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泼皮 第316节
轰!
几十名轻骑犹如纸糊的一般,被青州重骑冲碎。
一时间,人喊马嘶。
一阵阵惨叫声中,忽然传来一声暴怒:“兀那反贼,好胆!”
刘锜弯腰俯身,一把将昏迷中的刘光世拎上马背,打眼望去,只见前方官道一名身着铠甲的将领架马疾驰而来。
将领身后人影绰绰,竟是上千名轻骑。
刘锜巍然不惧,百名重骑纷纷调转马头,汇聚在刘锜身旁,摆出锋矢阵。
见到这一幕,韩世忠心中又惊又怒。
重甲骑兵!
整个西北五路,都凑不出多少重甲骑兵,然而赵宋境内的反贼,却拥有一百重骑。
不用想,定然是那些贪官污吏与反贼暗中勾结,倒卖军械战马。
他虽勇猛,但不是傻子,干不出轻骑冲重骑这样的蠢事。
别看他们一千轻骑,人数占优,可在这种地形狭窄的官道上根本施展不开,发挥不出轻骑兵的机动性与灵活性。
强行冲锋,无异于以卵击石。
韩世忠勒住马缰,渐渐放缓马速,最终停在百步外。
瞥了眼横在马背上,生死不知的刘光世,又瞥了眼刘锜,韩世忠大喝一声:“你等乃是何人?”
刘锜扬了扬下巴:“青州军刘锜,你又是何人?”
青州军?
敢炽军才被灭,黑山贼还没平定,怎地又冒出一个青州军。
山东之地,当真是民风淳朴!
韩世忠暗自心惊,气势却没有落下,朗声道:“吾乃西军右路大军副都统秉义郎韩世忠是也!”
刘锜轻笑道:“俺当是谁呢,原道是泼韩五。看在你与我家县长是本家的份上,且饶过伱一次,速速退去。”
“你家县长又是何人?”
韩世忠面色疑惑。
这县长又是个什么职位?
刘锜混不吝的性子犯了,调侃道:“我家县长姓韩名桢,家中行二,你这泼皮见了,该唤上一声二叔!”
“好胆!”
韩世忠怒喝一声。
他以前确实横行乡里,乃是有名的泼皮头子,因此乡里百姓便给他起了个泼韩五的诨号。
如今他也算是赵宋军中的中流砥柱,此刻被一介反贼左一个泼皮,右一个泼韩五,焉能不怒。
“呵!”
刘锜不屑一笑,摆摆手道:“回去!”
活捉一个西军都统,已是大功一件,人疲马乏之际,没必要与对方继续周旋。
见对方作势要走,韩世忠顿时急了。
他虽然看不上刘光世,但无论怎么说,对方都是西军左路大军的都统,若是当着自己的面被反贼掳走,那他脸上也无光。
韩世忠抬起手中长枪,遥指刘锜,高声道:“兀那反贼,可敢与俺战上一场?若俺赢你,留下刘都统!”
武将单挑,自古有之,且广泛存在。
而不是如后世各种自媒体、营销号胡言乱语,说什么古时武将单挑根本不存在,都是演义小说瞎编。
实则,武将单挑始于商周时期,并且还有一个很雅致的名称,叫做:
致师!
记载中最早的一次致师,发生于商朝末年的牧野之战。
商周至春秋时期,致师还只是贵族之间的较量,双方都会留一线,不会下死手。
到了战国时期,礼崩乐坏,而致师也不再局限于贵族,双方中高层将领都可参与,且不再留手。
刘邦一统天下建立西汉,国内几乎很少有战事,主要与匈奴作战。
而匈奴乃蛮夷也,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苟利所在,不知礼仪。
因此,致师也就销声匿迹了。
直到东汉末年,群雄并起混战之时,被压抑了数百年的武将们,彻底放飞自我了。
随着马镫的普及,致师之风愈发炽烈,各种单挑数不胜数,《三国志》以及各类史书中有记载的都有上百起,没记载的不知几何。
此后,致师的传统便一直保存了下来。
到了南北朝时期,北方游牧民族也开始讲究武德了,逐渐受到致师的影响。
隋末年间,武将单挑再次迎来了一波高峰期。
甚至就连秦王李世民,都参与过数次单挑。
《新唐书》与《太平御览》中记载,唐军讨伐刘黑闼时,李世民便与刘黑闼麾下一名突厥勇士单挑过。
【刃将接,太宗以天策上将大箭射之,中心洞背,应弦而毙!】
唐初名将,秦琼秦叔宝,几乎是李世民麾下专门应对敌军挑衅致师的存在,堪称单挑王。
《旧唐书》中记载:叔宝每从太宗征伐,敌中有骁将锐卒,炫耀人马,出入来去者,太宗颇怒之,辄命叔宝往取。
再比如薛仁贵,其一生单挑事迹中最出名的,当属三箭定天山!
到了五代十国,武夫横行,武将单挑再一次兴盛。
不过到了北宋时期,出现了一些变化,因赵宋以文御武,军中统帅、大将多为文人,战力孱弱,因此很少参与其中。渐渐地,武将单挑也就转由中低层武官参与。
致师的风气,一直到元末明初时期,依旧盛行。
也正因如此,在这一时期成书的《三国演义》、《水浒传》等书,才热衷于描述武将单挑的场面。
常遇春便极其喜爱单挑,哪怕后来成为一方统帅,依旧如此。
以至于朱元璋不得不亲自劝说:遇春为大将,何故与小校争能,甚非所望,切宜戒之。
……
刘锜嗤笑一声:“打得一手好算盘,当俺是痴儿不成。敌将在手,为何要与你一战?”
韩世忠语塞,心头憋屈。
对方这一百重骑想走,他还真拦不住。
但心头这股气,却不能不出,于是喝道:“那便不论输赢,小贼可敢?”
刘锜也被激起了火气,冷笑道:“有甚不敢,俺也不欺你,马战步战任你挑。”
“好,那便步战!”
韩世忠说罢,朝着身后轻骑吩咐道:“后退二百步!”
他不傻,对方人马皆披重甲,刀枪不入,马战太吃亏了。
西军骑兵略微犹豫了片刻,纷纷调转马头后撤。
二百步,是一个很暧昧的距离。
这个距离,在神臂弩的射程之外,并且即便对方骑兵想要趁机突袭,也完全有反应的时间。
见对方如此讲武德,刘锜也吩咐道:“你等也后退二百步!”
说罢,他翻身下马,从马背一侧,抽出盘龙棍。
耍了个棍花,刘锜一手持棍,遥指韩世忠:“早听闻西军出了个泼韩五,骁勇善战,武艺高强。今日,俺刘锜便来掂一掂你的斤两!”
“倒是有些胆气!”
韩世忠冷笑一声,抽出腰间钢刀,大步朝他走去。
刘锜不退反进,主动迎上前,手中盘龙棍带起一阵破风声,当头砸去。
呜!
这一棍力道极大,哪怕身着铁甲,被当头砸中,也会落得个脑震荡的下场。
韩世忠横刀身前,挡下这一棍。
感受着虎口处传来的刺痛,他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对方气力不在他之下,且盘龙棍势大力沉,不能硬碰硬。
念及此处,韩世忠双手握着钢刀,画了一个半圆,卸去棍头的力道,跨步上前,钢刀自下而上的撩起。
这一刀很阴险,哪怕有甲裙护住子孙根,可若打实了,足以让刘锜疼上好一阵子。
刘锜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俯下身子,一条腿向后高抬,乃是标准的雁落平沙式,同时手中盘龙棍如长枪一般,捅向对方。
钢刀虽快,但哪有盘龙棍长。
韩世忠一时不察,被顶中小腹,力道直透铁甲,顿觉腹中一阵翻江搅海,整个人连连后退数步。
重新站定,刘锜将盘龙棍斜抗在肩头,得意一笑:“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你都不懂么?”
强忍住呕吐的欲望,韩世忠面色阴沉,心中轻视彻底消散。
韩世忠握刀再度冲上前,钢刀斜劈。
刘锜作势要挡,却发现这一刀只是虚招,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只见韩世忠腰身一扭,旋身一记侧踹,正中对方心口。
刘锜被这势大力沉的一脚,踹的向后退了七八步。
“再来!”
吐出胸中浊气,刘锜持棍冲上前。
韩世忠不惧,挥刀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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