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泼皮 第391节
考卷都是糊名,在尘埃落地之前,他也不知道是何人。
接过试卷,韩桢仔细审视起来。
此次考卷,共计五道时政策论,其中最难的一道题,便是关于蝗灾。
在这个时代,蝗灾是一个绕不过的坎,且几乎无解。
根据《中国救荒史》一书统计:秦汉时期平均8.8年一次,两宋为3.5年,元代为1.6年,明、清两代均为2.8年。
古今往来,不知多少能臣干吏,面对蝗灾束手无策。
即便是后世,科技如此发达,依旧有不少国家面对蝗灾头疼不已。
北宋张师正在《括异志》记录了一次蝗灾的惨状:熙宁甲寅、乙卯岁,天下蝗旱,至父子相啖者,真禽兽之不若也。悲夫!
父子相啖!
只这四个字,就能深切的感受到在面对蝗灾时,百姓的绝望与惨烈。
第一份考卷给出的答案,让韩桢眼前一亮。
蝗虫,肉也,盛于瓦片灼之,味美而香脆。
吃蝗虫!
官府组织百姓,尽捕蝗虫,以钱粮换之,随后再将蝗虫制作成肉粉,低价出售给百姓,或销往其他州府甚至海外,换取钱粮。
如此一来,不但能解除蝗灾困境,还可赚上一笔,充盈府库。
老实说,这个法子有些天马行空,但细细一想,却又极为合理。
随后,韩桢又拿起另一份卷子。
这份考卷的答案,中规中矩,但却异常沉稳,步步为营,有序推进。
下令百姓积极抢收粮食,同时将重点放在灾后应对上,如何安抚百姓,如何调取粮草,如何赈灾……
可谓是紧锣密鼓,环环相扣。
如此老辣沉稳的手段,不像一个胥吏,更像拥有多年经验的干臣。
这两份考卷都很出色,也难怪谢鼎等人会犹豫不决,不知该将头甲给谁。
这时,谢鼎趁机把皮球踢给韩桢:“微臣等人不知该如何决断,还请县长执笔提名。”
略微思索了片刻,韩桢点了点第二份试卷:“此人该为头甲!”
“是!”
谢鼎点了点头,提起朱笔,在考卷上方画了一个圆圈。
其实他的心里,也更加偏向于第二份考卷。
奇思妙想并非时时都有,但干练沉稳,却能陪伴终生。
治下,要对百姓负责,稳中求胜才是正途。
又与谢鼎闲聊了一阵,韩桢朗声道:“诸位辛苦了,我已吩咐了厨房,做些宵夜送来。”
“多谢县长!”
众人心下感动,纷纷拱手道谢。
不多时,老九等亲卫便拎着一个个食盒进来了。
晚上没甚食材了,厨子只能熬了些米粥,又简单炒了几个小菜。
但作为夜宵来说,已经很丰盛了。
一众官员吃完后,干劲十足的继续审批考卷。
……
翌日。
府衙门前,早早的围满了人。
黑压压的人群,直把街道堵的严严实实。
有参考的补官,有看热闹的百姓,也有榜下捉壻的富商大户。
榜下捉壻算是宋时的一大特色了。
一个个膀大腰圆的护院家丁,跃跃欲试,目光不断在人群中扫视。
“放榜了,放榜了!”
一刻钟后,一群皂吏从少阳宫大步走来。
哗啦!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让皂吏们过去。
一路来到公告牌前,皂吏们取出名单,一一上贴。
待到贴完,人群轰一下立刻围上前。
“唉!”
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叹息。
忽地,一声惊喜的高呼响起:“俺中了,俺中了!”
话音刚落,立刻有几名家丁围上前,问道:“敢问这位官人,高中第几甲,第几名?”
那补官也没在意,面色激动的答道:“二甲第八名!”
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见他模样还算周整,一名家丁大手一挥:“带走!”
下一刻,几名家丁立刻架住那补官,朝外走去。
“哎哎哎,你们干甚?”
补官慌了,不断扑腾着双腿,想要挣脱。
家丁笑呵呵的说道:“官人莫慌,俺家阿郎乃城西洪家,想招官人为婿。”
补官哭笑不得道:“快放俺下来,俺已成亲了!”
“成了亲也无事,万事好商量嘛。”
家丁不管不顾,架着那补官就上了轿子。
见到这一幕,围观百姓哈哈一笑,只当看了热闹。
祁蒙站在人群中,心头忐忑万分,目光不断在一张张名单上扫视。
三甲,没有。
二甲,也没有。
祁蒙的心在一点点下沉,不由深吸了口气,将目光挪向一甲的名单。
他自问有些才能,但从未想过能中头甲,因为时政策论,并非是他的强项。
相比起那些经年老吏,他自觉经验不足,所以照例从最下方一点点往上看。
一甲拢共就十人,当看到前七名,依旧没找到自己的名字时,祁蒙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祁兄,恭喜啊!”
正当他失落之时,身旁响起熟悉的祝贺声。
转头看去,正是好友朱达。
还不等他反应,就听朱达满脸羡慕道:“恭喜祁兄高中头甲,今后必将平步青云!”
头甲?
祁蒙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名单,只见第一甲头名,不正是自己的名字嘛?
一时间,祁蒙心头涌起一阵狂喜。
待回过神后,他不由问道:“朱兄如何,可曾高中?”
话音刚落,就见朱达神色怪异的看着他。
那头甲之下,清清楚楚的写着朱达二字,竟还问自己可曾高中。
第294章 【摊丁入亩!】
第294章 0291【摊丁入亩!】
这时,祁蒙也发现了不对劲,拍了拍脑门,赶忙道歉:“朱兄恕罪,俺一时昏了头。”
朱达打趣道:“哈哈,祁兄高中头甲,看不上俺也是常事,倒也能理解。”
“你这张嘴呀。”
祁蒙不由摇头失笑。
朱达看着榜单道:“此次锁厅试,谈兄发挥的也不错,二甲第三名,想来能外放为官,治理一方百姓,也算遂了他的心愿。倒是黄兄与白兄落榜,着实令人意外。”
祁蒙微微叹了口气,语气惋惜道:“黄兄与白兄确实可惜了,时政策论本就是他们的弱项。况且这次的考题,难度太高了。尤其是关于蝗灾的策论,俺也只能硬着头皮作答。”
说起这个,朱达来了兴致,问道:“蝗灾那道题,祁兄如何作答?”
“还能如何作答,抢收粮食,安抚百姓,以工代赈。蝗灾自古便无法根除,面对如此天灾,我等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祁蒙苦笑一声。
朱达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此为老成持重之言,符合祁兄的性情。”
“朱兄呢?”
祁蒙好奇道。
朱达能名列二甲,说明其策略定有惊艳之处。
闻言,朱达嘿嘿一笑,略显神秘道:“不可说,不可说。”
他的策论答案有些惊世骇俗,若是说出来,定然会遭来口诛笔伐。
因为这会儿,世人对蝗灾的认知,乃戾气所化。
《太平广记》记载:蝗灾每见于大兵之后,或云乃战死之士冤魂所化。
干戈之后,必有螟蝗,百姓对此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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