如今朱翊镠已经娶妻,按理来说也该去藩地就藩了,然而朱翊钧却以‘舍不得’为由,让朱翊镠仍旧居住在京师。
此事一出,诸多御史,给事中们又是纷纷上疏反对,朱翊钧仍旧置之不理。
这下子,朱翊镠遭受的谩骂,也更多了。
回想起好弟弟做过的那些‘蠢事’,朱翊钧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只能这样‘惩罚’弟弟了。
朱翊钧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还跪在地上的张诚疯狂揣摩着圣意,心想道:“皇帝陛下您到底还想不想要‘翻旧案’啊?怎么不说话啊?”
皇帝一直不出声,张诚猜测皇帝应该是想要翻旧案的,但苦于背后有人搞鬼,加上如今繁事之多,各地都有战乱天灾,这种时候要是再将张居正拉出来鞭尸,实在是属于乱中添乱了。
有了猜测的张诚不敢再接话,事实证明他猜对了皇帝的心思,但却只猜中了一半。
朱翊钧本来不想翻旧案的,但被张诚这样一提醒,他倒是生出了想要翻旧案的念头。
然而现在的事情那么多,那样乱,在这种情况之下,实在是不适合更‘乱’起来了。
想到这些烦心事,朱翊钧只觉得自己的右脚更疼了,望向桌上成摞让自己下罪己诏的奏本,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难道真要下罪己诏吗?”
朱翊钧心中问自己,他望向窗外,抬头仍是烈日当空。
他不想下罪己诏,可是京师的天,已经有九个月没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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